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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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为女人-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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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请坐。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呢!本来是请你的,可是我却先喝起来了。”
  “没关系。”
  清野看上去像是比光一的父亲和佐山大六七岁的模样,长年在海上风吹日晒使他的皮肤变得黝黑发亮,他的瞳孔有些发蓝,给人一种异国的印象。
  清野死了妻子,现在孤身一人。这事市子没有说,光一自然也不会知道。清野虽然有些难以接近,但光一对他颇有好感。
  “你也来点儿?”说着,清野示意艺妓过去。
  “不,我……”
  “少来点儿吧。我也顶多能喝两杯。你喝啤酒还是洋酒?”
  “我不能喝。”
  光一拿开了杯子。
  今晚绝不能喝酒,因为他还要去舞厅见阿荣。佐山请他去家里观赏多摩河焰火大会时,市子给了他一张舞会票。
  “请你替我监视阿荣。她要是再被那个中国人的养子勾搭上就不好办了……说不定她还会主动勾引人家呢!”市子笑着说道。
  不知为何,放焰火的那天晚上,市子没有叫阿荣来。
  不久,又进来一个年轻的艺妓,她跟清野似乎十分稳熟,不过,她显得很稳重,坐在那里一声不响。
  铺满小石子的庭院里有一个小水池,围墙上映着稀疏的竹影。
  光一从心底里感激清野的好意,可是,这样一来反倒使他感到有些拘谨。
  “听说,您跟佐山先生的夫人是旧相识……”光一忍不住张口问道。
  对于光一这出其不意的提问,清野只是简短地“嗯”了一声,然后便又沉默了。
  光一也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光一猜测,清野借挂历的事单单请自己一个人,大概是为了向他了解市子的情况。所以,他以为清野是在期待自己主动提到市子。
  光一从清野的言谈举止中感到,他对自己的好意与市子大有关系。
  若是不说市子的事,光一觉得心里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
  “您见过佐山夫人收集的贝壳吗?”
  “嗯。”
  清野随口应道。他的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朦胧的目光似在回忆过去。不过,也许由于他曾长年漂流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所以早已习惯用这种目光了吧。
  清野没有同艺妓搭话,看来,他并不想岔开话题。
  在东京会馆初次见到清野时,阿荣当即满有把握地说:“刚才的那个人是伯母的情人。”当时,光一半信半疑。他揣摩不出清野究竟是什么人,就如同一个小孩子看一个大人。
  光一转向那个年轻的艺妓,说要请她给自己当一次摄影模特。就在这时,清野发话了。
  “挂历上的那张照片用的是市子夫人的贝壳吗?”
  “不,那是我去江之岛……”
  “江之岛……”
  “……”
  “挂历中的青竹和焰火都不错,像我这样在海上漂泊了二十年的人,对八月份的贝壳照片印象最深。”
  “是吗?”
  其实,用贝壳的照片正遂了清野的心愿。
  光一感到,在自己与清野之间,不时地闪出市子的身影。
  “今年春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见你跟一个漂亮的小姐在一起。”
  毫无思想准备的光一顿时显得十分狼狈。
  “她是……”
  “她是佐山夫人的朋友的女儿。”
  “哎哟,我还以为她是你的什么人呢!”
  “我还没……”
  “是啊,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但也不能错过大好时机。像我这样无牵无挂轻松自在的倒也不错,可是内心却免不了空虚。”
  一听这话,坐在旁边的两个艺妓马上嚷起来①。清野连忙解释说:
  
  ①日本的艺妓均未婚。
  “我是说,我们俩都是独身,虽然标签一样,但里面的货色却不同。假如我是罐头,敲一敲就知道里面已经腐烂了。”
  “让我敲敲看。”
  “好吧,敲哪儿都没问题。”清野将身体转向年轻的艺妓。
  清野转而对光一说:“别说是你,就连我……人生的路还长着呢!”
  “是啊,还很长。”
  “有人曾对我说过这句话……”
  光一凭直觉感到,那人一定是市子。
  “人毕竟不同于罐头,就算是孤单的一个人,也不会轻易烂掉的。不过,罐头如果坏了也挺可惜。”说到这里,清野爽朗地大笑起来。接着,他又说,“实际上,为罐头的事还想请你再帮个忙……你能帮我做一些罐头的宣传广告吗?当然,其中一定要有照片。这几天,公司的样品就会送来。”
  光一只是个刚出道的年轻人,可是,清野在送给他工作机会的时候也毫不倨傲。面对和蔼可亲的清野,光一也不好意思中途离席去和阿荣约会了。
  清野吃得很多,他喝的那点儿酒成了开胃酒了。
  “您不再上船了吗?”
  “由于战争,我已经厌烦了。我的船作为运输船被征用,能够在战争中幸存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出了饭店,清野又邀请道:
  “今天吃得太多了,散散步怎么样?”
  “对不起,我还有约会。”
  “那好吧,你就坐我的车去吧。我要一个人走走。”
  一见清野要用公司的车送自己去舞厅,光一便不安起来。可是,清野已经吩咐司机了。
  坐在车里的光一又在想,清野莫不是借散步的机会向自己打听市子的情况?
  光一乘电梯上了产业会馆的五层,他在坐在走廊里的人群中间寻找着阿荣,可是没有找到。于是,他走进了舞厅。
  舞厅里,正在介绍各国学生代表。
  随着热烈的掌声,身着白缎旗袍的中国代表出现在灯光下。
  过了不久,乐队奏起了华丽的舞曲,一对对青年男女步入圆形的舞会大厅,在光一的周围翩翩起舞。
  小姐们都身着漂亮的衣裙,有的甚至袒胸露背,长裙曳地。年轻的男人们则西装笔挺,不过,其中也有几个穿学生服的。
  “这些都是学生?”光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难道他们都是富家子女?抑或是为了迎合外国学生?这些衣着华丽的人都是从哪儿来的?
  光一对学生的印象与这里的光景大相径庭,他不由得看呆了。
  从左侧的通道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光一发现阿荣正跟他在一起。
  她穿着一件宽袖衬衫,下面是一条百褶裙,虽然穿着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可是在这里却格外引人注目。
  阿荣的脸几乎贴在了那人的胸前,跳舞时,他们还不时攀谈几句。每当说话时,阿荣只是仰起头看着那人,身体却依然紧贴着对方。她兴奋得脸都红了,那盈盈笑脸宛如盛开的花朵。
  在光一看来,阿荣无论是任性撒娇也好,搞恶作剧也好,都是出于她那古怪的性格,他对阿荣并没有任何成见。
  他极想知道阿荣究竟想要什么。
  阿荣似乎向光一这边瞟了一眼,可是换舞曲时,她依然手搭在那青年的肩膀上继续跳下去。
  “那个人大概就是那个中国人的养子吧。”
  光一想起了市子所说的话。
  尽管遭到了阿荣的冷遇,但是光一也没有理由上前责备她。
  这时,他看见了一位大学时代的低年级女生,于是便也走进了舞场。
  跳了两三曲之后,他觉得浑身发热,于是又回到边上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阿荣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光一身旁的椅子上。
  “啊,累死我啦!”
  她坐在那里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跳上瘾了吧?”
  “是那个人跳得太好了……”
  “陶醉了?”
  “其实,我早就看见你了。”
  “可你还装作没看见。”
  “我是想让你好好学学。”
  “那可太谢谢了。”
  “净说一些汽车的事了。不过,那也不错。”
  “那个和这个都不错。”光一调侃道。随后,他又问,“那个中国人是干什么的?”
  “他还是个学生。”
  “他那个样子是学生?”
  “我告诉你,他不是中国人,而是一个日本人!他只不过是中国人的养子而已。”
  “那也算中国人。”
  “我们回去吧。”
  “咦?你不跳了吗?”
  “你要是想跟我跳的话,我也可以陪陪你。那个姓张的,我已经跟他说再见了。”
  阿荣就像是个玩腻了的孩子,软软的靠在椅子上。
  “他一看见你就问我,‘是不是情人来接你了?’我说,‘是。’那人可真难缠。”
  阿荣的声音周围的人几乎都能听见,光一羞得满面通红。
  “我可不愿替你做挡箭牌。”
  “那……”
  “那个养子正往这边瞧呢!”
  “管他呢!”
  阿荣真像体力不支似的,她毫不避讳地扶着光一的肩膀站了起来。
  临近九点半散场的时间了,从远处来的人们相继坐电梯下来了。
  “你家是在阿佐谷吧?我送你回去。”光一说道。
  阿荣摇了摇头说:“我不回去。”
  “不回去?”光一轻轻地笑了,“家里只有你妈妈一个人吧?”
  “昨天请来了一个保姆。我跟妈妈已经说好了,今天如果玩得太晚,就住在伯母家。”
  “那我送你去多摩河。”
  “不要!”阿荣大叫起来,“我不去!”
  方才显得筋疲力尽的阿荣,突然像触了电似的,快步向前走去。
  “你去哪儿?”光一在后面追着问道。
  “去东京站。”
  “现在就坐电车回去?”
  “我才不回去呢!东京站是我的老地方,那儿的每一个角落我都熟悉。到东京的第一天,我从八重洲日坐出租车去了站前饭店……”
  “……”
  穿过黑暗的高楼峡谷,可以望见站前的灯光。
  “真想在东京站坐上火车,离开东京。”
  对阿荣这虚张声势的自言自语,光一佯作不知。
  “我想听流水声,闻花草香。”
  “那我们去多摩河吧。你跳舞跳晕了头,现在又感伤起来了。”
  阿荣回过头,瞪了光一一眼,“你干嘛跟着我?”
  “夫人托我今晚监视你。”
  “傻瓜!”阿荣把手提包交到左手拿着,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光一跟前,伸出右手想要推开他。
  可是,她稍一犹豫,反倒被光一抓住了手腕。她用力甩开了光一的手。
  “伯母,伯母她为什么让你监视我?”
  阿荣转身快步向前走去。
  她发怒时,走路的姿态依然十分优美,光一跟在后面看着她那左右扭动的腰肢,不由得怦然心动。
  光一用“监视”这个词,本来是想跟阿荣开个小小的玩笑,可是他不明白阿荣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市子请他“监视”阿荣,大概也是半开玩笑说的吧。
  阿荣走到出站口前突然停住了,旋即又沿着车站大楼向进站口方向走去。
  “你还想住站前饭店吗?”光一从后面追了上去。他明知阿荣是故意引自己追她,然而却无计可施。
  不过,阿荣并未把光一放在心上。他跟来也好,回去也好,阿荣都不会在意。
  今天、昨天乃至几天前,阿荣一直在为佐山的事而烦恼。
  若是可能的话,她想远远地离开佐山和市子。
  那天遭到佐山的责骂、被他抱起的时候,阿荣激动得无法自持,如今回想起来,她仍感到像被勒住了脖子似的喘不过气来。
  这是阿荣有生以来初次体会到的一种奇妙感情。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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