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库》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新诗库- 第17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不值得信赖),穿过等号式的幽暗大街,
从咖啡馆直接走向一座异国情调的
阴沉建筑,一座
让人在伤心咖啡馆之歌里怀想不已的建筑。
不是为了进入,而是为了离去,
到远处去观看。穿过这座大楼就是冬天了。
一九人九年的冬天。一八二五年的冬天。
零下四十度的僵硬空气中漂来一杯咖啡,
一只手。“我们又怎么能抓住
这无限宇宙的一根手指?”也许不能。
“贵族的皮肤真是洁白如玉”这是
一个晚香玉盛开的夜晚,雪撬拉着参政广场
从中亚细亚草原狂奔而来。路途多么遥远。
十二月党人在黑色大衣里藏起面孔。

这时一个人返身进入咖啡馆。
在明亮的穿衣镜前,他怀疑这座咖啡馆
是否真的存在。“来一瓶法国香槟
和一客红甜菜汤”。黑色大衣里翻出
洁白的衬衣领子,十二月党人
变成流亡巴黎的白俄作家。俄罗斯文化
加上西方护照。草原消失。 .
隔着一顿天上的晚餐和一片玻璃泪水,
普宁与一位讲法语的俄国女人对视了’
十秒钟。她穿一双老式贵族皮鞋,
在遗嘱和菜单上面行走,像猫一样轻盈。
咖啡馆的另一角,萨特叼着马格里持烟斗
和波伏瓦讨论自由欧洲的暗淡前景。
放下纪德的日记,罗兰·巴尔特先生
登上埃菲尔铁塔俯身四望,他看见
整个巴黎像是从黑色晚礼服上掉下的
一粒钮扣。衣服还在身上吗?天堂
没有脱衣舞。时间的圆圈
被一个无穷小的亮点吸入,比钮扣还小。

这时咖啡馆里坐满了宾客。
光线越来越暗。漂泊的椅子从肩膀
向下滑落,到达暗中伸直的腰。
支撑一个正在崩溃的信仰世界谈何容易。
“蛇的腰有多长?”一个男孩逢人便问。
他有一个斯大林时代的辩证法父亲,
并从母亲身上认出了情人,“她多像娜娜”
日瓦戈医生对诗歌和爱情
比对医术懂得更多,“但是生活呢?
谁更懂生活?”一群黄皮肤的毛头小于,
到咖啡馆来闲聊,花钱享受
一个阶级的闲暇时光。反正无事可干。
我们当不了将军,传教士,总统或海盗。
“少女把手们在心上,梦想着海盗”,
度过宁静的青青草地上的一生。
“哪里去打听关于乌托邦的
神秘消息?”如果人的目光向内收敛,
把无限膨胀的物质的空虚,集中到
一个小一些的
个别的空虚中去,人或许可以获救。
咖啡馆像簧片一样在管风琴里颤动。
没有演奏者。是否有一根手指
能从无限的宇宙的消息中将灵魂勾去?

这时持异国护照的人匆匆走出咖啡馆。
灵魂与肉体之间的交易,在四位
中国巨头与第一任美国总统的眼皮下
进行,以此表达一个事实:我们在地下
形成对群鸟的判断。两个国家的距离
是两付纸牌的距离。“玩纸牌吗?
每付纸牌有一个黑桃皇后。”
每个国家有一付纸牌和一个咖啡馆。
“你是慢慢地喝咖啡,还是一口喝干?
放糖还是不放?”这是把性和制度
混为一谈的问题。熬了一夜的咖啡
是否将获得与两个人的睡眠相当的浓度
我们当中最幸福的人,是在十秒钟内
迅速老去的人。年轻的将坠入
从午夜到黎明的漫长的性漂泊。
不间断地从一个情人漂泊到
另一个情人,是否意味着灵魂的永久流放
已经失去了与只在肉体深处才会汹涌的
黑暗和控诉力量的联系?是否意味着
一段剪刀下的爱情只能慢动作播放,
插在那些一闪即逝的美丽面庞之间?
两杯咖啡很久没有碰在一起,
以后也不会相碰。

这时咖啡馆里只剩下几个物质的人。
能走的都走了,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也许到了结咖啡馆安装引擎和橡皮轮子
把整条大街搬到大蓬车上的时候。
但是,永远不从少数中的少数
朝那个围绕空洞组织起来的
摸不着的整体迈出哪怕一小步。永远不。
即使这意味着无处容身,意味着
财富中的小数点在增添了三个零之后
往左边移动了三次。其中的两个零
架在鼻梁上,成为昂贵的眼镜。
镜片中一道突然裂开的口子
把人们引向视力的可怕深处,看到
生命的每一瞬间都是被无穷小的零
放大了一百万倍的
朝菌般生生死死的世代。往日的梦想
换了一张新人的面孔。花上一生的时间
喝完一杯咖啡,然后走出咖啡馆,
倒在随便哪条大街上沉沉睡去。
不,不要许诺未来,请给咖啡馆
一个过去:不仅仅是灯光,音乐,门牌号码
从火车上搬来的椅子,漂来的泪水
和面孔。“我们都是梦中人。不能醒来。
不能动。不能梦见一个更早的梦”。

现在整座咖啡馆已经空无一人。
“忘掉你无法忍受的事情”。许多年后,
一个人在一杯咖啡里寻找另一杯咖啡。
他注定是责任的牺牲者:这个可怜的人。



部分作品转自逻各斯
灵石岛制作
总计访问15875484|今日访问12499◆


庞培诗选

庞培(1962… ),现居江苏。
椅子 雪夜 歌 大海中的失明女人 周末在一家有啤酒的店里 霜降之诗 夜歌 风中的味道 “我和黄昏擦肩而过……” 大卫·梭罗在瓦尔登湖畔



椅子
 
你一定得承认这把椅子,
它在你漫长生涯中的悲凉;
读着信时,你的神经质和它关联。
你欣喜若狂时它一动不动,
一些等待在那上面悄悄死去。
你一定得承认它的简陋,
是某种空虚而了不起的。
黑暗中你站在它上面修理电闸,
白天你坐在那上面磨掉不少脚印,
你的脚总在椅腿边兴奋地蹭来蹭去。
坐着回忆说不清谁的脚站得更硬更直。
你一定得承认它所禀承的血液,
有时你在上面睡着了它却在下面
思考并像你一样
不知不觉地老了。
阳光照耀着美丽的世界,
阴影在房顶上爬动如同
书页在手中“  ”作响……
黑暗中一个人内心的世界敞开,
房门口一把直直的椅子在行走。



雪夜

雪夜里我送走的是谁?
那抛洒一地的白玫瑰!
天亮时终于找到御寒的一间小屋,
那心心相印的女子,她是谁?
那夜风中无怨无悔的白雪
吹到我的脸上,吹走我的姓名。
当我为寻她而走进人群,远离了家乡
我只剩下一张陌生人的面孔,
在夜间车轮的铿锵声中。
那去年的冷冷清清的吻,在路灯下飞旋
那少女不谙世事的指尖,懂得了感激
那大雪中的拥抱,
退缩到大雪中,
退缩进晶莹的雪花和雪堆里,
退缩进黑暗的墙角。
是谁教会了她,美丽惊恐的目光?
是谁抑制了她,天亮前的温柔?
怜悯的雪片扑打在黑夜的窗前,
像人一般厮咬,疯狂
哦,是哪一年?在哪儿?





我身体里的睡眠掌握窗外的月光
那奇妙的乐器,透过黎明深处
草木的气息
一个带日记本的少女走在海边
在她头上
我听见我的手指在稿子上移动——
当子夜收音机的频道
调准一个人的记忆
我走五步,从钢琴的踏板到琴键
记住黑暗,机关
街道两侧的橱窗,雨水在褪色……
风在清晨的雾霭中
抽取口琴的音色,犹如
树的枝干抽取春天的叶脉——



大海中的失明女人

大海中的失明女人
波浪纤小的脚
宛如黄金的镯子
轻轻摇晃

无风的沙滩
干净的贝类
太阳像一名醉醺醺的水手
摘掉脸上的墨镜



周末在一家有啤酒的店里

我不能告诉你们,我知道
寂静。但它有时只是一条街、破旧、下着雨,
面包店门口写着“面包”两个字,
修脚踏车的摊头上一位摊主正在抱怨。

我不能告诉你们他手上的油污。傍晚
风像生锈的钢圈挂在树上,
秋天越过了田野,任凭鸟击打
一条走廊上的房门和雨伞;
我看见月亮,但我不能告诉你们
月亮的光泽。



霜降之诗

冬天来得远,但它不在人们的脚步内
楼房因落日的崩溃而震颤
夜色中有谁踉跄了一下
他的身子
被雨水顿住
大地上的稻茬参差不齐
空气充满霜降时的钝响
节令越过衣橱里迅速枯萎的裙裾
和黄昏隐蔽着的哭泣
树叶宛如苍白的流星
划过市镇的长河
没有什么哀伤,能够追得上天气——
在早晨的霜寒中运行着的
一列列隆隆作响的火车



夜歌

请让我躺在别处
接受往昔的折磨
最好用沉重的墓石
使我相信我的未来

让我忘掉你时侧着身子
像房间里家具太过笨重
像只被单身汉撞见的野猫
在房顶上跳过清晨的浓雾

哦别来纠缠我请别
再一次地请你放下花束眼泪
我看见少年的我低下头去
在桌上自己的名字下悲叹

星空迂回如水流
运载小小的骸骨
厄运已向戒指一样
套上你跟我的指节



风中的味道

风中的味道有孤寂的味道
有早晨的大街上不愿醒来的灵魂的味道
有浓雾中的卡车的味道,司机
在后面的翻斗下抽烟

风中的味道有消逝了的哭泣的味道
有别离中亲人的身躯渐渐变得陌生的味道
有说不清的言辞的味道——像是在
砸坏的电视机上搜寻图像

风中也有古老的雨水建筑
人们的脚步踩在上面的味道
有坍塌的雪的庭院,去冬的梅
风中有一口不为人知的痛哭的井
有少女们安静的旅行,因为
阳光耀眼而陡增伤感……

风中也有流浪者的味道
有飞过的雨燕身上沦丧的家园
有暴风雨前夕的麦子
有建筑工地的味道:电石灰、水泥
灰浆和沙子——外地来的民工
在升降机前吆喝的味道

有遗忘的味道。独居的味道。自虐的味道
有一个人顿感懊悔时的味道
有罪犯被捕前紧张的味道
有恋人们相互寻觅、眷念的味道
有一名去图书馆查找资料的学者,身上
渐渐衰老的味道
也有走廊尽头的神职人员。身旁的著作
甜蜜的铅字……

风中有阴下来的云层的味道
有旧房子里木格花窗的味道
有书架上的书停止书写后的味道
有室内关闭了的白炽灯泡的味道
离去的客人在楼梯上停下——
一个挥之不去的痛苦念头……



“我和黄昏擦肩而过……”

我和黄昏擦肩而过
我和黑夜有着会心的一笑
周围是古老的石墙、阴郁的建筑
和在燕子的啁啾声里
归家的幽灵……
一个个收旧货人在隔年的雨滴里
在天黑之前的街上
声嘶
力竭地叫喊——这叫喊的声音
使我意识到
我那久已迟钝的心灵
已不再年轻——



大卫·梭罗在瓦尔登湖畔

他在水流中耕地,
拔掉蒺藜种下豆荚
用空地上的阳光砍树,造屋。
夜里握着斧头,
静静等候霜降。
把它的翅膀叠到岩石后面。
默默计算着烟囱造价,
和旧门窗在北风里的位置

——他坚持在水深齐膝的
人类的孤寂中散步,
在日出时分垂钓。
他为自己的听觉造了一只小船——
月亮像一只垂落到我们生命中去的
测量用的铅锤。



灵石岛制作
总计访问15875627|今日访问12642◆


彭凯雷诗选

火车 三月 北京初雪 三月的日食 回家 人大是我的祖国



火车

火车已经开动
巨大的轰鸣使寂静的我听见巨大的气流
巨大的风,将火车
徐徐吹动,从兰州吹到北京

迎面吹来的,还有陌生的面孔
由远至近,由弱至强,像一个个风暴的中心
途径宁夏、内蒙的大风呵,已摘下空调车体中的气温
而温暖的兰州话已开始漫游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