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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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痒-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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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果劝慰着。现在问题摆在面前了。她们都知道。你也不能再装作不知道。假如你装作不知道,你就是伪装。你既然知道,就必须有个表态,不然就是在躲避。你说:不会的。

  不料乐果一回头,瞪你:你怎么知道不会?

  你一惊。感觉自己的脊背在发冷。受刺激的是老芳,她这是怎么了?难道她……

  你竭力拉起一块遮掩的布。可是这块布在破裂,要整个地烂掉了。难道她意识到你的什么了吗?难道她感觉自己不幸吗?有道是,在性的事情上是做不来假的。可是,她要知道了,她还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吗?那应该转为阴谋。

  可是,世界上还有一种叫阳谋的。更直接。直言不讳。咄咄逼着你。你不能招架。没得辩解。不可回避。不能逃脱。你只得任事态发展,任其摆布。

  你感觉到在死的边缘又摇摆了一下。你忽然烦了。算啦,完了就完了算啦!死了算拉!你已经撑得很累。太累了!彻底解脱。你的血在发冷,脸上的笑在凝固。多久了你没有自己的表情了?你可以不笑了。把笑容卸下来,像卸下来一块沉重的广告牌。你觉得轻松。

  你瞧见老芳不哭了,担心地瞧着你们,你和乐果。

  乐果忽然扑哧一声笑了:你不会,不等于人家不会。她说。

  她是什么意思?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你蓦然感觉脚下踏上了什么。管它是一片泥地,还是一窝草。总之是安逸了。为了宽慰自己,你也愿意相信脚下的是坚实的地面。你渴望苟且偷生下去。根本上说,你是怯弱的。你也笑了。

  你们都笑了。好像没事一样。

  老芳羡慕地瞅着你们。她不明白你们间的事。她还没有到这样的境界。她也觉得你们这样层次的人,不能理解她的苦恼。她说:你们可真幸福。

  乐果愣了一下。你也可以呀。回答道。

  我?老芳说。

  对呀。

  别取笑我了。老芳说。

  怎么一点自信都没有?乐果道,我们不也是从你们这样过来的。

  你们运气好。老芳说。

  什么运气呀。乐果道。都是努力的,是不是?她问你。

  是的。是努力的。想当初,你早出晚归,到处跑生意。晚上要到很迟才回来,她总是把饭做好,守着饭桌等你。你都要把当天发生的事对她说一遍,然后一起出主意。睡觉前,你们还趴在床上,抱着被窝商量对策。想起这些,你还真有点怅惘。

  努力加机遇。你说。

  还是不能比。老芳仍然说。与其是反驳你们,勿宁是在担心。那时候机遇多,现在,还有什么机遇?

  这倒也是。你承认。这社会,该有的份额,都被你们这些人占了。富者越来越有路子,穷人越来越穷途末路。

  可是乐果却说:话不能这么说。主要还得看人。人有本事,就有了机遇。要是一个傻子呀,机遇放在他面前也会白白丢失掉的。老常就有本事。

  乐果又历数了老常的好处。你奇怪,要数出一个人的好处来,也总会数出那么多。这是不是证明了那句话:这世界上不是缺乏美好,而是缺乏寻找美好的眼睛?

  像老常这样的男人,你尽可以把幸福的宝押在他的身上。乐果说。谁有权利承诺好生活?

  老芳静静地听着。像个温顺的小学生。这个世界上,富人就是穷人的老师,成功的人就是未成功的人的老师,上层人就是下层人的老师。上层人、富人、成功人士创造着神话,让下层人、穷人、未成功人士唯马首是瞻。她似乎相信了。也许是她不能不相信。就像那些一夜暴富的传说,没有人去怀疑它的真实度。幸福是雄辩的。好生活的吸引力实在太强大了。即使她怀疑,她也会化出另一个自己,来说服,来喝斥自己。

  我要去嫁个好男人。我要致富。我将来有钱了,也可以过上你们的好生活。别的什么,就管不了了。这种情形,又近乎疯狂。

  可是,这个好男人在哪里呢?

  乐果老师你别说了,人家怎么会看得上我。老芳忽然说。

  怎么会看不上?

  人家还不来呢。老芳说。

  猛然记起。老常根本没有找到。猛然好像构造了堂皇的楼顶,基础是空虚。

  乐果又跑去找老常。她回来时气咻咻的。这个老常,他还挺翘!

  怎么啦?

  失约了还不肯认错!她说。他说我有什么错?我说你失约了!他说,我又没有跟你约!你听听,你听听!没有信义。

  你笑了。敢情人家根本没有答应过她。什么信义不信义。怪你自己怎么这么三八。她怎么这么三八,这么爱折腾呢?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没信义?她忽然说。

  你一惊。

  她说,所以跟你们男人结婚,就特危险。

  她在指什么?

  算了算了!东方不亮西方亮。她又说。他老常以为这世界上就他一个男人?这样的人,简直只配打光棍,一辈子也娶不了老婆!

  她居然诅咒人家了。

  我要给老芳找个好好的。她说。让老芳也过上好日子。现在老芳多苦啊,你给我想象一下。她说,把手放在你的眼前,像催眠师似的,好像要催眠你。让你的意识随着她走。……没有人爱。回家没有爱你的人。没有人……没有她可以等的人。没有她可以牵挂的人。他身体怎样了?他喜欢吃什么?要给他买件衣服。他在外面不会出事吧?他该回来了。牵挂是一种幸福,劳累也是一种幸福哪……

  她为什么这么说?也许她是夫子自况。她自己也很孤单。夫妻厮守久了,就像煤油灯熬干了油。

  她开始搜罗新的人选。像抓壮丁一样。在同事中搜罗,在亲戚中搜罗,在熟人中搜罗,甚至是不太熟的人。

  她要你跟他一起搜罗,讨论。这是你可以做到的。她一边做着家务事,一边脑子里搜寻着。动作变得更加轻盈。

  有时候她说着说着,会挥舞起了锅铲。那动作让人感觉到她的寂寞。她是很寂寞。

  一个妻子,就像一只被圈养起来的鸡。也许正因为这样她才一定要给人家介绍对象。瞧着别人谈恋爱,就好像自己也谈起来恋爱一样。

  你蓦然发现这也不错。她不再凝视你了。你们必须在一起,话题也不缺乏了。你们可以老说这问题,别人的爱,别人的婚姻。睡觉前,也不再害怕出现无话可说或者是敷衍塞责,彼此凝视的情形。说迟了,看钟。啊,太迟啦,睡吧!一切无事。

  有时候这日子还显得很安逸。

第三章

  其实你也可以试试网络征婚,你对她说。

  你为什么要说这?难道惟恐她不知道网上的世界?你应该竭力避免才是呀。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也许是因为要掩盖一面,就豁出了另一面。

  网络征婚?她问。

  已经到了网络资讯时代啦。你说。你们现在的老师哪,真应该知识更新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说。

  于是学操作。她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学了也不会。记不住,或是根本理解不了。你本来以为妻子挺聪明,高学历,高智商。她怎么这么笨呀!

  网络征婚。

  应征者源源不断。把她惊喜得。她抓着那么多的候选人,简直奢侈。她就奢侈地挑着。与其是在挑,勿宁只是在把玩。在享受拥有的乐趣。

  各个省市都有啊!她说。是世界各国的都有。你纠正。这是网络。网络无国界嘛!

  可是我只要上海的。她却又说。

  你看这个人怎么样?她戳着一张发过来的照片。

  吾,不错。你说。

  十年前丧妻后未婚娶。她念。

  是吗!你叫。好像很震惊似的。有什么可震惊的?就因为人家死了妻子?这世上死妻子的多了,就是你这妻子,如果她死了,你会震惊吗?

  或者是因为对方丧了妻而未娶?死了妻子还要再去娶吗?有道是:结婚是失误,离婚是醒悟,再婚是执迷不悟。

  无非是故作惊讶。无非是为了表示对她说的话感兴趣,使你们的谈话气氛不至于冷却。环环相扣,步步升温。假如这时候你们房间装有针孔摄像头,把你这时的表情摄下来,给你自己看,你会摔自己一个耳光:小丑!

  你甚至还故意跟她意见相左,只是稍稍的。就是老了点。你说。

  老又怎么样?老才懂得疼!她居然说。

  你很奇怪我们的文化有很多这样的悖论:老而会疼人,瘦而精神,贫而清,痛而快,压而舒服,累而爽,以及视脸上的污点为美人痣,颊上的坑为酒窝,笑出了虎牙为可爱,小脚,蜂腰……

  你瞧见了人类精神深处的黑暗和恶毒。

  这E…mail,一个去,一个回,也太慢啦。她说。几句话都说不清。

  那可以用QQ呀!你应。

  什么叫QQ?

  网络呼叫。你说。

  什么叫网络寻呼?

  她怎么什么也不懂呀!

  就是你可以网上找朋友,聊天。你说。你为什么要对她说?你为什么要告诉她还有QQ?有什么必要?

  你让他去申请一个QQ号,你自己也申请一个。你们就可以约个时间聊。

  还有一种叫NetMeeting的。你又对她说,视频聊天。

  真的?她叫。那就可以让对方亮个相喽?

  那当然。只是得装个摄像头,还有个话筒。

  这还不容易,买吧!她说。

  你给钱?你说。

  你给钱!她说。

  凭什么呀?

  就凭你是我老公呀!她说。

  老公就这么倒霉呀?你叫,拿着我的钱,装上NetMeeting,去跟别人约会。你说。

  我为什么要这么说?

  人越想藏掖什么,同时就越偏要暴露什么,就好像按住一只鸡,越按它越扑腾;水满了,要溢出来。

  你已经很久没法上NetMeeting了。你想起那个苏州女人,很怅惘。她是不是还经常上NetMeeting来?那晚上,你几乎决断了。可是你又退缩了。至今你还庆幸它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没有闯下祸。没有造成后果。没有被妻子发现。

  抛弃了自由,成全了婚姻。你是做对了,还是错了?

  喂喂喂,什么叫约会?你可也是大学中文毕业的。她叫。什么叫用词不当哎?

  你笑了。小心哟。网络世界毕竟是虚拟的。保不准什么时候被对方坑了。你说。

  我愿意。她叫。

  看到对方没有?你为她电脑装上了摄像头和MIC。输入服务器,呼叫一个人。对方就出现在视频框里。

  你点的是一个男的名字。你为什么要点个男的?你发觉自己有点可怕。

  她几乎要叫出声来。嘘!你制止她。

  你让她躲起来。

  高端端的,为什么要躲起来?

  他看不见你们。你们看得见他。

  网络这东西可真神哪!她说。

  那当然!要不怎么叫高科技?你说。

  你这样说时,好像在指称一种魔法。

 她很快上路了。

  联系上了一个应征者。叫老张。条件蛮好。在做生意。什么生意都做。

  哪里人?

  上海人。

  唉——!同在一个城市,还用这因特网联络?她敲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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