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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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为女人-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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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你不给我介绍,从你的脸上一点儿也看不出幸福的样子。莫不是被一个自己所不喜欢的女人缠上了?”
  “不,不是那样的……”
  “找个地方喝一杯,我也可以为你参谋参谋。你都说出来吧,我一直为你担着心呢!”
  妙子被有田抛下后,只好又回到了楼下的工作间。
  今天的活儿是给两条紫色的纱裙镶底边儿。看样子这是为一对双胞胎姐妹做的。每条裙子的底边儿约有四五米长。
  晚上十点钟左右,妙子拿上没做完的部分上了二楼。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突然,不知何时回来的有田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有田满脸通红,双手炽热。
  “那家伙也不让生孩子。”
  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一喝醉就说这种话!”
  妙子对男人的轻率十分气恼。她抓住有田摸到自己胸前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
  有田惊叫了一声,脸上现出复杂的表情,不知是感到扫兴,还是难为情。
  “说不定已经有了!要是真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妙子美目流盼,一笑百媚。
  “你别说笑了。”有田不自然地说道。
  “谁跟你说笑了!我确实这样想过。”
  一说到孩子,乃至咬了有田一口之后,妙子似乎立刻占据了有利的地位,她甚至还想捉弄他一回。
  可是,妙子心里却紧张得咚咚直跳,因为这是考验有田对自己的爱的关键时刻。
  “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有田似乎清醒了许多。
  “若是我自己的孩子……英国不是有处女受孕吗?”
  “你……你的遗传不好。”
  妙子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儿,她颤抖着嘴唇说:“你胡说!你胡说!”
  “对不起,是我胡说八道。”
  “那你为什么……”
  有田的脸色又变得很难看。
  “我是说着玩儿的。”
  妙子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心里针扎般地难受。
  有田也为自己刺伤了妙子而后悔不迭,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于是索性从壁柜里拿出被褥,背朝妙子躺下了。他感觉头疼得厉害。
  身世坎坷、体弱胆小、温柔娴淑的姑娘妙子一旦同有田生活在一起,竟然变得坚强起来,有时甚至骑到优柔寡断的有田头上逼迫他。有田见到了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妙子,与此同时,他在心理上又增加了一层负担。
  正是出于这种逆反心理,使得有田脱口刺伤了妙子。
  妙子用紫纱裙遮住上半身,悄悄地走下楼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一个是愁容满面、杀人犯的女儿妙子,一个是充满激情、有田的情人妙子,两个妙子都穿着紫纱裙,俨如一对双胞胎。其可怕的阴影反射到天井上,且在慢慢地向四周延伸、扩大。
  有田发出了呻吟声。
  在暗淡的灯光下,妙子试图摇醒被梦魇缠住的有田。
  有田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旋即翻过身去又进入了梦乡。
  妙子感到十分寂寞。
  有田要是能够清醒过来的话,妙子一定会为自己说谎惹有田生气而向他赔罪的。而且,她还想同有田好好谈谈“遗传”的问题。
  其实,妙子也不晓得自己到底算不算说谎。孩子也许昨天或者前天就怀上了,作为一个女人,妙子觉得这并非空穴来风。
  另外,所谓“遗传不好”无疑是指父亲的事,但是,倘若有田不愿跟杀人犯的女儿生孩子,那就只好同他分手了。
  如果像市子夫妇那样能够互相体谅的话,一辈子没孩子也就罢了。可是,像有田那种想法,妙子一天也受不了。
  有田明知妙子父亲犯的罪,可是还肯接近她。这使得妙子对有田深信不疑,甚至不惜从佐山家逃走。从这一点来看,也许是妙子太多心了。
  “他所说的‘遗传不好’,或许是指近视眼吧。”她自我安慰道。
  夜越来越深了,妙子反而清醒起来。
  父亲杀人时的自己、被佐山收留的自己、跟有田在一起时的自己,连妙子自己也搞不清楚这三个不同的自己之间有何联系。
  妙子对于自己所做的一切至今不悔。通过爱有田,委身于一个男人,妙子获得了自由和解放,她的眼前展现出了一片新的天地。
  从表面上看,妙子对有田有着极强的依赖性,可是实际上、她或许是在用力地拖着有田那沉重的身心艰难前行。
  对于有田来说,他没有勇气不顾家人和世俗的偏见,义无反顾地去爱妙子。他的这种软弱性格反而促使妙子变得更加执着、更加坚强。
  假如有田是个凶恶的男人,妙子或许会像个胆怯的小孩子一样变得更加温顺吧。
  慑于妙子的认真态度,有田身上固有的某些劣根性才能有所收敛。
  有田为人忠厚老实,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也隐藏着自私和冷漠,这与他那贫寒的家境及亲人的影响不无关系。
  有田睡得十分香甜,妙子不忍叫醒他。她把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有田伸在外面的手上。尽管只是握住了有田的手,但却使她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的妙子,有时需要轻轻地握住父亲的手方能安然入睡。
  “哪会有什么遗传的问题……”
  妙子忽然想到,应该请佐山律师同有田好好谈谈,他认识许多犯人的妻子。
  头发浓黑的有田连胳膊上都生满了黑毛,手背上也有几根。妙子见了,觉得又好奇又好玩儿。有田手上方被咬过的地方还留着红印,妙子不由得把嘴唇凑了上去。
  次日早晨,妙子做好早饭回到屋里,见有田正坐在床上读着母亲的来信。
  “昨天真是对不起。”妙子笑眯眯地向有田道歉。
  “是我不好。今晚我们去散步吧。”
  有田也和颜悦色地说道。
  “今晚你还要缝那些蓬松的裙子吗?”
  “昨晚我已经做完了。有什么事吗?”
  “那颜色不好。我昨晚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妙子没敢告诉他被梦魇缠住了的事。
  “被梦魇缠住了吧,我还把你叫醒了呢!做的是什么梦?”
  “我不记得被你叫醒过。我梦见了一对双胞胎,真是可怕!”
  “是啊,穿着一样的衣服吧?”
  “听说双胞胎有遗传性……”
  有田又提到了“遗传”。他仿佛忘记了昨晚说妙子“遗传不好”的事,顺口就说出来了。
  妙子极力装出平静的样子。
  “不知谁还会来,你先把镜子放进壁柜里怎么样?”
  “把我的东西收起来?”
  “我觉得那样比较好……”有田嗫嚅道。
  “你想否认我们两人在一起?”
  天空仿佛被罩上了一层薄纱,没有一丝凉风,一大早就热得像是到了中午。
  有田沿着白晃晃的大街走去,妙子在窗口目送着他。忽然,他回过头来冲着妙子咧嘴笑了笑。妙子挥了挥手,也报以微笑。
  有田大概是出去找工作。
  妙子胡乱地化了一下妆,然后照有田说的,将镜子放进了壁柜里。她望着壁柜心想:
  “这里没有我的藏身之地,去楼下的工作间大概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藏起了镜子并不等于没有女人味儿了。妙子总是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虽说她没什么东西,但多多少少总有些小零碎。她站在屋子中间往四下看了看。她想起了阿荣的房间,东西扔了一地,连窗户上都挂满了衣裳。外面仿佛传来了市子家的那只金丝雀的鸣啭声。
  “多摩河该放焰火了。”
  报纸肯定会登出来的。可是,有田没订报纸。妙子打算去楼下的裁缝店看看。
  她一边想着市子,一边把自己的那点儿东西堆放在屋子的一角,以便可以随时收起来。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封信,她顺手把它捡起来。
  发信人叫节子,不用说,是有田的母亲写来的信。
  她真想打开看看。
  妙子生平第一次萌发了偷看别人信件的念头。
  她曾听说,宪法禁止私拆他人信件。
  可是,在妙子的记忆中,佐山夫妇之间好像没有“书信秘密”。佐山的信凡是寄到家里的,市子都要一一拆开看一遍,然后把要点讲给佐山听,最后进行整理、分类。对于各类聚会、宴会的邀请,市子也都根据佐山的旨意代为答复。若是决定出席,市子就把预定的日期及地点记在佐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
  在妙子看来,这些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她不知自己同有因何时会变成这样。
  她感到,有田母亲的信毕竟还是“他人的秘密”,假如自己是有田的媳妇的话,则又另当别论了。
  “他从老家回来以后,什么也没对我说。以前,他常常跟我讲乡下老家的事……”
  妙子怀着一种犯罪的心理,用发抖的双手打开了信。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也许对不起那姑娘……”等几个字。她从前面开始读起来。
  “你肯定是被那姑娘骗了。要是她真为你着想,就不会为难你这个未毕业、不能自立的学生了。我看她不是自愿从那个收养她的家里出来的,也许是出了什么事,被人家撵出来的吧。你不仅仅是一个人,还有许多亲人需要你的帮助。等你大学毕业以后,回到乡下可以娶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做媳妇。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会毁了你的前程的。也许对不起那姑娘……”
  信写得很长,在这段话的前后还写了许多。
  妙子踉踉跄跄地来到了楼下的水房,拼命地将水龙头拧到最大,然后用双手捧水喝起来。
  有田的母亲一旦知晓妙子父亲的事,不知还会说些什么呢!
  妙子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跌倒在地。
  不过,有田的母亲信中所写的,不正是当初有田背着妙子回乡下时,妙子所最担心的吗?
  千代子也曾告诫过妙子,凭着一时的感情冲动就投入到有田的怀抱是十分轻率的。妙子想,也许有田工作以前,两人应该分开生活?难道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并委身于他,就是缺乏生活准则和义务吗?
  到目前为止,妙子不但害怕进入社会,更是对社会一无所知。
  “不过……”
  妙子感到自己与有田不过同居数日,但身心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洗了洗脸,心里平静了许多。
         
川端康成》生为女人》焰火与贝壳
 焰火与贝壳
  光一不是作为一个摄影家,而是作为一个职员在美术印刷公司的营业部工作。可是,开始工作不久,他就获得了很高的评价。其中的原因之一,是借助了作为知名商业美术家的父亲的帮助,另一方面,他还独自完成了清野的公司委托印制的宣传挂历。因此,上半年公司表彰业绩时,发给了他一笔奖金。
  由于挂历受到了普遍的好评,清野决定请光一吃饭以示谢意。
  其实,光一能够承担这项工作,全凭清野的照应。这大概是因为上次在东京会馆,清野看见他和市子及阿荣在一起的缘故吧。这次清野请他吃饭,他亦感到其中不乏市子的因素。
  一到位于筑地的饭店,他便被引到一个雅致的包间。
  脱去外衣的清野已经端上了一只白酒杯。一个年近三十的艺妓亲昵地坐在他的身旁。
  “抱歉,我迟到了……”光一谢罪道。
  “快请坐。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呢!本来是请你的,可是我却先喝起来了。”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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