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渡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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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时期-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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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院门口有个小食档,我刚找个台子坐下,档主就从房间走出来。这人四十来岁,有点含背,我刚来时他还帮我拎过行李。档主说:江老师,吃点什么?我点了三根油条,一碗柴鱼花生粥。吃完了赶紧往宿舍赶,夜深了,我好歹得迷糊几分钟。

  第二天一大早,马林在我门口大叫大嚷,问我想晨练不。我爬起身一看才六点钟,马上又钻回被窝里。马林在门口嚷嚷一阵,估计把我闹醒了才咚咚跑开。跑开时还说:你扰我深梦,我扰你清梦。这丫头开着灯睡觉,真不是个好习惯。往大了说,这是浪费国家资源,往小了说,它让男人浮想连篇。譬如象我这种本来就花心的男人看到这种情况难免会有些小动作。如果因此发生了什么事总不能让我负全责吧。我这样想着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可我还是在床上赖了大半个钟头。然后我起床喝了杯牛奶,夹着讲义出了门。

  马林不知在哪儿跑了几圈,这会儿正香汗直流,在草坪上踢腿。她穿了身网球运动服,雪白的大腿全露在外面,她一踢腿就把花内裤扬到我眼里,害得我两眼发直,路也不记得走了。

  我给一帮老玩童上课,他们都一把年纪了,有个一官半职,但学历还没有他们的孙子高。政治部主任看到这么些人居然做了他的部下,脸上无光,就让他们把手里的事放一放,把课本再拿起来。他这么一仁慈,可把我给害惨了,我堂堂一个大学讲师还得给这帮小学生讲字词句,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看了一晚的公文写作,刚讲了个头,底下就叫起来了。他们说:老师,别讲篇章结构了,讲点字词句吧,我们连句都不会造呢。这是什么世界!我一急就不知怎么讲课了,满眼尽是马林的花内裤。就这么一念之差,我就把花内裤写在黑板上。有个学生比我还不正经,他说:老师,花内裤怎么划分层次?我在花内裤下写了几十个词组,这次课讲了两个小时,题目就叫做花内裤。

  晚饭时,有几个学生来找我,生拉硬扯把我拉进一辆皇冠3。0里,然后,前面两辆越野车开道,后面一部本田殿后,一阵风开到了大镇。吃饭,饭后卡拉OK,接着桑拿。这叫一条龙服务。他们说,学院这么多教师,就我跟他们合得来。因为我直接,一竿子就戳到了关键部位。席间他们讲了很多笑话,有的笑话很有意思,有的笑话很没意思,但所有笑话都有一个特点,用北话讲:咸湿。譬如有个脑筋急转弯的笑话,说是两只乌龟结婚,去度蜜月,三天后公乌龟独自回来了,母乌龟没有回来。这是怎么回事呢?急转弯的答案是,那会儿母乌龟还四脚朝天躺在老地方,因为没人给她翻身。这个笑话显然违反常理,乌龟怎么做爱我不知道,但肯定不会象人类,要把女人掀翻在地。

  那天是我第一次去桑拿。我对淋浴房的水龙头特别有好感。这种设计真是妙极了,每人一个小间,不象北京的大澡堂,免不了肌肤相亲,还有人跟你争水龙头。而且出水量大,淋起来特爽。干蒸和湿蒸也特别舒服,我在里面蒸到快断气了才跑出来跳进冷水池中浸,浸完了又蒸,乐此不疲。结果他们在房间按摩了一个钟,我还在蒸气浴,为我服务的小姐等得不耐烦了,叫部长把我请了上去。按摩小姐是四川人,手劲特大,按得我的肌肉生疼,她还说我的肌肉太结实,不用力按不出效果。这人的职业道德还真不错,我对她有好感,就跟她聊天。问她干吗要做这一行,她说家里穷。我说家里穷的人多了,也不见得都做这一行。她说人家愿意继续受穷,她可不愿穷一生一世。她做了一年多,我问她赚了多少钱,她说也就十来万。好家伙,比我打十年政府工还强。她后悔出来太晚,今年已经二十五岁,该回去结婚了,早知道外面的钱这么好挣,十七八岁就该出来。她笑起来有点象一个电影明星,只是她的笑容复杂一点而已。我有点口渴,让她叫了杯茶,她自己要了杯可乐。喝着可乐,她一只手仍不忘抓住我的手掌按摩,看来她是得了职业病。

  帐是一个叫黑子的人结的,他是货管科长。上车后他问我给了小姐多少小费,我说她让我签两百,没给现金。大家于是哄然大笑。有人问我有没有推油,有没有打飞机,跟着大笑,笑得我一头雾水。原来除了按摩还有诸多服务,有些小姐你让干什么都行,当然条件是要给钱。黑子以为我是色中饿鬼,免不了也要干些罪恶勾当。他问我是想替我结清这笔风流债,免得我一个穷教书的还得出嫖资。我固然跟一些女人搞得不三不四不清不楚,但还没有在这种场合风流的习惯。大家都说,原来江老师是叶公好龙。佩服!佩服!

  三

  有一天晚上,马林来找我。那时我正抓住门框引体向上,我近来感到体力不支,爬个楼梯就喘气。马林穿了件粉红色的睡裙,站在我宿舍门口,看着我。我说:有事吗?她说:找你帮忙办件事。我说:什么事?尽管说。她说搬件东西。我拿毛巾擦了把汗,跟着她走。前面已经说过,马林有个习惯就是喜欢浪费国家资源,现在天还没黑透,她那儿已经灯火通明。她住在三楼,又是个女同志,要搬个东西上下的确不容易。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乐于助人。我尽管力气不大,但块头不小,大家有什么重活粗活都喜欢差遣我,可我干了这么多年的重活粗活也没把个力气练出来,这是个什么道理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这是我第一次到马林的房间,她住了个一房一厅,厅里空荡荡的,就一台彩电,一张沙发。我问马林要搬什么,她往房里一努嘴。我走过去一看,床上坐着个大男人。敢情是叫我来搬人啦。那男人块头不大,大概就一米六八,理了个小平头。见到我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说:来了啦,你。我一直以为马林是孤家寡人,没想到她还金屋藏娇。我看那人不怎么样,也就个小平头,配马林还差点。我对马林说,搬什么呢?马林一对凤眼已经瞪得滚圆,看那样子不象瞪我。那男人从我身边挤了出来,对马林说:我走了。那人走后马林不住叹息,她说那人是她老公,离了大半年了,还三天两头来找她,真是烦死人。我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哇。

  我在马林的房间看电视,喝啤酒。我觉得帮她搬完东西即刻走人也不太适合。她的电视机也不算太大,大概是房间小的缘故,看起来不舒服,但我还是把一部故事片看完了,期间我们也聊了些闲天,当然不是聊她前夫。临走我对马林说:以后要搬东西尽管叫我。有关搬东西的事就是这样的。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后来还有点小插曲。由于我帮马林搬过东西,她对我心存感激,对我日渐友好,譬如在饭堂打饭,她老往我身边靠,或者把我往她身边拉,在北京这就叫夹塞。打完饭她就和我坐在一起,特别热情地为我介绍进进出出的就餐者的历史。有时她会突然嫌饭堂人多眼杂,生拉硬扯着要我去她宿舍,一边吃饭一边看三级片。

  前面已经说过,马林有晨练的习惯,她每次晨练路过我窗口都要大声噪聒,目的就是不让我睡懒觉。同时也起到吊嗓子的作用,她晚上没事时会去歌厅卖唱,当然这事只有我知道。这是个不好的习惯,她大声噪聒的时候,我听到了,别人也能听到,时间一久,别人都觉得她有问题,同时也觉得我有问题,加起来就是我俩有问题。最看不惯的要数教国际贸易的老竽头。老竽头姓胡,别人都叫他胡老师或者老胡,马林叫他老竽头,我也跟着叫。马林有个理论,说人吃什么就长得象什么。西欧人爱吃肉,长得就象肉,韩国人爱吃咸菜,长得就象咸菜,老竽头年轻时没东西吃,尽吃竽头,所以长得象竽头。老竽头原来对我很友善,见到我就打招呼,还很善意地笑,他的笑很富态,让人激动。后来他不仅不对我善意地笑,甚至不打招呼,这就是说他觉得我有问题了,而这问题肯定与马林有关。马林的前夫后来又来缠她,她就搬我来吓他,这招还颇见效,一吓一个准。我这人实际上就块头大,真要打起架来,别说马林的前夫,马林我也未必打得赢。

  马林这一招用起来倒是很顺手,就是把我给拉进了烂泥坑。她前夫给她吓了几回,就对我怀恨在心,后来干脆跑到政治部告我,说我是第三者,破坏他的家庭幸福。他说老早就怀疑有第三者插足,只是一直苦无证据,这回略施小计就把奸夫给引出来了。我到学院才几个星期,就因为这事搞得大家都对我侧目。院长还叫我去他办公室,要我解释。我说这真是冤枉,就算我勾引马林,也是她离婚在前,我勾引在后。何况勾引二字从何说起。院长说:实际情况我知道,我是担心你,人言可畏呀,知道内情的人说你无辜,不知道的人还不是以讹传讹?还是毛主席说得好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戒之。慎之。院长老夫子一席话说得我满头火起,可他又不是入我的罪,他只是劝我,叫我还无从发火。

  我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撞上了马林,她风风火火的往楼上跑,说是要找院长为我申冤。我一把拉住她,对她说:这事不能太认真,你不解释人家信一分,你一解释人家就信七分了,你再解释人家就信全了。马林说:有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后来我带马林去咖啡馆喝咖啡,我对她说:我们不能显得太生分,否则别人还以为我们心中有鬼。说着我就往她身边靠了靠,她身上的味道还不错。这一点我有经验,女人如果长得好看,身上的味道也会很好闻,如果长得不好看,身上的味道也好不到哪儿去。马林说:我知道,有人看不惯我们来往太密。她还说:让你白背一个通奸的名声,真不好意思。我说:不紧要,我不怕坏名声,我就怕坏事,阶级敌人想把我们分开,我们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马林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从咖啡馆出来,碰上了几个学生。他们在路上拦住我,说是要请教几个问题,等马林走远了,他们就问我几时吃喜糖。我问都听到什么了。黑子说:有人向院长检举你,说你对马老师有好感,故意制造舆论,搞得满院风雨。院长听了很恼火,把那人骂了一顿,还说,你们两个都是自由身,要谈恋爱也是合情合理的,只要你们按正常程序办事,他还愿意做证婚人呢。院长都发话了,你还想赖喜糖?这个讲法倒是闻所未闻,只可惜马林没能亲耳听到。学院也算是个知识分子聚集的地方,没想到闲话这么多,象个大杂院。真想不到。黑子死活不愿意出卖讲我闲话的人,他怕考试不及格。我估计就是老竽头,就他跟我不对劲,这学期也就他的国际贸易还没考完。我甚至怀疑马林前夫去政治部告状也是老竽头的主意,证据就是他一早不去告我,非要拖到我跟老竽头不对劲了才去告。

  四

  我跟洪玫同居时,她老拿纸牌跟我算命,说我身边有小人。我身边的小人就是军伐,我已经离他远远的,他想害我也害不了啦。如果说还有小人那就是洪玫,这小妇人三天两头跟我闹别扭。后来我才知道她不跟我结婚是怕我要孩子,她一口气生了两孩子,又不想自己带,因为太辛苦,给别人带,她还内疚。她可不想再吃二遍苦受二茬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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