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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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第7期-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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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吴忠实离开桌子,冯园园就露面了,挽起马有志就走。两人什么都不说,似乎等待着明天的结果,回到他们的房就睡下了。第二天起来,马有志让人去叫吴书记,一边想书记见了他是怎样的表情。没想到,没找到书记,只找来了专门安排陪吴忠实的小姐。小姐说,吴书记昨夜就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那意思是问发生了那事没有。 
  那位小姐说,书记说要冲冲澡,她等在外头,没过一分钟书记就出来了,说是有急事,人家打电话来了。夜里想找马老板,却没有找着。 
  马有志愣住了,黑着脸呆了好一阵子。他*的,早没事迟没事,偏偏到了紧要关头有事,不是骗人吗?这个不知转弯的吴忠实,什么时候学会了耍滑头?回想昨夜两人一起喝酒时说过的话,那人什么心思都吐出来了,不像是对他有防备的。而且,去卫生间时扒着小姐的那副馋相十二分明显,怎么到关键时刻头脑倒清醒了呢? 
  冯园园来了,问书记去哪儿了。他骂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 
  “难道他真的就是个拒腐蚀永不沾的?” 
  冯园园道:“我说你算了吧,这么做不好。” 
  “什么算了?你没见我们的生意快被他整塌了吗?好心好意请他吃请他喝,百里挑一挑个小姐陪他,哪点儿不好?老子就不相信他是铁打的。” 
  冯园园不再开口。她晓得,老板不会这么罢休,还要想主意的。 
  转眼间,天凉了。县里电闪雷鸣地学习了一阵子反腐倡廉的文件,一阵风就算过去了。吃的照样吃,喝的照样喝,打牌赌搏玩女人,相互交流经验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省里果然召开了发展民营企业的会议,度假村里的生意又慢慢兴隆了。马有志的企业办得卓有成效,市电视台专门录制了专题片,报纸上还登了大块文章。无论是电视记者还是报纸记者,采访马老板的事业必定也要采访县委书记。吴忠实会抓农业,减轻农民负担他抓得很不错,但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怎么抓,他只有政策性的思考,到底怎么抓的怎么支持的还没有具体的材料。但采访到他的名下来了,他不能不说几句,就说,他们给了优惠政策,出于开发山区资源的思考,鼓励个体经济发挥重大作用等等。那地方他不敢再去了,尽管那位小姐身体各部分的感觉还在发挥着作用。 
  那天市电视台又来了,说要编个专题片到省台播去,请县委书记讲几句话。讲话的地方就在度假村,那样更有说服力。 
  电视采访者是那位让全市都为她倾心的漂亮女播音员,因为她对这个度假村心仪已久,就抽这个采访跑来了。女播音员还告诉他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因为马老板做工作,市财政局准备在度假村投资建一幢宾馆,名字叫“财政干部培训中心”,几件好事凑到了一起,吴忠实不能不答应。他这才意识到,真正抓经济应该转变重心。扶贫是解决燃眉之急,不是抓经济。所以他答应了,而且很乐意地答应了。 
  进了那条熟悉的水泥小道,满山凝重的秋色,红的是枫,绿的是松,树木掩映着红墙碧瓦,空中响着古色古香的舒缓音乐,真大有仙境之趣。在漂亮的女播音员的诱导下,吴忠实觉得自己的口才和思维达到了空前的高度。他说: 
  “作为山区县,一面要加大扶贫力度,一面还要狠抓经济建设。这两者不可偏废,同时它又是并不矛盾的统一体。我们要发掘山区独特的旅游资源,利用山区特产风景等等东西,将负担变为宝藏,这样既可发展旅游,也可以使广大农民将自己的劳动果实产生经济效益,还可以保护环境。这个度假村你们也看见了,自开办以来,吸引了上万游客,许多都是回头客。除了为国家税收作出贡献外,还为附近的农民解决了一部分经济的困难,因为他们的山区菜很受广大游客欢迎……我们欢迎更多的人到我们这里作客。” 
  他的话音一落,几位记者一致说讲得好。 
  马有志适时地露面了,他从一条林间小路钻了出来,请几位记者去歇一下后用便饭。见了书记,便大惊小怪: 
  “你们真厉害,在哪里找到吴书记的?不是下乡去了吗?” 
  女播音员笑道:“你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吧?” 
  几位记者在外头见过不少世面,但对这里的环境却情有独钟,放下设备,一时爬到楼上观远处,一时又跑出门外看松鼠在树上蹦跳。吴忠实也跟着他们,那位女播音员不知什么时候便挽住了他的胳膊。女播音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说,有的景点好但离城太远;有的离城不远却景色不好,只有这里奇妙无比,要书记抓住不放,继续完善,她保证大有来头。有个记者说给他们拍张照片,女播音员便挽得书记紧紧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做个小鸟依人的模样。几位记者高声夸奖,马有志也打趣说,吴书记过去可是个严肃人,现在才肯跟一个女同胞照相。于是女播音员便说,吴书记可不能思想保守。你的开放,是对全县人民负责,如果弄得一本正经,谁来这里旅游?他们的情绪感染了吴忠实,他马上放松,说,如果我思想保守,这个度假村办得起来吗?说着,干脆搂起了女播音员的柔肩,女播音员便将半个胸脯贴在他的半边胸前。一连拍了好几张,那将是吴忠实这辈子最为潇洒的照片。 
  吃了饭记者们就要走了,他们已经拍了其他镜头。马有志给每个人都有不轻的馈赠。等他们开车走了,吴忠实也要走。马有志不挽留,拿出一条红塔山笑道: 
  “这是一般的烟,谁行贿都不会拿这种烟,你不会推辞吧?” 
  “行。”吴忠实接着了。 
  马有志接着低声补了一句:“我这烟最好不要给别人抽。” 
  吴忠实意识到什么,没有回话,这说明他听清了。他将烟夹在胁下,跟老马握个手就要走,说是过几天再来。老马也不留,等他上车,帮他关上车门,向他挥了挥手。 
  车开动了,吴忠实正猜着烟里面有什么,忽然手机又响了。他以为不过是个一般电话,漫不经心打开,不想里面传出一个姑娘的声音: 
  “吴书记,我说话你不要回答,听着就是。你接的烟里头,每—支都是一百元钞票,共二百支烟。请你走到拐角的地方,扔进乱草里,我会想办法还回去。” 
  吴忠实忽然一阵脊背发燥。那电话说了这么几句就关了,还是没弄清是什么人打的。他忽然感到路上处处是陷阱,树上的每一片叶子都是眼睛。走到拐角处,摇开车窗,将那条烟扔了出去。那里果然长着茂密的乱草。望四周,没有一个人。但他相信,一定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 
  司机小宋问:“您怎么扔了?” 
  “拿人家的手软。” 
  小宋说:“但是您已经拿了,扔了谁看得见?” 
  吴忠实笑道:“如果什么事都是做给人家看的,那他本身就已经失掉了自信心。” 
  小宋不再说什么。书记的几句话十二分深刻,够他琢磨好几年的。 
  一路上谁都不说话,吴忠实表情严肃,思考着连续两次为他通风报信的是怎样的人。现在他不再为上次到手的鸭子飞了而不快,反而倒为差一点一跤跌下去而后怕。接着他又感到悲哀了。这世界上有的人玩小姐无论怎么玩都不会有人管,拿了再多的钱也没人过问,可自己呐?干什么事都有人监督。而且摆给自己的只有一条路:奉献!任何别人可以放松的方面,对他都不容许随便。 
  他的心情沉重了好久。 
  第二天他忽然接到了老马的电话: 
  “我的大书记呀,你像这样累不累呀?” 
  他分明很高兴接老马的电话,真的接到了却又装正经,半开玩笑地问:“有什么指示?” 
  “又拿我开涮了吧?” 
  “开玩笑。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我出马?” 
  老马在那边叹了一口气:“我还有几个臭钱,想到你就只几个干工资,才想了这个苦办法,把钱塞到烟里头,真是没想到,一条烟你也要还回来。你到底是怕我拆你的台呢,还是怎么了?” 
  吴忠实索性卖人情:“老马呀,都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了,谁的痛痒谁不晓得?你以为你的几个钱真的来得容易?你体谅我,我也该体谅一下你。你办的企业给我这个书记的支持不小了,如果没有你这个企业,我这个书记都不知怎么出点成果。我说的是真心话。你的开销也太大,我们机关当小头头的也去打秋风,加起来也不得了呢。” 
  “好了,我算服了你了。” 
  放下电话,吴忠实心情很愉快,毕竟闯过了几道关。他这才感到战胜了自己的欲望是天底下最愉快的。但接着他又自责了。真的是自己战胜了自己吗?他思索着那两个给他通气的人。这两位打电话的同志,到底是谁?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关心?他想弄清楚,却又没办法调查。因为他在这两次奇遇中的表现实在说不出口。 
   
  吴忠实又下了乡。天旱,农村的冬播成了问题。忙了个把月才回家,胡子蓄得老深,脸也瘦了。跟着他的干部见高山上的老黄瓜野麂肉好,买时也帮他买了一些。正是周末晚上,老婆还没有下班,也许是下班在菜场里转。他一回去,两个跷着胯子看电视的小子马上就积极起来,一边煮饭一边择菜。他恶声恶气地说: 
  “老子在外头忙,你的妈白天上班,晚上回来还要伺候你们两个。你们怎么老是不懂事?说说,是怎么回事?” 
  两个家伙不说,表现得十二分老实。看那副乖样子,谁见谁爱。吴忠实洗个头再洗个澡,见两个家伙不会炒菜,便接了过来自己干。他系上围腰,很像那么回事。想起老婆在灶台前转了一辈子,将心比心,心头着实不好受。因此他将从乡下买回的菜精心制作,决定炒几个好菜。 
  外头有人敲门,他以为老婆回来了,命令儿子去开门。没想进来的是几个不认得的人,打头的一个扛着摄像机,他正在炒菜,那机子就对着他拍。他用锅铲挡着,问他们是哪儿的。 
  这时才有个人钻出来,原来是市委宣传部的。 
  “他们是省电视台的记者,最近他们采访抗旱,走了一路,一路老百姓都夸奖他们的县委书记,他们向省委宣传部反映了情况,省委宣传部就派他们来了。都说你马上就回来了,跟下面联系,都说你刚走,就是不晓得你走到哪里去了。他们在县里等了几天。早晓得这样,还不如早就乡里追你去。你看,报社还有人写了内参。” 
  吴忠实只好熄了火,将他们领到客厅。客厅很小,市宣传部的同志对省电视台的人说: 
  “你们看,这就是县委书记的住房。” 
  他们一边拍,一边连夸不简单。 
  吴忠实看那内参的文章,原来是写他的,题目是《一个真党员》。里面不但说了他一心扑在工作上的事迹,还写了将一条烟扔在路上的细节,其中几句话是他那天在车里对司机讲的:“如果每一件事都是为做给人家看的,那他本身对自己就失去了信心。”他的脸不觉一阵发烧。 
  “乱弹琴,是宋华子讲的。” 
  电视台的人说:“吴书记,讲讲吧?” 
  吴忠实叹了一口气:“灯红酒绿谁不想?我的工资不高,有人给一条烟不是不想要。可是,老百姓都看着我们……”他垂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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