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普罗旺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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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普罗旺斯-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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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这些活计,准会累得要死,全身肌肉僵硬,还会生出很多的水泡。如果干上一个月,情况就会发生变化,你会觉得身手变得矫健敏捷,腰带也明显地松了。这样干上一辈子,奇迹就会出现了,这是生命的奇迹。  即使在毫无生机的冬季,冬眠的快乐也经常会被打猎之类的锻炼所打断。遗憾的是,吕贝隆现在的猎人已经不多了,即使偶尔见到,也都零零散散,常常是一个人挎着枪去溜达一圈。但这是怎样的溜达呀—坚硬而陡峭的山坡,是对双腿耐力的挑战;寒冷的空气洪水般直冲肺腑,心脏因而要承受巨大的压力。  这群武装起来的乐观分子无年事高低之分。有一次,我在森林里遇到过一位猎人,他的生日甚至要早过火药的发明。在大城市里,你可能会想到要扶着他们过马路。而在吕贝隆,他们会一边跟你聊着,一边带着你穿过田野,你为了能跟上他们的步伐,经常会弄得气喘吁吁。  印象中骑自行车的人,一般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而现在骑士们的年龄似乎进行了飞跃。他们的装备比起年轻人来毫不逊色,身上五彩斑斓,不是祖母绿就是孔雀紫。他们从路边飞驰而过,就像一大群巨大的昆虫在贴地面飞翔。也许要等到他们在咖啡馆前停下来喘口气、喝杯啤酒的时候,你才能发现他们斑白的头发和青筋暴露的双手。多年以前他们就已经该领退休金了。是什么给了他们这么多的活力?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本该是病魔缠身、步履艰难地待在医院,而不是午饭前还要风风火火地骑上一百公里?他们莫非吃了什么妙药仙丹?  除了好的食品和一两杯葡萄酒外,还能有什么呢?古希腊著名医师希波克拉底曾写过一篇郁闷的药方:“死神就在你的肠胃里;消化不良是所有罪恶的根源。”如果他说的不错,我想,普罗旺斯人的肠胃是他们长寿的必要装备。由此推断,这副好肠胃与它每天都必须应付的那些东西有莫大关系。  普罗旺斯人的肠胃为什么能发挥如此健康的作用呢?对此,已有多种理论进行了回答。这些理论既很科学,也有助于调节人的口味。经常食用橄榄油就是其一,或者经常吃大蒜,辅之以红葡萄酒—每天一到五杯,或者其他任何东西,这就在你相信哪种科学理论了(每天五杯好像是一个更圆满的数字)。  但是,我还是应该看看营养学家们的有关统计数字。他们说,法国西南部的居民中患心脏病的比率比其他地方的要低,而这个比率早已经比除日本外的任何发达国家都低了。  然而,这些普罗旺斯西南部幸运的居民以什么为生呢?低钠的粥?长寿豆腐?栗子肉片,偶尔地再加上杯无酒精、无糖、闪闪发光的葡萄酒替代品?都不是。他们饮食中的一个重要部分是脂肪,尤其是鹅和鸭的脂肪。  听到这些,传统的饮食思想和人们普遍接受的烹调方法只能大惑不解。


第8章 寻找完美的开塞器长寿的肥鹅肝(4)(图)

  普罗旺斯人离不开脂肪,土豆要用脂肪来烤,什锦砂锅中的豆子要用脂肪来闷,蜜饯要用脂肪来保存。肥鹅肝更是只有天上才有的美味了(肥鹅肝实际上是罗马人发明的。由于法国人见到什么好吃的东西,马上会冠以法国名字纳入国粹,再加上他们传统的谦虚的品格,所以理所当然地就相信那是他们自古相传的国宝了)。  这个又肥又腻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健康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呢?然而如果有一天,根据营养学精心调配的菜单上只剩下了豆腐、豆子之类单调乏味的食物,而删去了肥鹅肝,我们的生活还能有味道吗?  脂肪对人体真是毫无益处吗?  这恐怕首先要看脂肪究竟是来自哪里,虽然食物警察们并没有那份闲心为你区分这些。多年来,他们一直郑重告诫我们,要警惕脂肪的危害,不论哪一种脂肪都是有害的。  在加利福尼亚,你可能会对那些浑身上下除了皮、骨头、肌肉和仅够维持健康的硅酮之外一无所有的人大感惊奇。我也听说过,那里的营养学权威曾严肃地考虑过要宣布脂肪为禁食物质。即使在法国,食品也要在商标上犯了罪似的承认里面包含了百分之一的脂肪。看来,脂肪真是恶名卓著了。  所以,当在法国这个角落里,看到人们对那些高脂肪、高胆固醇、对动脉构成巨大威胁、真可谓罪大恶极的东西如此热爱,真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为了探询肥鹅肝和健康之间究竟存在何种关系,我翻阅了好几本有关饮食和营养的书,但却发现里面的理论都是一个口径,只是进行了不同的包装。不过,有一点他们倒是众口一词,即都认为脂肪是杀手,如果经常食用,会使你因血管阻塞而英年猝死。  为了寻找一个不同的、未必是科学的意见,我决定追溯法国营养学的起源。首先,我想到的是向一个厨师去咨询。但我所认识并且尊敬的厨师更关心的是菜的味道,而不是你心脏的状况。他们认为前者才是他们的主要职责,而后者则是你自己的事。他们能告诉我的只能是哪里的肥鹅肝最好吃,而我需要的则是一个更加全面、客观的观点。  法瑞苟勒先生虽然很少能提供什么不偏激的观点,但我还是决定去拜访他,只是希望能借用一下他在学校当老师时积累的那些有关营养学的知识。可是,最终我发现他依然坐在酒吧里他的老地方捍卫着法国的传统,脾气也还那么大。  我的研究从雷格斯那里也没有得到什么助益。一般情况下,他是法国生活方式的狂热拥护者。肥鹅肝对你当然是有好处的,他说。这是众所周知的。你尝过加斯克尼的利沃丽姐妹做的肥鹅肝吗?那真是棒极了。可一旦提及确切的医学证据,雷格斯便一脸茫然。  最后,我不得不去找葬礼鉴赏家马利斯。有一天早上,他把我叫到咖啡馆里,显然是有什么情况,但不等他开口,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可以吃你喜欢的任何东西,”他说,“这没有太大的区别。年纪大了,身体自然就不好,这跟你吃什么没有关系。这毫无疑问。”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开始放光,身子往前探过来,告诉了我一件才发生的有趣的死亡事件。就像往常一样,当他谈起另一个人的死亡时,总是压低了嗓门,一脸严肃。但很明显,这一次马金的事情让他感到开心。  已故的马金先生毕生都致力于购买国家彩票。出于对发财的渴望,每周他都会买一张彩票。为了保险起见,这些彩票珍藏在他惟一的那件西服的上衣口袋里。这套西服被锁在一个大衣柜里,终生只有两次机会一见天日。一次是去参加一个暂短的婚礼;另一次,是法国总统路过这个村庄,带来了具有纪念意义的五分钟。  每周的同一时间,马金都要将柜子打开一次,将前一张不幸的老彩票换成一张新彩票。马金的这个习惯保持了三十年。在这三十年里,他从来没有赢得过哪怕一分钱。  在那个夏季最炎热的时候,马金先生突然地走完了他的最后一天,他带着他三十年苦心积攒下来的彩票离开了人世。人们按照他在社区里的地位以适当的方式安葬了他(他曾在当地的邮局工作多年)。  生命真是不公平—一周以后,人们惊奇地发现,他最后一张彩票中奖了—虽没有数百万元之巨,但也相当可观,足有好几十万。  马利斯略一停顿,好像在对这种不公正进行深刻反思,我惊奇地发现他的杯子已经空了。在继续他的谈话之前,他扫视了一下周围,仿佛在确保他的话不被别人偷听,他说,有个小问题,那就是马金先生死的时候,穿的就是他那件惟一的西服,这当然无可非议。问题是,他的口袋里还装着那张中奖的彩票,被埋在了六英尺深的地下。而领奖的规则又非常严格—没有那张中了奖的彩票,任何人都拿不到钱。怎么办呢?将遗体挖出来吗,那会破坏坟墓。要是不去管它,又会损失一大笔钱。  “是不是很有趣,啊!”马利斯点着头笑了,只要命运影响的不是他自己,他总是有不尽的勇气对命运的无情报以微笑。  “可对那个家庭来说,一点都不好笑。”我说。  “啊,你别急,”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故事还没结束。知道这事的人太多了。”  我的眼前立刻浮现出盗墓者在夜色中潜入村子墓地的情景—铁锹挖到棺材时刺耳的响声,找到彩票后满意的低吟声。我说,肯定能有什么办法让这个家庭不受影响就得到这笔奖金。  他冲着我点了点他那意味深长的食指,似乎是觉得我的建议太过天真,根本不会实现。规矩就是规矩,他说,如果开了先例,以后就会有形形色色的彩票丢失的故事蹦出来—让狗吃了,风刮走了,被抽水马桶冲了—那就没有个完了。马利斯摇了摇,然后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手伸进他军用夹克的口袋里。  “我有办法了,我们可以考虑合作。”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卷着的杂志,将封面的折皱抹平,“看看这个。”  这是一本叫做《哈罗》的杂志,内容多是一些二流名人的风流韵事。几乎每个理发店和牙医诊所都会常备这种杂志,其中刊登了大量的社会名流要人休闲娱乐的彩色图片,偶尔也有关于葬礼的图片,马利斯的想法正是基于这里。  “你干过广告,”马利斯说,“应该能看到其中的机会。”


第8章 寻找完美的开塞器长寿的肥鹅肝(5)(图)

  他已经有了全盘设想。他的计划是创建一份友情杂志,专门登载那些刚刚过世的名人。在法国可以叫它Adieu,在英国就可以叫做Goodbye。杂志的内容可以是从报纸上摘录的各种讣告,再配上人物生前的照片。  “这叫快乐的往昔。”马利斯说,里面还应该设一个固定栏目,叫做“本月葬礼”。广告费用将由死者家属、花圈商、鲜花商、棺材商共同承担。而更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不能遗漏了餐饮业,任何重要的葬礼都离不开它们。  “怎么样?”马利斯说,“主意不错吧,嗯?这是个巨大的金矿。每周都会有重要人物辞世。”他将身子向后靠去,眉毛高高挑了起来,我们俩默默地坐了好一阵,考虑着死亡和金钱。  “你在开玩笑。”我说。  “没有,我是很严肃的。这是每个人都无法回避的。比如说,你,”他说,“你一定也想过你希望怎么死。”  我所希望和接受的死亡方式只一个词就可以概括:猝不及防。但这个词对马利斯来说显然远远不够。这个贪婪的老家伙对所有细节关怀入微,在哪儿,怎么死。我无法回答,他就不满地摇摇头。  对这生命中可以确定的有数几件事之一,我却没怎么认真考虑过,更多的只是想眼下这顿饭准备吃什么。而他却为此制定了一个完美的计划,临终的胜利,欢乐的结束,令每个有幸在场的人都难以忘怀。  他怀着满腔的热情,激动地描绘着他盼望已久的那种礼遇—如果一切如他所愿,将会是这样:  首先,那是一个美丽的夏日:正午时分,蔚蓝的天空上飘着淡淡的白云,微风徐徐,树丛中的蝉鸣奏响了故事的背景音乐。如果死在雨中,马利斯这样说,也应该是个很迷人的时刻。其次,必须当时胃口正佳。因为马利斯已经决定,他的最后时刻应该在饭店的一张餐桌上度过。  饭店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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