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痒》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抓痒- 第14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老芳跟乐果来到了健身房。里面有几个女人在健身。一看就是富婆,浑身是肉。她们在各种器械上折腾着,身上的肉抖个不停。老芳觉得那简直是在受虐。乐果把老芳带到一台机械前,让老芳站上去,一按电纽,脚底下蓦然往后退去。老芳猛地一滑,险些滑倒。乐果慌忙扶住了她。

  老芳总算站稳了,为了不让自己跌倒,只得开步走。乐果告诉她,这是走步机。强迫自己走路,达到锻炼的目的。

  老芳觉得富人有点怪,为什么要强迫自己走路?为了省公交车的钱,她出门办事,常常是走的。

  老芳执意要下来。乐果自己上去了。按了按纽,她走了起来。走得很快。可她还要快,不住调快速度。眼看她就要跟不上机器的速度了,她跑了起来。可是她仍然还在调快机器速度。人简直要被脚下的传送板甩出去了。她紧张地撑着,快速跑着。老芳简直看不出她有两只脚了。老芳不明白她这是何苦来?简直是虐待自己。花钱来虐待自己,自己虐待自己。她们就不累?不饿?

  呆会儿我们就去楼上吃个饭,乐果说。是厉家菜。欧佩克会议时,还专门来定厉家菜呢!

  不要了吧……老芳推辞。随便吃一点什么。她觉得自己欠不起。

  你跟我客气什么?乐果说。你是不是觉得你要还我?乐果直截了当问。老芳不作声。乐果说,你将来会比我更有钱的,到时候你请我。

  老芳本能地摇摇头。当人们向她描绘前景时,摇头几乎成了她的本能。富贵,在她,纯纯粹粹只是一个梦。她望着走在前面的乐果的背影,有一种望尘莫及的感觉。

  她们走到了卡拉OK厅口上。里面灯光微暗,台上有乐队在演奏着,舞池里有人在起舞,顶上一颗巨大的五彩球泛出的光在舞台和舞池乃至客席上扫过去,扫过去,和着音乐和舞步。各种酒和饮料在这样的光线中流走着,被扎出特殊的美光。

  光流向了一个座位。那里空着。乐果就拉老芳走了过去。

  台上有人在唱歌。整个乐队给她一个人伴奏。新大陆公司董事长的夫人。乐果介绍道。新大陆曾给我们学校三百台电脑,赠送仪式上见过的。

  老芳懵懵懂懂点头。

  小树也可以用上的。乐果又说。老芳才猛地找到实感来。希望的实感。

  什么夫人哟。边上有人说。是一个胖女人。她也配?只不过皮厚了点,敢顶着这衔头到处抛头露面。

  乐果不作声了。老芳却问道:她也敢?

  胖女人道:她什么不敢哪?你看那皮呀,至少有三寸厚!那骚样!

  那台上的女人确实样子嗲得恶心。那么,她也知道了?老芳又问。

  还能不知道吗?胖女人明显知道老芳指的是谁,答道。就在另一处偏安喽。相安无事。夕阳俱乐部,知道不?那里简直成了那些元配夫人的集中营了!白头老宫女的后宫。

  乐果岔进来,问老芳是喝饮料,还是茶。老芳说什么也不喝。那不行,乐果说,来这里就是来享受的。怎么能干坐着?

  那胖女人也说是。不享受白不享受。至少吃、喝、玩有吧?乐不乐,就靠自己找喽!

  她们也愿意?老芳又问。

  不愿意?胖女人道,不愿意又能怎样?经济大权掌握在人家男人手里。

  那就离呀!老芳说。

  离?你就别想再进这样的地方了,再过这样的生活。

  不是可以分割财产吗?

  哪里想哟!人家早将财产藏起来了,有好多理由可以转移财产呀。现在的男人鬼得很,比如说做生意总是吃亏呀,其实都没有赚呀,还有收不回来的债务呀,三角债呀……

  胖女人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盯了盯老芳。老芳慌忙埋下头去。那边不知怎么的,忽然骚动了起来。怎么还在唱!有人冲台上叫。那个台上的女人还在慢条斯理地唱着。一个人到底要唱多久呀?怎么要等这么久!可从来没有过!从来没有过的!

  大家全瞧了过去。说话的人索性站了起来。一个服务生摸黑蹿了过去。他在说明着。可是那说话的人不依不饶。她一个人怎么能唱这么久?她又叫,这不是包场了吗?要包场,就让她新大陆老板来开这俱乐部好啦!

  大家一听,全都笑了。台上乐队似乎也感觉到下面的骚乱,声音有点零散了下来。台上的女人也明显听见了,可她反而唱得更起劲了。乐队本来已经松散了,慌忙又紧跟上,给她伴奏。

  黑暗中有两个人急慌慌往外面蹿。可是很快被逮住了。人群大乱了。老芳本以为就是台上那女人引起的。可是台上的那位却仍然在慢条斯理地唱着。下面,两个女人已经撕打在了一起。

  老芳简直糊涂了。乐果牵了牵老芳的胳膊:咱们走吧。老芳没有动。

  那边已经开骂了:不要脸!一个骂。又是这种骂。

  另一个也反击:你才不要脸!

  台上好像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女人继续唱,与其是在唱,勿宁是在喝倒彩。

  那个服务生挡在两个女人中间。她们一个老点,一个年轻。他好像很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已经很有经验。他张开手臂,把她们隔离起来。这样两个女人的骂好像都是对着他的。好啦,好啦!他承受着,点着头。

  可是两个女人却不停止。老的偏着头从他的耳侧叫过去:我不要脸?偷人家的汉子,告诉你,老娘我盯很久了!你以为你溜得了?

  我为什么要溜?

  你是偷!

  我偷?年轻的说。一笑。为了表示她不是偷,她大大方方地向她身边的一个男人紧靠一步,勾住那男人的胳膊。老的马上也靠过去。那男人很快成了中心人物。任劳任怨的服务生被甩在一边。老芳也明白了那男人是什么角色了。那个男人已经不年轻。两个女人,一个是元配,一个无疑就是人们所说的二奶了。元配见二奶对方勾着自己丈夫的胳膊,也要去勾。她一把搡开二奶,抢过自己丈夫的胳膊。那二奶被搡得踉踉跄跄,脱开了男人的胳膊。可是她马上站住了,又回过去勾。两个女人就抢起男人的胳膊来。而且不是一个人抢一个胳膊,而是两个人一同抢同一边的胳膊。这一方要把那一方推开,那一方要把这一方推开。人群中爆发出了笑声。那男人不知所措了起来,甩着手,要把她们通通甩掉。可是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凶,坚决不让他甩掉。

  那元配的力气更大。男人险些被拽得跌到了。男人恼了,猛给她一个巴掌:滚回去!

  那元配怔住了,捂着脸。满脸羞辱。

  那二奶得意了。该打!该打贱骨头!她叫。

  突然,元配叫了起来:打又怎么样?是我丈夫打我,我甘愿被打!她居然这么说!

  我丈夫叫我回家!这是我们家里的事。元配又大声宣扬着。我就喜欢我丈夫打!就喜欢我丈夫打!你管得着吗?

  众人喝彩了。老芳很吃惊。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怎么会这样?这些有钱人怎么会这样!

  那元配又跑过去挽住自己丈夫的手。那丈夫好像也被搞懵了,没有反抗。那元配就拽着丈夫的胳膊,就向外面拖。她抱着丈夫的胳膊,像抱着一个宝。

  那二奶好像也反应不过来了,站在那里。她猛然醒悟过来,冲了出去,要争回男人。那元配就拽着丈夫紧跑。那男人好像也清醒了,挣脱开她,回过身来。二奶扑想他的当儿,突然,那二奶倒下了。原来是被人一脚拌倒的。老芳一看,是一个很瘦的女人。她瘦得简直弱不禁风。那男人大喝一声,好像要扑过来。她并不怕。周围全是怒气冲冲的眼睛。那男人忽然笑了,赖赖地甩了一下手,弯腰抱起那二奶,走了。把大家和他的元配撒在那里。

  那元配直瞪瞪瞧着自己的丈夫带着别的女人离开自己。她彻底输了。紧接下去的是什么?已经捅白了,就彻底破裂了。他不会再回来了。男人就是这样:让他偷着,还可以维持现状;揭出来了,他就破罐破摔了。男人无论如何是一只野狗。

  或者是离婚?他的财产已经转移走了。女人绝对是弱者。那元配绝望地冲着那二奶叫:你别得意!他当初就是把我安顿在这里的,他自己在外面搞上了你。你也会有我这样的下场!

  老芳又受了刺激了。

  她又想起了自己那死去的丈夫。男人总是这样没有情意。她想走了。她想跟乐果告别,回头却发现,乐果不见了。

  乐果说她上厕所去了。她怎么偏在这时候上厕所了?

  她说回头找老芳,老芳已经不见了。

  找遍了整个俱乐部,都没有老芳。乐果给你挂电话。你没有联系上老常。现在你们得回过头来找老芳。

  发生了什么事?你问。问出这话,你又后悔了。还能有什么事?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所有的异变,对你都意味着危险。

  没。她回答。

  不可能没有。你知道。可她为什么不说?你更加不安。

  你更要问了。没有事,老芳怎么好端端不见了?你说。而且又故作风趣地说了一句:人间蒸发?

  她没有回答。仍然没有说。

  现在你希望她不要回答了。至少,你问过她了,是她不说,并不是你心虚,不问。我问了,你不说。是你的事了。她不说,隐情就还不至于捅破,你就还可以苟且偷生下去。

  你为她开着车。用劲地。好像要用你的努力和专注,来抵御她的话。让她闭嘴。让她忘了回答。于是你就对她设想,老芳会到哪里去了。你做了很多设想。你忽然发现你们傻了,很可笑:老芳用的是脚,你们用车轮,她跑得再快,也用不着你车轮追呀。何况那脚可以拐进小路,你们的车却不能。你们怎么找得到她?

  你只是在讲究找的姿势。只要有这姿势,你就安心。车开快了,心就潦草了。对了,你又叫:老芳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到家了呢?华丽宫离她家那么远,她得等公交车。

  你就又折回头去公交车站。这又是一个愚蠢愚蠢的主意。过了这么久,人家怎么可能还在公交车站等呢?

  那就,追公交车!你又想出一个办法。这么多公交车,你知道追那一路呢?即使你知道她必乘哪路公交车,同一路还有好几辆呢!何况,你知道它们的路线吗?你已经很久没有乘公交车了。

  你完全是个没头脑的人。弱智。你忽然发现这倒有好处:一个弱智的男人,会去搞女人吗?你很愿意当弱智。

  其实,你是害怕找到了老芳。找到了老芳,她出走的原因就表面化了。那是可怕的。

  其实你们最聪明的做法是,给老芳家邻居那个食杂店挂个电话,问老芳回来了没有。难道乐果她也没有想到吗?难道她也害怕原因公开了吗?

  但是你们最后还是找到了老芳。是撞到的。在路上。老芳没有回家去。她甚至根本没有离俱乐部太远。她在那附近徘徊着。

  老芳一见到你们,就哭了起来。乐果劝着她,没有问原因。老芳却哭诉了起来。她骂她死去的丈夫,那个死人。她说她再也不想结婚了。再走那一遭,再吃二茬罪。她说着又大哭了起来,倒好像不因为结不成婚似的。

  乐果劝慰着。现在问题摆在面前了。她们都知道。你也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