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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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与荣誉-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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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有一封信给我爸爸?”她用英语问道。口音显示她的母语是法语。“交给我吧,”她看到我停了一下,不耐烦地说:“给我吧,我爸爸这会儿正跟情妇在一起。你可以相信我!” 
  她眼里露出微笑,朝我伸出手来。我意识到我的窘迫使她很开心,而让人从窘迫到狼狈则是她习以为常的游戏。我这次用英语说:“我叫基兰·塞尔科克,是从美利坚来的。” 
  “我叫夏洛特·杜布瓦,”她行了一个屈膝礼,礼行得近乎戏弄,连头都没动一下。她再次伸出手来。“信呢?” 
  “信是要保密的——” 
  她一把从我的手里夺过信去,“哧”地一下子撕开来,然后大声朗读着:“请帮助这个叫基兰·塞尔科克的年轻人和他的朋友谢尔盖·戈尔洛夫,并为了两国的相互利益,给他们做必要的介绍。由本杰明·富兰克林亲笔签名!天啊,太有意思了!” 
  通过门厅的窗户她看到外面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身穿俄国制服、头上油光发亮、四肢笨拙地摆动着的年轻人,便停了下来。这个小伙子连门也不敲就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看到我似乎有点纳闷。杜布瓦小姐很随意地跟他打招呼,仿佛是运来了一件家具。“你来了,罗德昂!”她说。“到客厅里去吧,一会儿我就来陪你。”她牵着小伙子的手臂,把他拉进客厅的门内,随手把门关上,然后转身对我说:“可惜不能现在拜访你,你看,我有一个事先定好的约会。不过我会把这个交给我爸爸的。你可以……信赖我。”   
  《爱情与荣誉》第六章(2)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仿佛是要证实我完全听懂了她最后一句话的后半部分,然后把信塞进胸口,噌地一下子钻进客厅,让我自己走出屋子。 
  一个小时之后,戈尔洛夫、佩奥特里和我坐在“白雁”客栈的餐厅里。我们的桌子靠着窗户。戈尔洛夫狼吞虎咽地吃着,我痛斥自己的愚蠢:“我真是个大傻瓜!那封价值连城的介绍信——让我扔进一个小妞的胸脯里了。” 
  戈尔洛夫抬起头来问:“她的胸脯?” 
  “不是我塞进去的,是她自己放进去的。” 
  “是她放进去的?”他若有所思。“那个小妞漂亮吗?” 
  “戈尔洛夫,你一点也不懂,你这个大笨蛋傻帽!我是一个乡巴佬。我犯了大错。我丢掉了咱们仅有的一点点机会——” 
  我戛然而止,因为一辆四匹白马拉着的豪华马车雷鸣般驶来,在我们窗户外面停住了。马车有绒毛的衬垫,蓝色的流苏在车顶和马匹的缰绳上飘扬。一个使者——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他——穿着一件鲜红的上衣,有褶边的衣领围护着脖子,犹如斗鸡身上的羽毛,从马车里探出身来,踮着脚踩在淤泥上,走进了旅馆。 
  旅馆的侍者坐在前厅的办公桌后,我们在餐厅里可以看到他。这位身份显赫的人物走到侍者的办公桌前,低声说着什么。侍者看到这个使者惊呆了,朝餐厅做了一个手势,使者便来到餐厅门口。 
  “塞尔科克先生和戈尔洛夫先生,有请。【原文为法语。――译注】”使者用他那动人的男高音唱歌似的说。整个餐厅内的人都凝视着他。旅馆的侍者趔趄着站了起来,用手指着我。那个使者大步走到我们桌子跟前,每走一步总是脚远远地伸在下巴的前面。戈尔洛夫和我都哑口无言。可他比我更糟糕:他惊得一动也不动,僵直地坐在那里,弓着身子,手上还拿着刚才啃下了一块长条肉的烧鸡骨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盯着这位使者,吊在牙齿上的那块鸡肉正把美味的油汁滴在下巴上。 
  那个使者用戴着白手套的手从鲜红的上衣内口袋掏出一个信封,然后双手捧着举过头顶。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然后仿佛腰身是一个旋钮似的,弯着上半身,把信封准确地安放在桌子的边缘;接着他的上半身上抬,直到那只手回到原来的高度。然后,他又以肩膀为轴心,把手掌放到腰间。“戈尔洛夫伯爵,”他吟唱着,咔嚓一下来了个立正,然后深深地向这位名人鞠了一躬以示告别。我真有点庆幸:他把这样崇高的礼仪奉献给了戈尔洛夫,而不是我。而这时戈尔洛夫的嘴上还噙着那块足有半磅重、油水直滴的烧鸡肉。我正觉得自己比戈尔洛夫体面时,那个使者嘴上说着:“塞尔科克先生,”身子却明显地向佩奥特里立正鞠躬。然后,他脚跟在前,身体在后地走出了餐厅。 
  戈尔洛夫仍然没有动弹,牙齿仍咬着那一块鸡肉。我注意到他的下颌试探性地动了一下,又一下,再一下,最后由于不断加速的咀嚼,他把那块鸡肉吞进了张得大大的嘴里。下颌每动一下,他的理智似乎就恢复一丁点,这样,等他吞下那块鸡肉时,就完全恢复为原来的戈尔洛夫了。他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唇,飞快地喝了一口啤酒,朝信封瞥了一眼,说:“是你在特南斯基胡同的熟人送来的,对吧?” 
  我拿起信封,从里面抽出一份请柬,上面写着秀丽的字迹。我大声朗读:“杜布瓦侯爵邀请你们光临舞会,定于——”我抬头看了一眼戈尔洛夫,“舞会明天晚上举行。” 
  他沉默了一会儿,吸了口气,说:“嗨!我们贵族阶层的人士动作就是快!是不是呀,塞尔科克先生?” 
  当然,他最后那句话是冲着佩奥特里说的。 
  我对事情的进展很满意,甚至有点沾沾自喜。我告诉戈尔洛夫说我想休息一会儿,便回到房间。我一进门就发现有点不对劲——准确地说是一切都太对劲了:房间里的灰尘给人打扫过了,洗脸盆旁边的水罐又重新装满了水,床单给拂得平平展展。我还注意到地板擦过了,我的包被安放在餐桌下原来的位置上,纹丝不差。我找出装写字板的盒子,检查那一沓子信纸。 
  为了提醒自己盒子是否给人拨弄过,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把写字纸中的一张放得跟其他的纸张错开位置。可以肯定那天早上我拿出信之后也是这么做的。我马上发现所有的纸张都是整整齐齐的。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把那一张纸错开位置。但我最担心的是其他的可能性。是不是有人翻了我的盒子找钱?找情报?他们又是谁? 
  我躺在床上,怀疑自己的神经是否正常。我询问自己是不是因为恐惧而在胡思乱想。以前在正常情况下的那种乐观态度已经荡然无存,何况我的确是太累了。大约有一个小时我就这样躺在黑暗之中,没精打采,不断地告诫自己:旅途的艰辛最终使我抵挡不住了,我很快就会找到穿过前面森林的道路的,我有的是机会——但一转眼又对这一切表示怀疑。终于,我脑海里的最后一点秩序紊乱了,人也昏昏欲睡。我想到即将到来的舞会,就像小学生似的,开始考虑该穿什么衣服,会遇到什么人,我该怎样向别人介绍自己,以便给别人留下良好的印象。 
  我猛地在床上坐直身子,歇了一会儿,站了起来,摸了一把跟马刀一起挂在墙壁钉子上的匕首,又想了一阵子,朝戈尔洛夫那边跑去。我把他从沉睡中拖起来,拽到我的房间,他感到莫名其妙。我锁好门,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说:“我要摇铃子把男服务员叫来,戈尔洛夫。我要问他一些他不会拒绝回答的问题。我知道他会讲法语和德语。但他是俄国人。我想如果用他的本国语言,就更容易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爱情与荣誉》第六章(3)   
  “叫男服务员?那是怎么——” 
  “有人搜查了我的房间。我敢肯定。” 
  “为什么?你的钱带在身上——尽管数量不多。”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窥探我。” 
  戈尔洛夫拧着眉毛,眯着眼,以为我失去了自制。“听我说!”我仍然固执己见。“昨天我把旅行制服和内衣给男服务员,让他给我洗好,熨平。”我指着窗户旁边的架子。“这就是制服,现在就挂在这儿!他后来又到这儿来过。他有钥匙。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帮助任何人进出。我要摇铃子把他找来。”说着,我把铃绳拉了一下。 
  很快就有了敲门声。我开了门,男服务员的口吻在我看来极其恭敬,他说:“什么事,先生?【原文为法语。――译注】”我让他进来;他犹豫了一下,走了进来,看见戈尔洛夫也在里面,两腿发软。我锁上门,他转过身来,然后一动不动地站着。 
  我两眼瞪着他,只见他长着一头浅棕色的头发,一张典型的斯拉夫人的脸,面部正中间长着一个朝上翘的鼻子,看样子顶多十二岁。他站在那儿,脸色陡变,显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憨态。 
  “昨天,”我用法语说。“我给你脏衣服。你把洗干净了的衣服拿回来,放在了这里。可你让别的什么人进来了。” 
  “哦,没有,先生!” 
  我从钉子上取下匕首,慢慢地拉掉刀鞘,把刀鞘扔到床上;然后用左手的食指头抵着刀尖,不停地拨弄着刀刃。“是的,有这回事。你还让别人到了戈尔洛夫伯爵的房子里。” 
  男孩望了望戈尔洛夫,可他脸上毫无表情。他又看着我,我发现他的嘴唇在颤抖,便继续问道:“有没有这回事?” 
  他张开了嘴巴,可是说不出话来,正在摇头表示否认的时候,我一下子跳到他的跟前,伸出左手抓住他的后脑勺——不是扯他的头发,而是攥着脖子,因为我觉得这样更显得阴森可怖——把匕首尖顶住他下巴下面没有骨头的肌肉。我的鼻子离他的鼻子只有一英寸,我低声说:“我可不怕杀孩子。那些土耳其人在我看来都是孩子,我杀了好多土耳其人。是谁?你把谁带进了我的房间?” 
  我捏住他上脊椎的手可以感觉到他的腿在打颤。他脸上的憨态全无,直瞪瞪地看着我的眼睛,说:“没有谁,先生。” 
  我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戈尔洛夫在摇头。他走上前来,推开了匕首,恳求我别杀了这个孩子。他的请求十分热切,但与我的意图大相径庭(因为我非但不想伤害这个孩子,而且正要宣布他的无辜),于是我估摸着他是想让我扮演得更凶狠一点。我真的变得更加杀气腾腾,听到戈尔洛夫求情,我后退了几步,挥舞着匕首,就在戈尔洛夫跟孩子说话的当儿,朝他们俩投去暴戾的凶光。突然,戈尔洛夫自己把孩子攥住,就像提起潘特金那样把他提到半空中,屁股朝下地扔到床上。接着,他后退了几步,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开始讲起俄语来。 
  那个孩子目光呆滞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戈尔洛夫不停地说着,孩子的眼睛在我们俩之间看来看去。戈尔洛夫那洪亮的嗓音一起一落地吐着俄语中的一个个音节,仿佛一把孤独的大提琴在奏着挽歌。孩子的胸脯起伏着,他在哭。 
  哭声越来越凄惨,越来越不可控制。戈尔洛夫刚才还猫着腰,双手扶着膝盖,向那个不知所措的孩子讲着话,这时他伸直了腰;为了不让那个孩子听见,他慢慢地走到我跟前才说:“我告诉他,你跟他发火不是因为他撒了谎,背叛了你,而是因为他让你失望了。我告诉他,这个旅店里其他的外国人因为他是俄国人,又出身农村,都把他当作垃圾。可你喜欢他,还告诉了我——我,戈尔洛夫伯爵,你跟我交朋友给了我很大的面子——说是你认为这个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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