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街墨巷 作者:卢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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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街墨巷 作者:卢岚-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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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有凑巧,产生印象派的时代,刚好是科学家对光和颜色的研究十分活跃的时代。他们得出这样的结论:肉眼之所以看到物体,是因为它反光。而印象派观察事物,是感觉先于眼睛,不停留在它本身的形状上,而是以感觉来表达光的现象。他们首先着眼的是光线,抓住不断变化中的一刻,迅速地在画布上固定下来,重现于画布上的,是物体反光的状态,而非实物。 

        罗曼·罗兰对莫奈也别具慧眼,1909年6月给他的信写道:“你是我在目前所有艺术家中最欣赏的一位。像你这样的艺术,是一个国家和一个时代的光荣。当我对目前的文学和音乐感到乏味时,我就将目光转到你的绘画上,那里盛开着你的‘睡莲’。这使我跟我们的艺术时代和解,感到这是个前所未有的伟大时代。”诗人马拉美还说:“有一件事情使我感到幸福的,是跟莫奈生活在同一时代。” 

        这些作家跟画家们一样,都直觉地感到一个新的艺术时代的来临,只是各人以不同的方式来感受和表达。他们之间并非完全融洽,但自觉地结成联盟,互相支持,作家写画家,画家为作家留下肖像,高更画马拉美,马奈画波德莱尔。度过了不为社会理解的困难时刻,还愁日后没有机会进入传奇么? 

        莫奈不愧为印象派的掌门人,首先是他发明了“印象”这个词。1874年他将那幅在哈佛港画的朦胧含混的日出命名为《日出印象》,这个画派因而得名“印象派”。名字正了,方便了传媒,无论对它嘲讽或颂扬,名声都可以远播。而英国人呢,曾否有人为蒂尔内的“眼疾”辩护?曾否为他的新画风起过一个名字?名不正,言不顺,蒂尔内的新笔法只好白白赠送给法国画家,那些来自艺术国度的画家。后来他们将光线和颜色玩出了无穷的花样,这就不奇怪了。他们描绘生活的悠闲自在,安乐幸福,如马奈的《杜热丽公园的露天音乐会》,雷奈阿的《弹钢琴的女孩》,皮萨罗的《晾衣服的女人》,米勒的《从田野归来》。还有阳台上咖啡座上的女人,树阴下的野餐,田野上山坡上盛开的虞美人,所有画面,无不透露出安乐祥和,绝非蒂尔内的浓雾、风暴和火灾。 

        多少年来,莫奈过的是居无定所的日子。像所有画家一样,经历过生活的潦倒穷困。1869年他写信给朋友巴芝勒说:“雷奈阿给我们送来了面包,好让我们不挨饿。一个星期以来,没有面包吃,厨房没有生火,也没有点灯,日子真难挨。”为维持生计,不得不 

        莫奈的荷塘卢岚摄向游客兜销画作。1883年,他离开普瓦西,希望找到一个拋锚的地方,但选择哪一个港口?“我能否有一个驻足点?”才四十二岁的他,已经渴望平稳的生活,有一个身体和灵魂的居留所。有一回,他到巴黎探望马奈,路经巴黎和哈佛港之间的吉维尔尼村,他一见钟情,觉得这个只有两百个居民,位置刚好在塞纳河和支流埃普特的交汇点上的小村落,色彩变化无穷,就连阳光也跟别处不一样。他决定在那里拋锚,租了一间房子住下。直到1890年才购下这座两层的房子和花园。那时候,他每天三时起床,头戴毡帽,口衔香烟,在园丁陪伴下穿过花园,走上静悄悄的路,绕过沉睡的池塘,越过小溪和草坪,直抵埃普特流入塞纳河的交汇处。那里有些古树成荫的小岛,小岛之间的水面像湖水般平静。他撑一条小船直抵停泊在岛上的船作坊,开始他的工作。许多晨雾朦胧,天水共徘徊的作品,就在那时候产生。 

        他一边作画,一边整理房子周围的花园,并着手开辟荷塘。现在我们看到的莫奈故居,是一座占地面积相当大的两层楼房。楼下大厅用作画坊、饭厅等,楼上的睡房面向缓缓伸向塞纳河的花园。花园里紫杉成荫,玫瑰拱廊两端,一边通向小幽径,一边通向调色板似的花园,园里成行成列种满了水仙、郁金香、鸢尾草、芍药等繁花。穿过花园,走经一条为避开花园边沿的公路而开凿的隧道,即抵达荷池。这个荷池分两期工程完成,最初面积不大,到经济条件允许,再买下一片草坪,将荷池扩大,后来索性将埃普特的水引进池塘。一带荷池越发天光水色,正是“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池塘周围,被金色树枝的巴比伦柳树围绕着,湖边种满了一丛丛杜鹃花、绣球花、水仙、美人蕉、冬青、蕨类植物。荷池之上还架了一条日式的木桥,它经常出现在莫奈的画作中。夏日时候,一入夜,千百朵睡莲在水波中消失,次日又从水中冒出头来。1895年,睡莲的奔放飘逸开始在他的画布中出现。连天光色中的荷花荷叶,意境幻象交感纵横,如水光流泻,细雨笼烟。宛承天意人意般的光点色点,一似文人捕正了字眼,有声有色得令人击节赞赏。1909年,以荷花为专题开了一个画展。普鲁斯特、纪德、瓦莱里都亲临捧场。作家儒里·雷纳尔写道:“太美丽了,连大自然也不可能做到。” 

        晚年时候,他再没有离开过吉维尔尼村,荷池是他最后的灵感,最后的画坊,睡莲成了他的灵魂和最后的使命。第一次大战期间,他着手绘制连环式的大型莲花图。那时候,他已经七十五岁高龄。停战后,他向当时身为总理的克列孟梭表示,愿意将其中两幅赠送给国家,以庆祝胜利。他给他写信说:“亲爱的老朋友,我希望在胜利那天才签上名字的大型作品尽快完成。我请你代表我将它赠送给国家。这是个小意思,却是我参与胜利的唯一方法。” 

        这组反映了荷花在一天当中每一个时辰,早上、正午、下午、晚间、入夜的状态的大型荷花图,后来成为国宝,陈列在杜热丽宫特别建造的两个椭圆型大厅里。瓦莱里在画作前曾经惊叹为“纯诗的辽阔壁板”,克列孟梭则认为是“无可比拟的天与地的光线交换的场地”。那天我们在吉维尔尼故居,只看到这组以抽象手法绘制的莲图的仿制片断。但是,已经俨然看到一片荷泽的夏日风光了。汉乐府尝咏:“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 

        卡米耶·克洛岱尔或天才的沉船 
        提起卡米耶·克洛岱尔,大家只知道她是罗丹的模特儿、学生、情妇;她也是保罗·克洛岱尔这位著名作家的姐姐。保罗也是外交官,是曾经派驻中国的领事大人高禄德。离开了这两个著名人物,卡米耶就几乎不存在了。 

        然而,卡米耶拥有美貌,脸庞端庄美丽,双眸墨碳般生光。保罗谈起这位姐姐,说“从来不曾见过一双这样美丽的眼睛”。她也才情不凡,想像力丰富,拥有很高的艺术天分。1882年的某一天,罗丹到画家布歇(A。Boucher)的作坊代课,结识了卡米耶,天才与美貌的相遇,碰撞出爱情的火花。卡米耶日后还能做什么?罗丹将她变成他的模特儿和学生,且开始了一场烈火般的爱情。如果说最初罗丹还有罗芝小姐,到他们租下远离巴黎的罗亚尔河畔的伊斯列特古堡作为爱窠后,卡米耶就独占了罗丹。这是她的幸福岁月,无论在爱情上或艺术上。 

        生活中有一类人,不论是艺术家、作家、政客、企业家,他们首先是个性强烈的人。野性、冒失、不顾一切、不可驯服,却出类拔萃,明于见地。他们独断独行,为创造一个适合自己的世界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全不计较后果。卡米耶就是这类人。她不断向往着,寻找着什么。原来她要的是自由、独立,是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声音,自己的回响,一个绝对的自我。除此以外,一切都不重要。主次、远近也可以不分。她要的也许不是成功,而是曾经尝试过,活过了她想活的那一份。她身在罗丹身边,心在别处。她只想离开罗丹,离开他的阴影,离开互相间的风格和艺术手法的混淆,一心另辟蹊径。后果呢?更好或更坏?这个她不管。既然想离开,也就离开了。那是1892年的事,跟罗丹生活了十个年头以后。 

        她建立了自己的作坊,深藏在里面过独立的艺术家生活,时年二十八。然而, 
      在那个年代,还没有女性独立从事雕塑这门职业,她是艺术史上第一人。保罗说:“雕塑这门职业对男人来说,是对品味的永远挑战;而对一个独立的女人,像我姐姐这种性格的人,纯粹是不可能的。”卡米耶做着一件不可能的事。 

        自由有了,独立有了,甚至太多了,可以海阔天高做自己的梦了;而另一方面,寂寞来了,贫穷来了,潦倒也来了。她努力创作,但得不到应有的报偿,谁也不曾将她的才能看在眼里。她没有订单,不论国家的,私人的。1892年2 
      月,她向国家要求一个订单,准备将一组名为《华尔兹舞者》的大理石塑像卖给国家,她说罗丹和几个艺术家都认为作品不错。国家派人亲临作坊看过以后,说这组雕塑无疑是好,艺术造诣颇高,价值毋庸置疑。但紧靠的两性的色欲表现,裸露的人体细节的夸大,都不适合于公众地方陈列。由于长期没有顾客,一个孤独无助的女艺术家的故事开始了。四十岁上头,已经疲惫、憔悴、满脸皱纹,像个五十岁的人。经济拮据和孤寂变成黑色的重压,使她直不起腰板。几经挣扎,最后坠入神经错乱的深渊。脚踏地板,脑瓜却远离她去了,她再不是自己,没法左右自己的行动。当1905年,她的弟弟保罗,领事大人高禄德从中国返回法国,非常吃惊地发现,她好像被另一个人上了身。后来他在《我的姐姐卡米耶·克洛岱尔》一书中写道:“恳求,忍辱,屈膝,赤裸裸暴露了自己。一切都完结了。这就是她让我们看到的永久的样子。而你知道么,这种时刻正好是她的灵魂从身体挣脱的时刻。与此同时挣脱的,还有魂魄、天才、理智、美貌、生命和她自己的名字。” 

        保罗比卡米耶年轻四岁。是克洛岱尔家族中唯一跟她保持来往的人。卡米耶个人的突出表现,使她在家庭中变得孤立,连母亲也将她置之不理。保罗在回忆录中说她“极度固执”,有“嘲弄人的强烈天性”,“才气横溢,但个性强烈,不可驯服”,跟他本人的软弱性格成强烈对照。“从浮现出的童年生活中,我再次看到一张年轻得意的面孔,那双美丽的深蓝色的,我从来不曾见过如此漂亮的眼睛,嘲讽地盯着笨手笨脚的弟弟。” 

        当保罗还未走出自己的路子时,对姐姐的幽雅和天赋颇为欣赏。然而,她的烈性子和极度的傲慢无礼使他感到威胁,情不自禁地从她身边溜走。 
        作为姐姐,她可能是第一个教他识字,对他有影响的人。但自从两人到了巴黎,姐弟俩分道扬镳,姐姐放荡的艺术家生活使他憎恨。思想、个性、作风的分歧,导致两人关系一度紧张。但双方都欣赏对方的才能。卡米耶在罗丹的作坊里,为他塑了几尊不同年龄的石膏像和铜像,对他的写作也表示关心。1894年她写信给他说:“你从来不跟我谈你写作的事,你是否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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