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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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与荣誉-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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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尼孔诺夫斯卡娅伯爵夫人说。“你想喝一口暖暖身子吗?” 
  她把瓶子递给我,可是手里仍然拿着塞子。我犹豫了片刻,说:“谢谢,不用了。不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把白兰地留给我,我在路上需要的时候就尝一点。” 
  她把塞子递给我,又爬进了舱室。我把白兰地放在大衣里,转身面对着比阿特丽斯。我和她在门边后退了一步。“你还要帮我一个忙,”我柔声地说。“这件事很重要,跟你已经帮我做了的其他事情一样。你们一定要保证不让戈尔洛夫吃喝,不管是谁给他的,吃的也好,喝的也罢,在回去的一路上都这样。尽量做得圆滑一点,把他的杯子碰翻了,或者拿别的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如果有必要就来硬的,完全禁止他的吃喝,直截了当地说是我的命令。明白了吗?” 
  她抬起眼睛,眼睑上露出不情愿的神色,点了点头,朝舱室门口走去。“还有一件事,比阿特丽斯,”我抓住她的手臂说:“你刚才在外面露的那一手真是绝了。我这条命多亏了你。”她飞快地转身朝门口走去,但是到了里面,她又回头看了我一眼。 
  在回别连契科庄园的时候,一路无话,只是特别冷,特别荒凉。一路上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一头野兽,一只鸟。马走得比较慢,身上套着拼凑起来的挽具,走起来很别扭。不过,马还是跑得挺好,小跟班完全是个够格的车夫,只有一次偏离了方向。那是我们回到结冰的河流中央,他把马转到一边,要从那个掉了脑袋的哥萨克冻僵了的头上碾过去。小跟班低头看着那张结了冰的脸,却没有看我。 
  有一次,我们回到离那条河几英里的大路上,我以为听到了远处的狼嗥,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幅幅龇牙咧嘴的图像。不过那个声音也有可能只是风吹在我麻木了的耳朵里引起的幻觉。 
  每隔一个小时,到了一段笔直、平坦的路上,我总是从车夫的座位上站起来,沿着雪橇圆顶的边缘爬上去。车夫的尸体和那个哥萨克人脚抵着脚躺在那里,活像两根圣诞节时用的原木。车夫的脸已经冻成了蓝白色,那个哥萨克的鼻子从包裹着的毛皮中露出来,差不多也是那种颜色。每次我上去的时候,他都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接受我给他灌下去的白兰地。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到达了别连契科庄园。   
  《爱情与荣誉》第十六章(1)   
  “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真是意外的惊喜!”别连契科夫伯爵握着我冻僵的手指,满面笑容。他从屋子里匆匆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艰难地从车夫的座位上爬了下来,全身都冻僵了,像个麻风病人似的朝他走去。可是他没有注意到这个,也没有注意到雪橇上有擦痕,马匹减少了,挽具变了样。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像见到了一位阔别很久、身体十分壮实的老朋友。“那么你们打算再住一天喽。太好了!要是行的话就待上两天。看来你们跟我们一样很喜欢乡村生活。” 
  我估计这个人以为我们这一天只是出去看风景去了,不忍心离开这里宁静的环境所以才回来的。不过,他的妻子就大不相同了。她从屋子里出来,看到我的时候皱着眉头,径直跑到雪橇的门口。小跟班打开了门。“什么事?可怕的事情,我知道了——谁死了?”在屋子旁边挖水池的十来个农奴步履蹒跚地走过来围观,看着雪橇。我把别连契科夫拉到一旁。 
  “伯爵,”我压低嗓门说,“你最好让你的太太回到屋里去。我们在路上碰到了哥萨克。车夫死了。我们有一个俘虏。我想你太太看到了死尸和哥萨克会惊恐的,你总不希望她受惊吧。” 
  听到这话,伯爵和上次谈起哥萨克时一样,一副冷静的表情。他看着妻子,然后又看看我,脸上那种神情我只能用“诡诈”来形容。“你干吗不让她看一看?”他说。 
  “好吧,只要你愿意,”我拍了拍小跟班的肩膀,指了指雪橇顶部。他爬上车夫的座位。别连契科夫在跟农奴们说话;几个身上泥泞稍少的人走开了,站在雪橇后面,像是等待着拿行李似的。仆役已经解开了套在雪橇上的马匹,他看了看我,看了看挤在门口外面唧唧喳喳的女士们,又看了看我。我用手指画了一个圆圈,他就把车夫的尸体滚了下来,死尸僵得跟木头似的。 
  农奴们接住这件行李——的确是行李——将他抬到屋子前面的台阶上,放了下来,然后又步履蹒跚地回到雪橇后面,接第二件行李。别连契科娃伯爵夫人瞥了死尸一眼,又一眼,当她第三次看那具死尸的时候就嚷了起来。女士们听了,过来牵着她的手臂,伸长脑袋,讲述事情的始末。 
  别连契科夫和我在一旁观望,农奴们对死尸和伯爵夫人的惊叫无动于衷。他们展开双臂,接住了仆役从侧面滚下来的那个哥萨克人。这个家伙并没有完全冻僵,他弓着腰,睁着眼,跟刚才抬死尸的农奴来了个面面相觑。那个农奴大声嚷起来。旁边的人也叫了起来。“哥萨克人!”【原文为俄语。――译注】他们惊叫着。四个农奴一齐丢下了那个哥萨克。尽管那个家伙给绑得紧紧的,怎么也动弹不了,再加上受了伤,冻得半死,他们几个人还是跑得远远的,回到满身泥泞的人群中。然后所有的农奴又后退了二十码。 
  别连契科娃伯爵夫人表现得更为突出:她快步走到台阶上,在车夫的尸体上绊了一跤,扑倒在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头撞到关着的门上,又摔倒在地上。她双手拉住门闩,站了起来,猛地推开门,一直不停地尖声叫喊着,最后在过门槛的时候昏倒了。 
  别连契科夫看了看我。“乡村也不完全宁静,”他说。“我本来不想给你留下这样的印象。可是在这种宁静的环境里,生活中偶尔发生的变故就显得尤为突出。”几个家奴跑过去照料他的太太,伯爵自己朝那个被扔下的哥萨克人走去,向农奴们做了个手势,让他们过去。伯爵此刻凌驾于一个女人之上的荣耀却被另一个女人抢了去——米特斯基公主走上前去,傲慢地说:“别连契科夫大人,我们再次接受你的盛情!我们明天就回圣彼得堡。请你看管好这个俘虏。我们是以全俄罗斯女皇叶卡捷琳娜的名义逮捕他的!”周围畏缩不前的农奴都全神贯注地听着。说完,她用穿着靴子的脚尖踢了那个哥萨克人一下,走到雪橇跟前,喊里头的比阿特丽斯“立刻”给所有的女士拿睡衣。 
  我走到满脸堆笑的伯爵跟前,用极其礼貌的口吻请他照料马匹,修理挽具,用既安全又体面的方式照管好俘虏,更重要的是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给戈尔洛夫看病。 
  大夫是个德国人。他来的时候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衬衣上还沾有肉汁。他带来了一个干净的瓷器杯子,是用来装血的,还有一把明晃晃的钢制手术刀。他把杯口对准戈尔洛夫的手肘,把他前臂白色的肌肉转过来朝上,看到这几个动作我就有了信心。 
  “你对这个有把握吗?”比阿特丽斯低声问我。我们俩坐在床脚边观看着。 
  “当然有,”我向她保证。“戈尔洛夫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其实这是我自己的主张,因为我跟他相处了这么久,对他很了解,所以才这样说。严格地说,当时戈尔洛夫根本就是人事不知。从别连契科夫派人去请大夫,到大夫来到这里,前后花了一个小时。在这其间戈尔洛夫出现了两次痉挛——脸部和身体收缩;现在他的头靠着一个枕头,全身瘫痪,知觉也是时有时无。大夫在肘部的臂弯处割开静脉血管时,他也没有动弹。 
  比阿特丽斯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却把头扭到一边,因为我的胃里又一团湿漉漉的温暖的东西。战场上看到血是一回事,卧室里看到血则是另外一回事。戈尔洛夫那俄国血统的鲜血滴下了一大瓷杯,为了朋友的康复,我强忍着听滴血的声音。大夫用一块干布绑住了刀口,在干布的一个结上擦了擦手术刀,站起身来。“喝了太多的伏特加,又吹了夜风,还中了一些毒,”大夫用德语告诉我。“现在他可以过一个安静的晚上了,明天就会好得多。最好是再做一次手术。”   
  《爱情与荣誉》第十六章(2)   
  “谢谢你,大夫。”我从支付开销的钱中拿出一枚金币给了他。 
  “好,好,”大夫说着,把那枚金币塞进装手表的口袋里。“如果需要我,我可以再来。”他带着那个杯子走了。 
  我观察了戈尔洛夫一会儿。他静静地躺着。我坐到床对面的炉火旁。比阿特丽斯也在观察病人,然后来到我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过了好大一阵子她说:“你干吗要告诉别连契科夫伯爵,说戈尔洛夫的病会传染?” 
  “你听到我说了吗?”我此前跟别连契科夫在马车旁边进行过一次很机密的谈话,当时比阿特丽斯在卸货。 
  她点了点头,红棕色的头发在火光中闪烁着。“我还听到别人又说了一遍。” 
  “谁?” 
  “米特斯基公主。她告诉大伙儿,让大家都离这个房间远一点,等确诊了戈尔洛夫的发烧不会传染为止。当然,我是例外。” 
  “她是不是很焦虑的样子?” 
  “哦,是的。” 
  “为戈尔洛夫,还是为她自个儿?” 
  比阿特丽斯看了看自己搁在膝盖上的手。 
  “我是想让伯爵给我们一间像这样的房子,”我说。我们的房间在后面的一个拐角上,是整幢屋子里最封闭的一间。当然,厨房会更好一些,但是谁也不希望把一个病人安置在那里。“我只是想让我们单独在一起,这样我可以保护他。”比阿特丽斯抬起头来直视着我的眼睛。“我还想借此机会看哪几位女士会把传染病当真,哪几位不把它当一回事。” 
  “你认为你的朋友给人下了毒。” 
  我没有吱声,只是看着她。戈尔洛夫突然呻吟了一声。我们同时注视着他,只见他在昏迷中皱眉头。 
  “今天没有人给他喂东西,”她说。“只有泽普莎不理睬他。不过除了泽普莎之外,每个人都想给他东西吃。结果他什么也没吃成,也没有喝什么。我用公用水罐里的水给他润过一次嘴唇。” 
  “你替我保护他的时候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吗?” 
  “没有,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昏迷不醒。” 
  戈尔洛夫又呻吟了一声。他抽搐着,一阵阵袭来的痉挛使他翻来覆去。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我们俩时而看着他,时而看着地板,时而看着火。 
  戈尔洛夫又在辗转反侧,把毯子掀到了地上。我们急忙奔过去,比阿特丽斯给他盖上毯子,我抓住他的肩膀。“戈尔洛夫!戈尔洛夫!你听见我了吗?” 
  “当然听见了,”他嘟囔了一声,眼睛紧闭着。“在咬我。在咬我!”阵痛消失后,他又陷入痛苦的沉睡之中。 
  “比阿特丽斯,”我低声说道。“我要到外面去一下。你就在这儿守着,等我回来,好吗?” 
  她点点头。我告诉她我只出去五分钟,然后我披上斗篷,走出了房间。 
  我看到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一个门,通向屋子后面的空地。前一天晚上安妮就是从这扇门到厨房去的。我走出门,但没有进厨房,而是拐了一个弯,从仆人们的住处经过,来到谷仓,那个哥萨克人就锁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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