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了10分钟才找到丽丝贝特。
“我马上要走,探长。如果你打电话给我是想告诉我你放了达马斯,我就听你的电话。否则,你白费力气。”
“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德康布雷被人袭击了,已经被送往圣路易医院。不,丽丝贝特,我想,问题不大。不,是一个年轻人干的。我不知道,我们会审问他的。别担心,准备一个口袋,别忘了在里面放一两本旧书,去看看他。他会需要你的。”
“那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让他去?”
“什么时候,丽丝贝特?”
“你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你们警察局里没有足够的人吗?德康布雷并不是预备役军人。”
“我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丽丝贝特。”
“那是你的一个同事,”丽丝贝特说得很肯定,“他是以你的名义打的。我没有疯,口信是我转的,要他去赴约。”
“去杰马普河堤路?”
“11点半,在57号对面。”
亚当斯贝格在黑暗中摇摇头。
失踪茹尔诺家族的人(4)
“丽丝贝特,德康布雷不该离开他的房间。不管以任何借口,不管是谁打的电话。”
“那不是你们打的?”
“不是,丽丝贝特。呆在他身边,我会派个警察来增援你。”
亚当斯贝格又给警队打电话。
“我是加尔东。”对方说。
“加尔东,派一个人到圣路易医院去,看守埃尔维•;杜库埃迪克的病房;再派两个人去国民公会路玛丽…贝尔家里换班。不,同样,他们只要靠近那栋楼就行。明天上午她出门时,把她带到我这里来。”
“是拘留吗,探长?”
“不,是作证。那位老太太还好吗?”
“她和她的外孙隔着监室的铁栅说了一会儿话。她现在睡了。”
“说什么,加尔东?”
“准确地说是在玩,他们在猜中式谜语。你知道那种谜语。是一种颜色?一种动物?一种噪音?必须猜中那个中国人。不容易。”
“他们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命运。”
“一直不担心,老太太甚至还想松弛警队里的气氛。埃莱尔…德维尔是个乖孩子,他吃了她的馅饼。本来,玛内原来打算用奶皮做的,但她没有……”
“我知道,加尔东。她用奶油做了。关于克莱芒蒂娜的木炭,收到结果没有?”
“一小时前收到了结果。很遗憾,是阴性的。没有苹果树的痕迹。是木、榆树和刺槐的混合物,都是从外面买的。”
“他妈的。”
“我知道,探长。”
亚当斯贝格回到汽车边,浸湿的衣服贴在肉上,冷得他轻轻地颤抖起来。埃斯塔雷尔开车,雷唐库尔坐在后排,跟那个被抓的男人铐在一起。亚当斯贝格在车门边弯下腰,问:
“埃斯塔雷尔,是你把我的鞋子收起来了?我找不到了。”
“没有,探长,我没有见到你的鞋子。”
“算了,”亚当斯贝格说着上了车子的前排,“我们总不能在这里过夜。”
埃斯塔雷尔发动了汽车。那个年轻人不再抗议说自己无辜了,好像是被雷唐库尔铁塔般无情的身体镇住了。
“送我回家,”亚当斯贝格说,“告诉值夜班的开始审讯安托万•;于尔凡•;埃莱尔…德维尔•;茹尔诺,我都忘了他姓什么了。”
“于尔凡,”那个年轻人嘀咕道,“安托万•;于尔凡。”
“检查身份、到他家里搜查,寻找不在场证明,等等。我去处理那该死的木炭。”
“在哪里?”雷唐库尔问。
“在我的床上。”
亚当斯贝格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他疲惫不堪,白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中有三样东西突显了出来:克莱芒蒂娜的馅饼、手机进水和木炭。他马上把馅饼从脑海中赶了出去,这对调查没用。但传播鼠疫的人和他的祖先那么冷静,则像延长号一样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他也想起了他泡了水的手机,这手机就像是一个破灭的希望,一个残骸,一场海难,这场海难可能会出现在若斯•;勒盖恩哪天的“历史一页”中。
亚当斯贝格的手机,充电可以用三天,从德朗布尔路空载起航,来到了圣马尔丹运河,走锚了。船员落水。船上有一女性,叫卡米尔•;福雷斯蒂耶,失踪了。
说好了,不打电话了,卡米尔。算了,无所谓。
最后只剩下了木炭。
又回到那里了,几乎又回到了开头。
达马斯要么是一个博学的鼠疫专家,要么是他犯了一个大错误:这两种假设是水火不容的。要么达马斯对鼠疫几乎一无所知,犯了常人所犯的错误,涂黑了受害者的皮肤;要么达马斯对鼠疫有所了解,永远不敢犯那样的错误。没有一个人像达马斯那样:没有一个人对古文献那么尊敬,把省略的地方都标了出来:没有任何人强迫达马斯写上省略号,弄得若斯在念“特别广告”的时候那么费劲。事实上,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这些让人眼花的小黑点,是一个博学之士尊重原文的表现。对鼠疫学的尊重。不破坏古人的文章,不随心所欲地把它们混在一起,而是尊敬和尊重它们,就像信徒一样,不亵渎它们。这样使用省略号的人是不会用木炭把尸体弄黑的,是不会犯那种大错误的。否则,那将是一种冒犯,一种不敬,是侮辱从上帝可敬的手中降临的那种灾难。认为自己有信仰的人一定虔诚。达马斯使用了茹尔诺家族的本领,他是这个家族中最后一个拥有这种权力的人。
亚当斯贝格起了床,在他的两居室里踱着步。达马斯没有粗暴地对待历史,达马斯使用了省略号,所以达马斯没有用木炭把尸体弄黑。
失踪茹尔诺家族的人(5)
所以,达马斯没有杀人。木炭明显遮住了死者被掐的痕迹,这是凶手最后的举动,不是达马斯干的。他既没有撒炭粉,没有掐死人,没有脱光受害者的衣服,也没有撬门。
亚当斯贝格一动不动地站在电话机旁。达马斯只做了他以为做了的事情。他传播了那种灾难,发送了广告,涂了那个4字,释放了有鼠疫病菌的跳蚤。广告使他真的以为鼠疫又回来了,他如释重负;广告使舆论惊慌了,大家都以为它的威力重新爆发了;广告引起了混乱,使他可以自由行动。这个4字缩小了他以为正在进行的破坏的范围,也平息了那个想像丰富、性情多疑的凶手的内心;一个老手在选择受害者时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避免乱放跳蚤,瞄准目标而不是滥杀无辜,那些4字是很有必要的。达马斯只想杀死楼中的某一个人,他不会因此而把整栋楼中的人都杀死。否则对茹尔诺家族的一个子孙来说,那将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这就是达马斯的所作所为。他相信自己做过。他对残害了他的那些人施加了使用了自己的威力,以获得新生。他在五个人家里的门底下塞了没有用的跳蚤。克莱芒蒂娜“结束了工作”,往最后三个打手家里放了跳蚤。这就是所谓的鼠疫者传播者所犯的罪行,没有什么作用的罪行。
但有人在达马斯后面杀人,他躲在达马斯的影子里,真正取代了他。某个很实际的人,他从来不相信什么鼠疫,对鼠疫一无所知,认为得了鼠疫的人皮肤一定会变黑。他犯了一个大错误。他把达马斯推进了自己挖的一个陷阱里,让他走向不归路。这事做起来其实很简单。达马斯想杀人,那个人就代他去杀了人。对达马斯来说,任务极其繁重,从老鼠身上的跳蚤到木炭,链条的两端拉得很紧,他不得不一直往前走。根据那几个可怜的省略号,怎么能得出达马斯无罪的结论?可以说,就像是鸡蛋碰石头。没有任何一个陪审员会去考虑那几个小点。
德康布雷明白了。他发现,传播鼠疫者走火入魔的本领和最后那个大错误,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他遇到了木炭问题,并且得出了惟一可以得到的结论:两个人。一个是传播鼠疫的人,另一个是杀人凶手。但德康布雷那天晚上在海盗小饭店里说得太多了,凶手明白自己犯了错。他权衡了他所做蠢事的后果。这是个时间问题,德康布雷这个博学之人总会推出结论,告诉给警方。危险迫在眉睫,必须封住那个老人的嘴。没时间再精心策划了,只能是制造事故,淹死他。见机行事,顾不上无耻不无耻了。
于尔凡,一个恨透了达马斯、天天盼望着他死的家伙;一个接近玛丽…贝尔,想在她诚实的妹妹那里收集情报的家伙;一个瘦小、干瘪而弱不禁风的家伙,人们往往都以为他温顺,而他却从不胆怯,从不犹豫,眨眼间就把那个老人扔到了水里。一个暴力分子,一个动作敏捷的凶手。但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不把达马斯直接干掉,而要去杀另外五个人呢?
亚当斯贝格走到窗边,把额头靠在窗玻璃上,察看着漆黑的马路。
要不要去换个手机,弄回原来的号码呢?他摸了摸湿透了的上衣,掏出手机,拆开,想把里面的零件弄干。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是不是因为那个凶手无法杀死达马斯呢?因为罪行很快就会落到他头上。就像一个有钱的老婆死了,人们首先会怀疑贫穷的丈夫一样。这么说,惟一的可能是,于尔凡就是达马斯的丈夫,富裕的达马斯的穷丈夫。
埃莱尔…德维尔家里有钱。
亚当斯贝格用家里的座机打电话到警队。
“他说了些什么?”他问。
“他说老人袭击他,他是自卫。他现在很难受,非常难受。”
“别放他。你是加斯东吗?”
“我是莫尔当,探长。”
“是他,莫尔当,是他掐死了那四个家伙和那个女人。”
“他不是这样说的。”
“他是这样做的。他有不在场证明吗?”
“他当时在家,在罗莫朗丹。”
失踪茹尔诺家族的人(6)
“彻底搜查,莫尔当,去罗莫朗丹搜查。看看于尔凡和富裕的埃莱尔…德维尔家族之间有什么联系。莫尔当,等等。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安托万。”
“埃莱尔…德维尔的父亲也叫安托万。叫醒当格拉尔,让他立即去罗莫朗丹,天一亮必须展开调查。当格拉尔在家族推理方面是专家,尤其是推理被破坏的家族。要他查查安托万•;于尔凡是不是埃莱尔…德维尔的儿子,一个不被承认的儿子。
“为什么要查这个?”
“因为他就是一个不被承认的儿子,莫尔丹。”
亚当斯贝格醒来时,看着他已经破膛的手机,手机揭了盖,已经干了。他打电话给通宵值班的技术服务处,要求换一个新的手机,保留被水破坏了的电话号码。
“这不可能。”一个疲倦的女人回答说。
“为什么不可能。电子机心是干的,把它换到另一个手机里就行了。”
“这是不可能的,先生。这可不是你家里的衣服,而是磁卡,不能……”
“我对跳蚤太了解了①,”亚当斯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