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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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森林-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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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妈妈打来的,问她今天的情况,一切顺利否。毓泽只一味地帮我说好话,给我贴金:说我请了假去机场接她,又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等等。可我哪里为她做了这些事,我不想平白地领了这些好处。    
    毓泽最后把话筒给了我,我想洗清不白之冤,又开不了这个口,只得和伯母敷衍半天,自然又谬承了一些谢意。最后,她又再三地要我去西安过年。    
    “你都说了些什么,”我如释重负放下电话,“让我像欠你一笔债似的。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毓泽白我一眼:“说你好还得罪你了?是你自己多心。”便拿着遥控器乱按一通,嘴角也是向下的那种,紧皱着。    
    不好再说什么,我沉默了。过一会,又掰了几瓣桔子递到她嘴里。“我们平时电话中的悄悄话,你是不是都告诉你妈了。”    
    “是又怎么样。我们母女俩相识这么多年,好得像一个人,我想什么她都知道。”    
    她得意地说。    
    “真可怕。我现在感觉自己像搞三角恋爱似的,我,你,还有你妈。”    
    “你给我坐远点,越来越混帐了。谁像你,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她轻轻推我。    
    我怔了怔,一时说不出话。毓泽似乎觉得说错了,又笑:“是不是我爸妈对你太好,你有压力。”    
    “也许是。以后,我们的那点事,尽量还是自己解决吧,何必让他们也搀和进来。好吗?”我认真地说。    
    “那才是大事。你别嫌我烦,你还是跟我一起去西安吧。我们好好地过日子。你有才,有志气,在哪里都可以混出来。我爸妈会把你当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看待。你看你,一个人在北京,孤魂野鬼的,有什么趣。”    
    “我怎么是一个人。有那么多同学哥们,还有任总,一直在关照我。”    
    “说到底,你就是舍不得你那个任总,把他看得比金条还重。”她抢白。    
    我有点不舒服了:“男人除了事业还能有什么。北京是首善之区,只见有人往这里钻的,你见过几个人反倒要往外跑。”时间也不早了,我不想再别扭下去,打个岔,缓和了一下气氛,要她早点睡觉。    
    两人上了床,呆呆地并肩坐着,谁也不说话。我拿胳膊去碰她,她还是不响。屋里的空调让我浑身燥热,我刚调低温度,毓泽就背对着我睡下了。我扳着她的肩说:“反了反了。隔壁房里的那个家伙出差了,我们闹个惊天动地也不怕。”又俯下身,嗅着她身上头上的味儿。    
    “谁跟你闹。你自娱自乐吧。”并不转身,只闷闷地咕噜了一句。    
    我身上一时冷热不均,呆坐片刻又心生一计,换了腔调念白:“娘子,娘子……。”我不停地抚摸她的手臂,可她半天仍是不动。眼见这一招效果奇臭,我也死了心,关灯睡下。    
    可脑子里又立刻回想起她对妈妈夸我的那些话,又想她大老远地来看我,又想她那张略显清癯的脸,怎么着都有些过意不去。我又去碰她,吻她的颈子,手也伸到她胸前。可她还是冰淇淋,又拿开我的魔爪。    
    “算了,反正是你不要。”我赌气也背过身睡了。一会儿,觉得这姿势太不过瘾,又转过身,抱着她睡。不亲热,抱一抱总可以吧。怀中温暖的身体让我有些冲动,下面有些发硬,但我强忍着,只连体婴儿似的长在她背上。    
    真正静下去,倒似有声音起来了。我一激灵,去摸她的脸,果然,湿渍渍的是泪水。    
    我有点慌了。“毓泽,你干嘛。你身体又不好,还这样动情绪。”    
    她这才转过身,央求说:“我们回西安,好吗,你说呀。”    
    黑暗中,依稀可见她的眼睛圆睁着,颇显得执拗。我们俩,各有各的犟。我有时就是爱她的这股犟劲,爱透了,很心疼,恨不能把她压缩成玩具,放在手中把玩不休;但现在,怕。    
    好了,反倒是我无话可说。说不出的烦。    
    我幼失怙恃,能读到大学,多少也吃了一些苦头。不过我的性格还坚强、乐观,身边也总还有一帮朋友照应。可一临毕业分配,最要好的那几个,差不多都出了国,或正在做准备,所以我在北京,也谈不上有什么关系网。当初执意留下,大半是因为目前这家集团公司的国贸公司的总经理任泰,是我的同乡兼校友,关系铁。    
    有了这层关系,我干工作麻利多了,胆子也大,升迁自然很快,堪堪五个月,就做了国贸公司欧美部的部门经理。自然,我也付出了超出常人的心血,无愧于这个职位。    
    毓泽的条件比我好得多。她父母在西安,都算有身份,多的是朋友和各种关系。作为家里的独女,又是这样的条件,她当然选择回西安。她知道我离不开她,当初闹几回哭几回,一时也罢了,要让我尝尝一人留京的孤独滋味,相信我还是会改变主意随她去西安。可我哩,倒是愈来愈舍不得这个工作了,又转过来做她的工作。也不过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罢了,两人的胶着对峙,没完没了到今天。    
    夜渐深,风也息下去,似能听见雪花片片飘坠的声音。晚上的兴奋还没消化完,我一时睡不着,又怕翻来覆去地惊动她,就不停地摩挲着枕头的一角,脑子里放映着她的种种片段。花了许多时间,才摆脱了她的纠缠,叹一口气,蹒跚地走到睡眠里去。    
    


第一部分第一节(2)

    第二天早上,我醒得稍迟,对毓泽说:“你上午事也不多,再睡会儿吧。早餐我下去买上来,你想吃什么。”边说边匆匆穿衣。毓泽看看表说:“你快走吧,我不要你管。”“偏要管。”我拍拍她的脸,下楼买了早点。毓泽来了,我看什么都顺眼,连卖早点的老头都好像比往日水灵了三分。    
    “不要吃凉的,放在微波炉里热一热。热豆浆时要照看着点,小心潽了。还有,还有什么,算了,等我想起来,再给你打电话。我尽量早点回来,有什么话晚上再说。”    
    “别罗嗦了。你,领子没倒下来,大衣的。”    
    我倒下衣领,吻了她的头发,下楼赶班车去了。    
    雪后的北京,自有一番风景。我看了会窗外,才拿出掌上电脑,将今天的工作理了理头绪:发往德国的那批货提单有许多不符点,但现在没时间修改提单了,要跟中国银行做一个保函,请中行按目前提单议付;法国客户的信用证中要求提供大副收据,船公司已告知很难办到,所以要他改证,否则货物不装船;意大利的家伙提出的佣金要求有些过分,得跟任总商量商量对策;外经委有个会讲WTO,下周的,安排谁去参加呢?    
    中途上来一个年长的同事,脸是熟的,但叫不出名字。我笑着让座:“来,坐我这儿吧。”    
    老先生晗首坐下,笑问:“小伙子是哪个部门的?总是碰见你。”“国贸公司的。”“哦,听说国贸公司有个刘姬汉,很了不得。才工作半年,成绩就很突出,刚刚升了部门经理。”老先生一脸赞许。    
    “我就是刘姬汉,您过奖了,惭愧,我再不努力工作,对得起谁。”    
    老先生拍拍我的肩膀:“原来就是你,真巧。你们算是赶上时代了,现在正是你们干事业的时候。”接着,又回忆自己年轻时如何地不如意,社会环境太糟糕。车里也就见我们俩聊得起劲。    
    我下了车,钻进电梯了,这才记起,连老先生的名字和部门都没有问问,多少有些失礼。下次见面,只怕有些尴尬。    
    我到洗手间打好了领带,去总裁那里。人还没到齐,我同几个熟识的领导问候了一声,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子坐下,正对着总裁的位子。看见桌上有点乱,我摆弄了起来,一切放正了、收拾清爽了才顺眼嘛,——世间的一切都应有各自相宜的归宿和去处。    
    “刘经理,我来我来。”总裁办的王小姐进来。“没关系的。”我说。“你没关系,我可有关系,你这不是让我丢饭碗吗?”她开玩笑说。    
    “刘姬汉可不是简单人物呀。”另一个部门经理笑着。    
    副总裁以上的几个头脑,一齐鱼贯而入,会议室倾刻肃静。今天的会,是专讲国贸工作的。总裁对今年的贸易工作表示满意,因为创汇额是去年的180%,全球的销售网络已初具规模,尤其欧美市场,近一段的势头很不错。他重点表扬了总经理任泰和我,我有些得意,对自己半年前的选择也更为确信。    
    会毕,其它领导散去,总裁单留下我和任泰。我暗料必有喜事,双颊跟着作热,一双手也在桌下搓来搓去,差点搓得连自己都分不清左右了。果然,总裁点了一根烟,慢条斯理地:    
    “小刘,昨天我们领导班子几个人,讨论了一下常驻美国的人选。任总是力荐你的,不知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有信心吗?”    
    我知道什么事了。随着集团的发展,决定要在美国成立一家子公司,工科贸一体的,全权负责北美市场的开拓。任总是博士学历,春秋鼎盛,有技术背景,又有五六年的管理经验,初拟让他过去挑大梁。他自然要带几个人过去,然后再在美国招聘一部分,班子就搭起来了。我也是前天才知道这事,不过没多想,因为我才出校门几个月。    
    “董事长,我到公司这几个月,工作热情、工作能力怎么样,大家是有公论的。与任总也处得很融洽,可以说是他的左右手了。我跟他去美国,肯定能干出个样来,力争比在国内干得还好。”我望任总,他也微笑点头。    
    总裁不置可否:“有信心是好事,但也不要太狂了。你对美国了解多少,好像在说你家后花园似的。你的优点是干劲足,上手快;要说缺点,就是有些学生气,我还不大放心。”    
    我正要开口,任总帮我进言:“他刚出校门嘛,终究难免。假以时日,应该是块好料子。再说,他将来在美国的工作,全听我安排,不会有多大问题的。”    
    总裁说:“再看看吧,你目前的工作照干。要学会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不要只图自己痛快。”我一愣,仍点了几下头。    
    “什么意思啊,董事长是?”和任总出来,我不解地问他。他是宽厚的人,就连他的眼镜,也仿佛足以令人信赖。    
    “不懂了吧,走,那边去说。”两人在走廊尽头停下,他压低声说:“瞧总裁的口气,可能有人向他打你的小报告了。”    
    “我?小报告?笑话,我做错什么了。”我一脸的无辜。    
    “反正我这里已经收到一个条子,是打印出来的,说你作风粗暴,主观臆断,还背后说领导坏话。董事长那里,没准也收到了一份。”    
    “这是谁干的,凭什么诽谤我。”    
    “条子上没列举什么证据,反正就这么说。”    
    “任总,你是了解我的,是不是帮我澄清一下。”    
    “你别太在意,工作要照样开展,只是在一些小节上,多注意注意。也许是你升得太快,有人嫉妒吧。”他看我仍似不放心,又安慰:“董事长那里,我会替你说话。只要市场业绩在那儿摆着,有些小聒噪也翻不起大浪。”    
    仍是昨天的那个时间,我才离开公司。在车上,组织着即将要用的台词。真要去了美国,结婚的事就得冷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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