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饿狼变人 作者:陈广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文学]饿狼变人 作者:陈广生- 第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生活如此,我曾经借酒醉得在马路上像螃蟹横行,站在马路中间笑迎飞奔的汽车。有的让我而过,有的在我身边急停下来,降下车窗,狠狠地啐我一口酽痰。有的骂几句他认为是最解恨的语再把油门踩得车屁股冒烟。我也曾经站存湘汀桥卜相闭卜眼瞎纵身一跳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是一想到妻和孩子,还有我的兄弟母亲,这种可耻的逃避只能给他们带来永远的悲伤。因此,我始终没有勇气越此藩篱投入湘江的怀抱。   
  我想死不能死,我想活又很窝囊,矛与盾在我心里擂鼓摆开战场。多少次,妻总在耳边说:“任何人都有走窄的时候,就像刮风下雨天不会久长。只要挨过去哒,总会雨过天晴。”每每听到这些话,泪如春雨淅沥滋润着我枯竭的心田,复苏的理智之花终于制止了疯狂的自暴自弃,使我冷静思索起来,以至于放弃了所有危险的选择。   
  从此,在我的时间表上,写满了力所能及的希望。其中有一天的(比方说我明天要赚一块钱,白天赚了八角,晚上再想办法赚两角)、有十天的(又比方这十天我们的肚子填饱了,一定要给孩子买一件衣等等)、有一个月的、有一年的、有十年的……   
  正是这无数个扪心自问靠努力能达到的希望,当然也包括了“杀猪还愿”的希望,激励我数十年如一日奋发拼搏。   
  我深深感激十年知青生活给我的馈赠,有了这段生活垫底,我觉得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冥冥之中,似乎就有一种力量推动着我去面对一切。人常说: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树挪死,人挪活。”挪来挪去,经历了“鸡蛋变鸡崽、鸡崽变猪崽、猪崽变牛崽”的漫长而痛苦的原始积累过程。时间的鼠标,最终把我锁定在一个小杂货店老板的位置上。像那句老话所说:天道酬勤。就这样,我糊里糊涂地忝列进了老板行列。   
  我们下放的那个小山村,出产丰富的红薯、石头,和漫山遍野茂盛的树木。这里的男人个个都是《刘海砍樵》中“刘海哥”,可是这里的女人就不是“胡大姐”了,她们也是名符其实的“刘海妹”。因为生活在这里的人一年中有半年的粮食,都是靠把山上的树木砍下来当柴挑到县城去卖。因此一年过去,便有一座山要变成和尚的光头。   
  “为了让妻儿有饭吃,除了睡觉,我不能休息一分钟。”这句话,是我在为妻接生我的女儿时,一个为人之夫为人之父的男人,在强烈的责任感支配下,在极其悲愤交加的心情下用火塘里的炭头在门板上写下的誓言。很多年来它是我的座右铭。这句座右铭在鞭策我走过一段最艰难的人生之旅后,今天能以一个老板出现在人们的面前,这只能说明一个很朴素的道理:一个男人要勤奋,要守法,要动脑,要有责任心,要在老婆面前做得人!现在,当我举步迈向新的台阶的时候,我的大脑和身体,每天除了要适应我抽烟吸人大量的尼古丁外,还必须适应超负荷工作后的精疲力尽。而且,不这样,心里还有些愧疚,总觉得那天白活哒。   
  我当知青时喂过一头猪。当时我哪有钱去买猪崽呢?提起这头猪,现在说来很滑稽,在当时的确很凄惨。我们家在大山缝里,很少有客人来。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位知青。我们虽然不认识,有朋自远方来,全家当然不亦乐乎。我把挂在屋檐下的吹痨了的红薯煮了一大锅,这种红薯特甜,汤就像饴糖,喝起来粘嘴巴。我把火塘铁丝钩上几只被熏得滴油的山老鼠取下来炒了一碟做下酒菜,还煎了两个荷包蛋。加上七七八八的酸咸坛子菜,家中有点酒,晚餐简直辉煌得像年饭。吃饭的时候,客人要将两个荷包蛋给我的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孩子把眼睛看着我和妻,端起碗就跑。并说:“荷包蛋是给叔叔吃的。”孩子的天真,令我的客人很有些感动。第二天,我的客人在告别时对我说:“满意哥,三天后的晚上,我给你送头猪崽来。”当时我以为他是昨晚多喝了两杯,他的话启发我想起安徒生的童话。   
  三天后吃过晚饭不久,天上的星星一个接着一个鲜明地亮了起来。像有人端着金灿灿的谷粒对天空在播种。下弦的月,在播下的颗粒中央像挂着一把禾镰的剪影。孩子一人端着一张蛤蟆凳,嚷着要妈妈到禾堂坪去告诉他们看那北斗星长长的尾巴。我在松把火下刨红薯丝,天好要晒些冬粮。   
  这时候,我的朋友来了。他背着个包,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他迅速解开包的带子,从包内拎出一头猪崽来。这小东西红通通,肉团团,毛茸茸,还在可爱地呼呼困大觉。我惊愕地望着我的朋友,听他笑得很开心地给我讲述这三天中他的大有作为:“那天我到你家,有心要帮你一把。我们农场猪场的那头老母猪下了一窝猪崽刚好满月。我酿了一脸盆甜酒,今晚我端着甜酒潜入猪场,把老母猪和其它猪崽隔开,我把甜酒给这小畜牲吃了,这小畜牲便成了酒醉鬼,我拎起它装入包包就跑到你这里来了。”   
  他下放的农场距我们村少说也有四十里山路。我留他歇一晚再走,他说莫“醒门子”,明早还要出工。他抓了两个生红薯在手上,便告辞消失在夜幕中。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朋友便是知青中绰号叫和尚的神偷。   
  猪宝宝的到来,给我们带来不少欢乐吃饭的时候,孩子总要把碗中的东西用筷子扒下一点给猪儿吃。我用柴棍茅草给它架起了一方天地,希望它能快快长大。毕竟在孩子都黄皮刮瘦的日子里,人的肚子比猪的肚子无论如何要重要得多。屋外的庄稼对它具有强大的诱惑,它常常从后面向前猛冲几步越过栅栏跑到地里饱餐一顿,还像流浪儿不回家,害得我经常被队长骂得狗血淋头,经常在天麻麻黑收工后和妻四处去寻它。我们伤心地呼唤着我给它起的名字:“猪罗罗,快回家!猪罗罗,快回家!”它跟着我们饥一顿饱一顿过了三年,毛重也不过四五十斤。结果它还没有逃脱那场可怕的猪瘟,在它没死之前,我把和尚找来,还邀了几位知青好友,把它宰了,饱餐了一顿猪肉。害得以后常让我和孩子,一看见人家的猪,便想起我们的“猪罗罗”,回忆起猪肉的味道回忆起饱的感觉,孩子的口里很自然便会流出口水来。   
  作为个体户的我,应该是很自由的,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返回第二故乡去看看呢?如果允许我讲真话,我只能说一个字:忙。我至今虽然没有工作证,但我每天的工作量是令有工作证的人不可思议的。过去在农村是天麻麻亮出工天麻麻黑收工,现在开小杂货店,开门后要接近午夜才关门。我每天在店中打点生意,很像在五台山修行的鲁智深。既是修行,必有佛说教义约束;既开店做生意,便没有年节假期休息,必须天天开门。   
  生活中常会有很多意想不到。工商局发来通知,要组织个体老板到南朝鲜考察旅行。妻儿都鼓励我这只井中蛙走出国门去开开眼界。印象中南朝鲜我去过无数次,我知道在板门店有一条三八线。线的南边是南朝鲜,首都是汉城;线的北边是北朝鲜,首都是平壤。它们也像我们中国的大陆与台湾,两兄弟打了架,半个世纪还没和好。我还知道在南朝鲜的饮食文化中,有著名的泡菜,就像我们在乡下吃了十年的泡菜一样。那里的姑娘吃了泡菜,个个蛮苗条,个个逗人爱;那里的小伙吃了泡菜,个个会唱歌,个个会跳舞。跳起舞来喜欢把长丝带缠在头上摇呀摇,丝带随着节奏飘呀飘。除了这些,我还晓得蛮多。我得谢谢中央电视台有一档节目叫《环球》,所以我到过世界上很多国家。不过这一次我下定决心要外出几天,目的地是到我梦想要“杀猪还愿”的那个地方。   
  坐了一天汽车,肠肝肚肺晃荡了近千里,喉干舌苦。中途停车,也不想吃东西。挡不住小贩诱人的吆喝声,买了瓶“娃哈哈”水攥在手上。车快到县城,我推开车窗,把它扔了。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此时的我,正像当年从生产队挑着百多斤重柴担翻山越岭到县城来换米换油盐,也是这般喉干舌苦。那时我一定会将柴先挑到傍县城流过的潇江边,看着江水静静流着,水草细长,顺流俯伏,仿佛千万根绿丝线在水里摊开了一样。有时候,不经意间清理冒火的嗓子吐口痰在水面上,立马就有无数的小鱼来争抢。俯身喝水,波纹粼粼。不但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全了又碎、碎了又全,还可以看到天上的流云缓缓飘过。每次我都像牛饮之徒,开怀喝个肚子咣当作响周身凉快方才离去。用当今小青年的时髦感叹话来讲,哇噻!那水真甜,甜在我永恒的记忆中。   
  此时我不但想找回了那种感觉,更想身临其境尽情享受。   
  当我下车后快步走到江边,我的心突然像被蝎子蜇了一下。   
  放眼看去,上下游河床中隆起无数个山一样的沙堆,随便问问,才知那是淘金者喜洋洋地捧走灿灿黄金后留下的满目疮痍。这情景,猛然之中我觉得就像身着素衣素裤清纯可爱的山寨少女,在她的裸露处都长满了疥疮;又觉得像有一次所见一位身着白衣白裤的时髦女郎,屁股缝中红了一片她却浑然不觉得恶心。   
  记忆中,在江的两岸是一排排的柳树。如果在春夏的时候,可见到柳丝婆娑起舞,可听到百鸟歌唱。从江面上吹来令人感觉温柔的和风,一阵阵地沁得人神清气爽。然而,在千真万确的实景实地来兑现记忆的时候,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臭气的生活垃圾和建筑垃圾。哇噻!很多大城市环境污染严重,这已是人们引起高度关注的问题。但谁能想到山区县城的自然环境也被人为地破坏得百孔千疮面目全非,真是不可思议!难道真的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就要用牺牲环境来作代价?从江边到县政府不到一里地,难道这里的县太爷和其他部门的头头都像那位身着白衣白裤的时髦女郎,屁股缝中红了一片也浑然不觉?   
  我依然要找回昔日的感觉,我依然要亲口尝一尝水还甜不甜。河边的水上面飘浮着雪花般的白泡泡,看着这些白泡泡,使人总觉得水里面有洗衣粉。我卷起裤子,蹚水至江中,下意识吐一口痰,鱼儿不见踪影;捧一口水喝了,味道好像放了一点点盐。令人难忘的是为了喝这口水双脚被冻得像两只红萝卜。   
  我并不急于到生产队去,我在我非常熟悉的县城漫步观光。   
  我对这座巴掌大的县城的了解,就像你问我的手有几个手指一样。我在街上走着,但我发现我的步伐比每个人都快。第一印象告诉我,这座县城变化之微,足以证明这里的人依然是紧紧地拥抱着传统而且还没有意识到要松手。如果说我是从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的省会都市而来,我的眼光要高一些。但是在这个县城,我所看到的除了一些醒目而空洞的花架子广告之外,并没有一栋标志性的、或者说是炫耀一点人眼一点的建筑。往日,有车来车往运送甘蔗一派热火朝天的糖厂的烟囱高耸着没有冒烟;有机器日夜轰鸣的农机厂现在已变得静悄悄。   
  我用没完全忘记的当地土话和官话与人交谈,得知这个县的工矿企业白糖厂第二个倒闭后,其他的就像多米诺骨牌已全部倒闭。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