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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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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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萨克人就是这样超然,爱好经常在生活中制造出浪漫的戏剧,幽默的故事,寓意丰富的趣语。    
    有个地方叫“巴主任动情的地方”。    
    某机关的一位巴主任热恋上一位妇联主任。一次,两人骑马外出。走过一片树林,感情上来了。他们干脆把马拴住,就去村子里头办自己的事去了。    
    有个兽医沙太路过此地,看见两匹马拴着,认出…匹是巴主任的。咦怎么回事?他害怕巴主任是不是受伤了,便朝前走去。在不远的地方看见了一对情人。以后人们便把那个地方叫做“巴主任动情的地方”。    
    在巴主任当副县长以前,人们和他提起这件趣事开玩笑。他笑笑,说:“人都有愚蠢的时候嘛。”    
    并不是人有了什么地位就没有感情了。    
    哈萨克有两件宝贝:马鞭子和冬不拉。    
    马鞭子,可以把很棒的小伙子从马背上打下来;可以把狗打死。种驼是很厉害的,见了马就追,把马压死,但是马鞭子打在前额可以把它打死。只要打到穴位上,也能把大力士打死。用马鞭子可以把蛇一下打成两段。过去没有枪以前,马鞭子就是哈萨克的剑,打不死也可以把人打倒。在玩“姑娘追”的时候是假的打。    
    简单的冬不拉和手风琴一样可以表达自己的情感。用红松和白松的最尖端处做琴,用山羊肠子做成弦子。它的历史是这样的:有一个大巴依的牧工叫汉巴尔,放羊时在树林子里头休息,听到一个声音。他仔细听着。山上刮风,树林子来回动弹。羊被狼吃掉了,把羊肠子拉到树尖上。在刮风时那细细的肠子来回动荡,便发出声音。    
    很长时间他想着这件事。他是一个孤独的牧羊人,没有伙伴。怎么办呢?他就做了一个东不拉。把羊的小肠子洗干净了,用纺槌加工出来,像细线一样。    
    那美妙的夏日,一刻千金,年青人到晚上也舍不得睡去。在帐房子里,老婆子们已经在被子里睡着了,她们睡在温暖的黑暗的角落里。姑娘们坐在铺上,把被子围到膝。小伙子们则围坐在她们铺旁对唱。    
    你身旁的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你为什么不介绍?    
    你打算把他像熏肉一样保存起来吗?    
    你还不如干脆把他存到银行里,    
    还可以得一些利息钱。    
    哈萨姑娘对自己感兴趣的对象是不放过的。不过,也可能是有意声东击西,避开自己的追求者而进攻他的伙伴。也可能,她要看看对方的度量。    
    小伙子则采取一种明快的态度。对姑娘太迁就了反而使她看不起自己的求爱。用男子气去制服她的调皮,从一开始就很必要。


《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第三部分唱着来唱着去(16)

    于是他执著地唱道:    
    我要把对唱延续到明天,    
    我就是不告诉你,他的名字。    
    我对面的姑娘像红花一样,    
    能和她永远对唱着才是幸福。    
    爱情永远是玩笑中的最好题目。他们的性格粗中有细。这是一个兼豪爽和细腻于一身的民族。    
    在帐房子里,刚刚通报了姓名、坐下,他们问:“你怎么样?喜欢我们的生活吗?”    
    “喜欢。”我说。    
    “那就不要回去了。我们给你找个哈萨小伙子怎么样?”他们说。    
    “明天就要赛马叼羊了,你好好看,挑一个最好的哈萨克。”    
    我沉默不答。    
    他们面面相视,便说:“刚刚见面,不知道你的性格。我们是开玩笑,别生气。”    
    “什么?你们是开玩笑?”我吃惊而失望地喊道。“白白让我高兴了半天。我正在想,你们要给我找的那个小伙子是怎样的呢。”    
    一阵大笑。他们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你赢了!jiete”    
    阿拜依笑着,他拿起我啃过的羊骨头,说:“瞧这姑娘,骨头啃得多干净啊!”    
    我说:“‘骨头啃得干净,对象找得漂亮’嘛。”    
    阿拜依说:“我们的话,你知道了啊?还有一句话,知道不知道?‘吃东西掉地上,小伙子跟上来。’你看你掉的!今天晚上你可小心点。”    
    阿拜依的话说准了,就在那天晚上,赛尔江把我找上了。“骨头啃得干净,对象找得漂亮”。    
    哈萨克的丈夫是怎样的呢?    
    看见英勒克在抓吃丈夫给她削下的羊肉,我说:“你丈夫对你真好!”    
    英勒克津津有味地吃肉,一面说:“我们哈族的男人对老婆就是好。家里的事都是他做。怎么样?你也找个哈族的吧?”    
    我说:“他什么都做吗?”    
    英勒克说:“当然,我们哈族的男人做家务,女人的事也会做。”    
    “生孩子的事也是他做吗?”我说。    
    帐房子一片哄笑。    
    “你厉害。”英勒克说。    
    英勒克的丈夫却一面慢吞吞地刮着骨头上的肉,一面谈:“孩子当然是我们男人生的。我们比你们早十个月生出来。”    
    我立刻羞红了脸,不知所对。人们大笑,说:“你还是不行!”    
    生殖的事在草原上并不是什么秘密和隐讳。牧民的孩子从小就帮着大人配种、接羔、挤奶,为小生命的诞生欣喜和辛劳。他们决不会像城市的娃娃那样问:“小孩是从哪里来的?”    
    “我喜欢你。”    
    这样的话我常常听到。    
    “我相信。不过,你喜欢的人,像古尔邦节的散子一样多吧?”我这样应对他们。    
    “是我心里的话。”赛尔江突然这么说。    
    “谁知道你的心?”我继续开玩笑。    
    “你有刀没有?”他认真地说。    
    “干啥?”我以为他要做什么用。    
    “你有刀的话,把我的心挖出来看一下,真不真?”    
    赛尔江这意外的进攻开始让我愣住了。是他开车把我捎带到草原上来的。一路上他给我的印象是机敏而严谨的。那是他把我当作个外人。从草原的这一夜,我才发现了真正的赛尔江。    
    “你既然不喜欢他,为啥老看门外呢?”人们给他帮腔了。    
    “看门外怎么了?”我不解地说。    
    “姑娘看门外,是叫小伙子出去。”赛尔江用哈萨的风俗向我进攻。    
    我也放开了胆:    
    “算了吧昨天晚上,你没有去唱歌,跳舞也没有你,早上五点钟才回帐房子。皮大衣拿了两件去,回来丢下一件,你说你干啥事?”    
    我编了一套话向他反攻。果然,人们都转向他,看他怎么回答我。    
    我又把刚才他掰给我的一块酸奶疙瘩丢了过去:“喏!接着吧。那个丫头嚼剩的,我不吃!”    
    大伙笑个不住,幸灾乐祸地看着赛尔江。他一愣神,走到我的跟前:    
    “来闻一下子,有没有丫头味?”    
    他一把撕开衣领,指指自己露出的有毛的胸膛:“来嘛”    
    这一下把我唬住了。人们又笑起来,说:“还是我们的小伙子厉害。”    
    那天后半夜,我把自己裹在皮大衣里打盹。迷糊中又有人来请我跳舞。我慢吞吞地扔下皮大衣,闭着眼睛跟他跳舞。    
    “怎么?你跳舞还挑人吗?”    
    舞伴一声猛喝,把我震得顿时双目一睁。    
    又是赛尔江。他已经一改开车时的拘谨,变成了一个能歌善舞的活泼的人,,一个固执的进攻者。    
    我支吾道:“我困。”    
    “你刚才还那么活泼。你是小姐吧?我看你只和当官的娃娃玩。”    
    他一面跳,一面冷嘲着。    
    我也生气了:“我是小姐?我是小姐,你为啥来找我跳?我根本不知道谁当官。”    
    他微笑了一下:“不惹你生气,你不会和我说话。到这儿他们都把你包围了。我怕你把我忘了。”    
    我不禁定睛看了他一下。    
    他的杏仁形的大黑眼睛是那么聪明地闪着,黑浸浸的,饱含着感情的力量。我挨得他这么近。他的颊是那么年轻、丰满,微卷的鬓发那么引人亲近。我用手肘维持着我们的距离,抗拒着他向我袭来的热力。    
    “你太可爱了。”他深情地说。    
    我嘲笑地看着他,不信任地摇摇头。    
    “真的,你太可爱了!”我依然嘲笑他。    
    忽然,他停止了跳舞,拉着我的手,把我引向旁边坐着的老阿肯、阿拜依的面前。然后,他说:“你不信吗?你问他。我已经把这话告诉他了。”    
    我慌乱了,对阿拜依说:“他们太爱开玩笑。”    
    阿拜依却认真地说:“你当成开玩笑?他心里是真有你。”    
    赛尔江得意地朝我一闪眼,走过去,拉起了手风琴。    
    手风琴在哈萨克的小伙子手中传来传去,一伙人坐下玩,总有七八个会拉手风琴。手风琴在他们那里才恢复了精神元气,拉出了奔放优美的灵魂之乐。    
    赛尔江拉得最好。他从不认识乐谱,他是天生会拉出美妙的旋律。他偶尔一抖肩,抖动了他额前的卷发。他向我说:“跟我结婚,我教会你所有的歌。”    
    这是我少女时代难忘的幸福,难忘的光荣。英武出众的赛尔江,用哈萨克的方式宣布了他对我的爱。    
    不知何时,我不敢再抬眼看他。我跟别人快乐地跳,一面跳一面伴着他的手风琴唱。    
    当我羞涩地抬眼一望,在手风琴上方,他双眼温存地看着我,不再是狂热的欣赏,也没有激动,而是柔和,怜爱,眷恋。    
    我怯怯地走近他,在他的身边坐下。他拉着一支调皮的哈萨克歌子,里面历数二十五个姑娘的名字和优点,然后说自己全都爱。    
    我感受到他那坦白的真挚的感情之力。    
    “野马被套住了”。赛尔江后来这样形容我。


《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第三部分唱着来唱着去(17)

    另外一个小伙子妒忌了。他走过来,说:“我拉一会。”他正是一个当官的孩子。什么都敢干的那种人。    
    赛尔江把琴给他,说:“谢谢。我的手都麻了。”    
    然后,他走开了。我也走开了。    
    我对他说:“你送我回去吧。”    
    “可以。”他简短地说。他又显出那样地有分寸,有身份和能力。后来我发现,每当他和别人发生冲突的时候,他就会刹那间变得克制、尊严、举止极其准确整个回族人的性格在这刹那间那么清晰突出,俊逸不群。    
    我奇怪,他怎么每天夜里都能找到我,无论我在哪个帐房子玩。    
    他笑而不答,把我领到一座帐房门外,掀起一角毛毡,让我往里看去。原来,到帐房子找人是这么个找法掀起一角毛毡。    
    “我野蛮吗?”他问。我摇摇头。    
    “我找了你好几个帐房子。假如你留下,假如你长期在阿勒泰,我会慢慢地对你说。我可以等上半年、一年,你不奇怪的时候,再对你说。但是你很快就要去了。我不得不说。”    
    “我不爱打扮。”我说,自己也不知道是老实还是调皮。    
    “这样就行了。”他爱抚着我的衣裳我穿了一件粉红的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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