《我们都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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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寂寞-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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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下意识地找着定价在哪里,却看见自己的名字印在扉页上,附着一句概括的说明。    
    看见有人推着车子买木瓜,比学校里便宜一半,我就买了半个,老板用锋利的刀子为我切开,麻利地刮掉黑珍珠一般的子。我想应该用一只勺子吃掉它,就走进旁边的麦当劳,问一个学生模样的服务员要了一只塑料勺子,坐在靠窗的位置不紧不慢地吃着。    
    这里总是有充足的光亮,让我在天渐渐暗下来之后仍然可以继续写字。我记录我视线范围内所有的人,老人孩子父母情侣,他们的面容表情动作服饰,然后我开始记录房屋的设计,灯的形状,地砖复杂的颜色……我密密麻麻地写了好几页纸,发现自己好像正在开始一点点认识这个世界了。    
    回到学校已是很晚的时候,仍然有人从运动场出来,他们打着手电,一晃一晃地照着草坪中间的石板路,那是一对舍不得分开的情侣,用最慢的速度往回走,男孩手拿电筒,百无聊赖地一开一关,照照树,照照墙上的海报,或者照照楼上早已黑暗的窗户。    
    所有人都在问我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不快乐,我说不知道,一切看上去都挺好的,有人会在谈话时提起你的过去,夸赞两句;会有读者发帖子在网上自说自话,猜测着你的大学生活是怎样的情景;更有人说,你不要要得太多,应该知足。    
    我问着自己,究竟有没有要那么多……每一天,我都感觉这个世界在一点一点离我远去,真实的世界不是电影里面的样子。


第四部分阵痛(3)

    四    
    电脑公司电话打来说我的电脑主板坏了,因为过了保修期,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花两百块钱修好,一是以二百块钱回收给公司,然后可以以优惠价买一块新板。我惊呼一声,冲电话那头发了一通脾气,无可奈何地冒着雨前往电脑城,谁让自己对电脑一窍不通哪……    
    在稍有些杂乱的电脑城中,我找到了跟我通电话的CiCi,我按照来时路上想好的那样,指着我的手表跟她说,就按照电话上谈好的价钱,赶快给我弄机子吧,一个小时后我要赶回去!    
    CiCi说着我们尽量快尽量快,然后又被人叫走了,终于有一个工作人员想起我来,给我到了一杯水。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玻璃橱窗里面精致的主板,里面的秘密我永远都不会弄懂。十分钟左右,CiCi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王先生,对不起啊对不起啊……你的机子我给你装,我现在就装,很快的……    
    我看她着急的样子,就没有再说什么,坐在一旁看她把我大大的机箱从仓库里面搬出来,然后换上一块新的主板,把各种颜色的线连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然后再给我用她同事自己做的程序装系统,据说是一个功能强大的软件。    
    在这种时候,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显示器上面的剩余时间一分一分地变少,无聊极了,就打算跟同样等待安装完成的CiCi说几句话,想来想去,最后问了一句废话:“你也二十几岁吧?”    
    “嗯。”    
    “你是专业学计算机的么?”    
    “没有,来这里才学的。”    
    “那你大学的专业是什么?”    
    “我没有读过大学,高中毕业就出来做了……”    
    “噢……”    
    “你是大学生么?”    
    “是啊。”    
    “那你是学什么的?”    
    “你猜猜吧……”    
    “你看起来比较斯文,应该是学经济的,或者是学法律的!”    
    “我读中文,二年级了。”    
    “中文……我最差的科目啦。”CiCi笑了一下,我的心情也渐渐转好。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那副凶凶的样子,没想到你性格还挺好的,你是大学二年级了,这样的话,我们应该是同一届高中毕业的……”    
    “那你也是八三年的?”    
    “没有,八四。”    
    在我的意识中和我一般大的孩子都应该还是由父母供养,在学校里面抱怨功课,CiCi小我一岁,瘦瘦弱弱,却已经在养活自己了。这引起了我的兴趣。    
    “你家里人对你这么早出来做事是什么态度?”    
    “我和哥哥是跟亲戚长大的,他们能把我们养大就已经对得起我死去的爹妈了,我没有考上大学是自己不争气,现在我和哥哥已经从亲戚家搬出来了,我和哥哥都很要强的,他常常告诉我人活着要有志气。”    
    “你哥哥多大了?”    
    “二十五。”    
    “结婚了么?”    
    “没有啦。”    
    “有女朋友?”    
    “嗯。”    
    “那你呢?”    
    “没有啦……”    
    “现在已经出来做事啦,有很多机会哦。”    
    “我是想自己还太小,想多学一些东西,以后肯定可以用到。”    
    “你想学什么呢?”    
    “喜欢的很多啦,计算机啦,外语啦……你们学校有没有辅导班啊,我想读夜校……”    
    “好像没有,但是你可以过来旁听。社会上有很多,不过有的不太正式,也没有文凭。”    
    “是啊,有时想一下也觉得很难,但是我就对自己说一定不能就这样算了。”    
    机子很快装好了,一切调试正常后,我就匆匆赶回学校了,在车上,面对飘雨的街景,我脑子里面尽是CiCi对我讲的话。她在电脑城工作了一年,才终于存钱买了自己的电脑,可是平时她还是去网吧上网,看一些喜欢的文字。她说,她羡慕大学生,尤其是学中文的,他们可以组合不同的文字变出那么多好文章。她还说,她一定要学一些本事,等哥哥结婚了就自己搬出来住,她还说了很多很多。    
    街上冷冷清清,街灯在一瞬间全部亮起,路面蔓延着雨水,另一个世界随之缓缓流动。


第四部分阵痛(4)

    五    
    蒋峰来珠海的时候,北方一定漫天风雪,但我笑着对他说,你选了一年当中最好的时候来珠海,紫荆花怒放的季节。    
    蒋峰让烟给我,我摆摆手。那一刻让我想起那一年在上海的颁奖礼上他在中途跑出去抽烟的情景。一切都好端端地存在脑中,完好无损的。我们买了食堂最后剩下的夜宵,坐在靠近湖边的餐桌上,灯光很暗,我们都不怎么能看得清对方的面容,但我能想象得出他说话时的模样。他的模样在一年前就已经刻在我的眼睛里了,同时想起来的,是那一年我匆匆经过的上海。    
    这是我第一次仔细地记录那个冬天的故事。    
    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妈妈一直对女三中里面身穿健美操服装、紧束头发的女生念念不忘,当时,所有的家长都站在考场外面焦急地等待。在我们出来之前,妈妈认识了蒋峰的爸爸,并同他去了一趟可以买到回程车票的售票窗口。    
    而我和蒋峰的第一次碰面却是在第二天,在另一个售票点,我和妈妈夹在长长的队列里面,担心能不能准时回家过年。当时,我们的话都不多,只是浅浅地谈了谈对考题的看法,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地,像在找什么东西。我们肯定没有想到我们晚上还会碰面,在那座挺拔的青松城酒店,所有的报道和不明来历的传闻都在猜测这群幸运的孩子和大学教授之间展开了怎样的谈话,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可是,没有人知道,在我们离开了那里之后,发生了什么。    
    结束和所有大学的面谈,是深夜十二点二十五分,我的脸烫烫的,脑子里面塞满了教授们的话语,那是需要我们反复斟酌的句子。我们似乎都睡意全无,互相打探着任何一点点看上去有用的信息。但人还是越来越少了,我们在做最后的道别,蒋峰和他爸爸会他们先前住进的旅馆,曾骞回他姐姐家,好像也不远。可是我们去哪儿呢?我们问过服务生,青松城最便宜的客房是多少钱,598,我们摆摆手离开了。地铁已经停了,我们无法用身上的钱打的回到远在浦东791路公交车终点站的同学家里。我和妈妈一边商量今晚要去向哪里,一边走在上海灯火通明的马路上,一点都不冷,也不害怕,不时地有的士停在我们身边问要去到哪里……最后我们来到的一间浴室,两人花六十块钱就可以在大堂里和一群不知底细的男男女女睡在一起,亲戚们没有笑话我们的寒酸,所有人都在夸我很懂事,很争气,妈妈随之喜笑颜开。    
    第二天整整一个上午我和妈妈都在迷路,路人指给我们不同的方向,那么挺拔的青松城啊,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你啊。    
    每次去上海,都那么匆忙,从上海回来后,有人跟我讲,你好像很风光,但你永远都不会属于那里。是么?是的……于是第二次去到上海,我越是感到没有归属感,就越是拼命地搜集着关于那个城市的记忆。    
    我从襄阳饭店出来,    
    那天晚上,宋静茹说,我们出去吃贡丸吧,她曾看见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有卖,我披了一件衣服就一起出去了。我们在巨鹿路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传说中极为美味的贡丸,就在做些附近的上海菜馆落座了。我直到现在还能细述当晚的菜名,我们点了两个狮子头,两个卤水鸭头,两扎稻草扎肉,一碟糟毛豆。当时的感觉就如同现在和艾晓明老师一同吃饭的感觉一样,像是飞了起来。我们一边认真地品尝地道的上海菜,一边说话,讲一些关于食品的典故,讲我们的家庭,讲玲珑的上海。    
    面前的蒋峰,已经很会讲话,所有的人都不时地笑出来,我们在饭堂的灯全都灭掉的时候离开那里,我回了宿舍,蒋峰借了我的单车消失在夜色里,去到小镇的网吧里度过一个晚上,我站在那里很久才离去,直到晴好的夜晚变得浑浊不堪。    
    记忆和现实已经无法对接,在无法入睡的时候,我就会无边无际地乱想。那天晚上我也一样,我试着把刚才离去的那个人和记忆中和我用古老的方式通信的人联系在一起,试着把所有的碎片重新拼接起来在那个有些零乱的上海的冬天,我想象这一年里他经历了怎样的生活,想象他即将在广州开始的新生活,想象那些和我们有关的城市的夜景。    
    最后,我开始起身打开灯,打算在这个晚上把他送给我的《维以不永伤》一口气读完。


第四部分阵痛(5)

    六    
    深夜,我和师妹在网上聊着关于文字的直觉,然后交换了彼此的文字,那些我们不敢拿给老师看的文字,那些我们彼此欣赏的文字,蔓延着我们根深蒂固的散漫和虚无,老师说,通过我们的文字,可以看出我们的精神状态,像是一个个等待被领养的婴儿,这令老师很担忧。但这不能阻止我们不停地阅读我们喜欢的文字,师妹的笔触很轻很轻,有的时候没有自信,但处处透露着坚持的决心,她搜集着各种花朵的名字,然后我就从网上找来一些图片来认识那些花们草们,晕眩几秒钟,再继续读那些文字,她很具体地描写那些建筑,它们的颜色,花纹,记录一些细小的时间,以及在那个时候发生的微不足道的故事。    
    我很清楚,当我们反反复复地记录一些自己心灵深处的瞬间,不会有什么成长,永永远远都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兜圈子。但是比起去阅读那些伟大的作品,我们在自己的文字里面惟一能得到的,就只剩下安慰了。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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