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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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为女人-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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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得不理想吗?”
  “唉,今年我只有这一次机会,家里的人又反对……”
  “噢。”
  阿荣没有想到,少女在考试以后还不敢放松学习,由此可见其焦虑的心情。
  一进入静冈县境内,就见到了阳光下满山的茶园。
  午后六时光景,夕阳西沉,富士山隐没在朦胧的黑暗中。阿荣不知不觉睡着了。
  八点三十分,列车抵达了东京。
  旅客们纷纷取下自己的行李,有些人还重新捆结实。
  阿荣没什么可准备的,只是空手下车就可以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她的双腿仿佛僵住了。
  “我们一起走好吗?”邻座少女请求道。两人一路的话,也许可以躲过守在外面的警察。
  “我要换乘电车去大森。”少女说道,“我朋友住在大森的山王,如果落榜的话,我就直接回神户的乡下。”
  “肯定会考上的。你考的是哪所大学?”
  “东京大学。……再见。”
  她们在楼梯前分手了。阿荣连对方的名字也忘问了。
  阿荣出了八重洲站口,周围没有警察。
  “跟大阪站差不多,只不过更漂亮、更大罢了。”阿荣眼望车站低声嘀咕道。
  阿荣在八重洲站前排队候车的时候,脑海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两幅毫不相干的画面。
  一个是淀赛马场赛马的情景:母亲赌的马输了,阿荣模仿着收音机里说相声的语调对垂头丧气的母亲说:
  “骑手你不认识,场上跑的又是畜生,哪个可信呢?”
  她又接着说道:“你想花一百元买一块卧室大的猪排吗?”
  母亲只带她去过两次赛马场。
  另一个画面是一位没落贵族的千金小姐。她乘特快列车海燕号到了东京,一下车便坐上出租车直奔吉原一号。这是一件真实的事,这位小姐对那儿的主人说,我觉得在您这家名店工作不会辱没自己,所以我就来了。据说,她是为了供弟弟上大学。两三年前,阿荣曾在杂志上读到过,记者还去了吉原,不知是真是假。杂志说,那位小姐美若天仙。
  这两件没头没脑的事搞得阿荣心烦意乱,她定了定神,然后上了一辆漂亮的出租车。
  “现在这个时候,还有营业的邮局吗?”
  “有,中央邮局营业。您要是从前门出站就好了。”
  “那就请把我送到那儿吧。”
  “啊?就在站前呀!从这儿穿过出站口就是,那不是更快吗?”
  “我只是顺便去一趟邮局。”
  “噢,要打电报吧?”
  “倒不是打电报……”
  “然后您去哪儿?”
  “现在还可以寄快件吗?”
  “大概可以吧。”
  出租车仿佛被后面的车推动似的缓缓地向前滑去。
  “从邮局还去哪儿?”
  “去一个叫‘沼部’的地方……”
  “沼部?在哪儿?”
  “您不知道吗?就在多摩河边呀!”
  阿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佐山夫人在信的背面写着“写于多摩河边”。
  “河边?多摩河那一带是什么区来着?”
  “远吗?”
  “远着呢!请等一下,我先查查地图就知道了。到了那边要是天黑了的话,找起来就费劲了。”
  “确实,天都这么晚了,”阿荣显得有些扫兴,“这样吧,您把我送到站前饭店就行了。”
  “咦?这里就是站前饭店呀!就在车站的楼上。”
  “上面不是大丸百货商店吗?”
  “啊,饭店就在那边老进站口的上面,所以,从这儿穿过去最近了。”
  阿荣只听一个朋友说过曾跟父亲住过这家饭店,她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家饭店在哪里。
  佐山卓次律师早晨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舒舒服服地享用一杯咖啡。
  其时,无论妻子市子做什么,都必须在身边陪着他,只有这样,他才会感到自己的每一天都是从妻子的身边开始的。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一种习惯。
  妻子在旁边削着果皮。他一边品味着咖啡,一边不时地望望妻子那纤柔的双手。然后开始喝麦片粥。
  茶盘上放着一封寄给市子的快信,佐山连看都不看上一眼。
  “不好了,你看看这封信。”
  “怎么啦?”佐山往嘴里塞着面包,眼睛仍然盯在报纸上。
  他看的是家庭版面上的一条报道,写的是一位名人的离婚案,文章中还顺便提到了民事法院统计出的离婚率。
  据统计、昭和二十九年度离婚的夫妇中,从有无子女方面来看,无子女夫妇一百六十九对、有一个的四百零六对、两个的三百四十对、三个的一百五十三对。将子女作为维系夫妻感情纽带的观念近年来虽渐趋淡薄,但有三个以上子女的家庭的离婚率大大地低于其他家庭。
  佐山的律师事务所也常常碰到棘手的离婚问题,因此,他对这条报道颇有兴趣。
  佐山夫妇虽然没有孩子,但是,佐山觉得离婚对于自己来说简直是无稽之谈。他认为,离婚主要是由于择偶轻率或互相不体谅所致。
  “喂,不好了,你快看看这封信。”
  “是大阪的三浦太太来的信吧,她家出了什么事?”
  只瞧一眼信封上的笔迹,佐山就知道是三浦音子来的信。
  佐山已好久没有听到市子说“不好了”。刚结婚那阵儿,妻子动不动就这样大惊小怪地叫他,每当这时,他总会产生一种异样的兴奋。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声音他就再也听不到了。
  “三浦家的阿荣你还记得吧?她出事了!”
  “出什么事啦?”
  “你瞧瞧这封信。”市子把一卷纸递给了丈夫。佐山没有接。
  “就是那个长得像布娃娃似的姑娘?”
  “不是,那是她姐姐。阿荣是那个漂亮苗条、性格有些像男孩子……”
  佐山怎么也想不起来。
  其实,既然妻子已经看过,听她大致讲一下就可以了,自己没必要再看一遍。佐山在家的时候,诸事都是如此。
  “说是阿荣离家出走了,还说可能要来我们家。”
  市子的目光回到了信上。
  “信上还说,‘叫她去银行取钱,她就从那边直接走了……一个女孩子家,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我正着急的时候,昨天接到了阿荣的信,说是很久以前就崇拜您,生出了离家出走的念头……’”
  “‘崇拜您,生出了离家出走的念头’,真是没想到!”
  市子在这里又念了一遍。
  “我才是没想到呢!你说是吧?信上还说,‘又要给您添麻烦了’。”
  “噢,我记起来了,那姑娘走路很规矩。”
  “对。我也挺喜欢她,心里还挺惦念的。”
  “这个三浦音子可也真是的,马上打个电话来不是更好吗?这样她就会知道孩子没来这儿。”
  “她认定孩子到我们家来了,看信上的口气像是挺放心。你听听,信上是这样说的:‘孩子任性、不懂事,什么也不会干,我担心会给您添麻烦,恳求您予以多多的关照。’”
  “……”
  “‘您也可以赶她回大阪,总之,一切都拜托您了。’”
  “什么?家长竟然这样不负责任……”
  “是啊。不过,她也说了她自己。你听,‘我深感后悔,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我早晚也要去东京登门道歉,顺便聊聊’”。
  “开什么玩笑?孩子根本就没来!”
  “这也不怨我呀!唉,净给我出难题,怎么办才好?”
  “你瞧着办吧。”
  “我觉得自己没有责任……”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佐山望着妻子,“责任能反映出人品,你虽然嘴上说没有责任,但在心里已感到了责任。责任是在不知不觉、意想不到的时候产生的。阿荣这孩子是为你出走的,所以你也不能说没有责任。”
  “要是那样说的话……”
  “一个人所负的责任或许恰恰反映了他的人格。”
  “可是,现在连阿荣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负责呀?”
  “她既然为你而来,就一定会出现的。”
  “那我们就等她出现?真让人担心!”
  “瞧瞧,这责任感不是来了吗?这就是你的人品。人缘好有时也会惹麻烦。”
  “你净拿我开心。阿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担当不起。”
  “那姑娘走路很规矩,所以……”
  “……”
  “现在的女孩走起路来大步流星、随随便便的,没有规矩。”
  “那有什么?穿上高跟鞋就好了。”
         
川端康成》生为女人》这儿也有一个人
 这儿也有一个人
  这间八平方米的卧室平淡无奇,唯有用蜡染布装饰的墙裙和壁柜显出些许色彩上的变化。
  将这间房作为卧室后,市子就用自己亲手制作的蜡染布把墙壁装饰起来。
  市子从东京女子美术学校(现已成为大学)毕业后,便沉湎于自己所喜爱的工作,结果耽误了结婚。尽管如此,她同佐山结婚也已十年有余了。
  墙裙已经很旧了,市子想换换,然而丈夫似乎有些舍不得:“这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暂且留着吧。”
  在明媚的春光里,蜡染布愈发显得陈旧不堪。
  市子一睁开眼睛,发现被子被踢到了一边,白色的褥单整个露在外边。
  她虽然心里有些慌乱,但身子却没有动。
  她用手掩住胸口,手触到肌肤时,忽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于是,她又试着摸了摸手背,皮肤温润爽滑。
  丈夫浑然不知妻子的肌肤已从寒冬中解放出来。
  地板上放着一只信乐式①陶瓷花瓶,瓶内插着菜花。那只花瓶是市子做姑娘的时候自己烧制的。花瓶样式古朴,宛如坐在地上似的。
  
  ①日本滋贺县南部信乐地区出产的一种陶瓷。
  窗外传来了金丝雀和知更鸟的鸣啭声。
  昨夜很温暖,市子兴奋得舍不得入睡。她翻看着希腊喜剧剧本《女人的议会》直到深夜。她十分爱读阿里斯托芬的《女人的和平》和《女人的议会》等,女人们惩治、嘲弄男人的描写十分风趣。虽然书中亦夹杂着一些猥亵的词语,但这恰恰展现了古希腊人的豪爽、粗犷的性格,全无现代文学歇斯底里般的阴暗。
  市子从少女时代就喜欢熬夜,母亲催她关灯之后,她也要打着手电筒看上一段。
  结婚以后,佐山讨厌晚上把一堆书报杂志搬进房间里,市子也渐渐丢掉了这个习惯。可是,近来她又拣起了这个习惯。
  她同佐山年龄相仿,两人的关系渐渐变得既像是要好的兄妹,又像是朋友。这使得她忐忑不安,夜不能寐,只好以读书来排遣忧虑。
  两人没有孩子,家里没人叫爸爸、妈妈,整天死气沉沉,只有夫妇从早到晚的两张面孔,你瞧着我,我瞧着你。佐山无论去哪儿,都要带着妻子一同去。
  七八年前,市子曾流过产。时至今日,佐山还耿耿于怀,时常惋惜道:
  “那件事给你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流产那天,市子就躺在这里,眼望着四周的蜡染布。
  “该换换了。”市子叹息着站起身。这时,走廊里传来了少女的惊叫声。
  “妙子?是妙子吗?”市子一面叫着,一面忙不迭地把宽条和服棉外套与细箭条棉坎肩套在一起穿在睡衣外面,然后抻了抻衣服的下摆,又系上了一条漂亮的带子。
  “怎么啦?”
  “……”
  “进来吧。”
  “饭好了,先生在等您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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