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里拐弯 作者:邓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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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里拐弯 作者:邓刚著-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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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快意的是公安局派出所这些家伙不敢管我们,他们之间为了什么观点已打得不可开交。更可笑的是一个派出所所长的儿结婚,还要请我去保驾。在革命激烈的年月里,结婚也激烈起来,人们都在发疯地办结婚酒席。倒霉的是每当谁家办结婚酒席时,便有不三不四的小子闯进去,以要喜糖喜酒吃的借口来闹事。后来闹得越来越凶,凡是结婚的人,都必请几个能打的小子前去保驾。我为此大享其福,大喝喜酒。所有结婚的家伙都争着请我,只要我在场,没一个小子敢靠近。那些以此取乐的小子,一听陈胡子在场,便乖乖溜走。
  派出所所长酒席办得相当阔,请了2000多客人,其中有不少派出所所长。这些家伙过去耀武扬威,现在却低三下四地对我陪笑,并把我让到正座上。
  席间,有几个小子来闹事,说是要喝新娘亲自斟的酒。派出所所长吓唬他们说我在酒席上。这几个小子毫不在意。因为他们刚刚一连闹了几家,那些家都谎说我在他们家。
  我不动声,吩咐所长叫这几个小子进来。等那几个小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屋里,我才发现都是我手下的兵将。
  我平静地说〃:想喝酒的过来。〃
  那几个小子看见是我,猛地一怔,赶紧转身溜出去。立时,所有的派出所所长都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一面给我敬酒一面说〃:革命小将就是厉害!〃一天,我在街上蹓跶。忽然看见一个小子极不顺眼。因为他穿一身黄军装本来挺革命的,却把里面的红秋衣领子翻到外面。叫人看了很不舒服。我从来就没看见一个男人把红领子翻在外面。我说:〃你他妈的把资产阶级的领子掖进去!〃谁知这小子对我不屑一顾,似乎还唾了我一口。我哪能受这个,你就是对我点头哈腰我都不耐烦,这小子看来是活够了!
  我一拳打将过去,却被那小子灵巧地躲过去。我没怎么在意,又踢过一脚,但也踢了个空。我一下子警惕起来,看来这小子不一般。我认真地打了他几下,使出些力气。可这小子并不逃走,反而从容和我对打。我不禁勃然大怒,拳虚脚实,几个扫蹚腿旋过去,把那小子扫倒。我脚踩着他的脖子,把他那翻出来的秋衣领子哧地撕碎。这小子却牙硬,凶狠地叫唤着:〃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我简直要笑死了,老子没有不敢打的人。
  这小子最后狼狈逃走时,还回头叫唤:〃好小子你别跑!好小子你别跑!。〃我哈哈大笑。
  过了几天。我手下的一个小子气急败坏地跑来找我,说是大事不好,我上次打的是东区大王的弟弟,他们扬言要踩平西区。
  我立即把这个小子臭骂一顿,我说能打过我的人还没生下来。这小子却继续大惊失色,说是东区那个大王厉害,外号叫耗子,会螳螂拳,打起架来又狠又鬼。据说他去武卫队的据点里偷军大衣,只隔几米远,武卫队开了那么多枪,结果连汗毛都没伤。
  一说到耗子,我就想起那次上树摘豆荚时遇到的耗子,也许就是这小子。我不在意地说我见过耗子,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晚上,几个王和一帮小子全到我家来。他们恶声恶气地叫嚷,要去踩平东区。原来这些年,他们吃了东区耗子他们不少苦头,有一个小子的腿被耗子打断过。我气坏了,发誓要砸断耗子的腿。我要他们去放风,就说我想见识见识耗子,叫他4条腿来,3条腿回去。
  消息很快传到耗子耳朵里,这小子并没暴跳如雷,反而派了两个白脸小子来下战表。东区小子全都长着资产阶级白脸,打架斗殴也装模作样地下什么战表。不过,我们西区这帮野小子倒被他们玩的花样弄懵了。因为那两个小白脸问我们文打还是武打,明打还是暗打。幸好我们这边有一个常看古书的小子,自称智多星吴用。他上前对答了一番,弄清楚文打是一个对一个有秩序地打,武打是群打,相互混战;明打是光用拳脚,暗打是带匕首菜刀什么的。
  最后约定,晚上10点在东区和西区交界的市中心广场开战,一个对一个的文打。我先和耗子打,然后往下排着对打,这样能看出真正的武艺高低来。
  等那两个小白脸回东区时,智多星这小子马上变卦,他说东区那帮小子诡计多端,从不讲信用,弄不好要上当。我们应该文打为先,武打备后,以防不测。为了不让对方看出破绽,我们决定不带匕首菜刀什么的,而是每人口袋里装满鹅卵石。
  听说要打架,西区的小子们全乐疯了,不一会儿便集合了一百多个。我们浩浩荡荡地朝市中心广场进发,满怀胜利的信心,要与东区的小子决一死战。我们全都恨透了东区那些少爷们,那些住洋楼穿破皮鞋说假话的骗子们。应该全把这些家伙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
  市中心广场是一个大圆圈花园,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在这里度过好几个儿童节,白衬衣蓝裤子鲜艳的红领巾,大眼睛的音乐老师拉手风琴领我们唱歌六月的好风光,六月的鲜花开,六一儿童节。我突然感到那个年月多么美好,红红的太阳,蓝蓝的天空,鲜花盛开。
  我不知道怎么会在这杀气腾腾的暗夜里回想明亮的童年,再这么回想下去我的心肠就要变得柔软起来。这时智多星捅了我一下,这小子早就提前去市中心广场侦察一番,他说耗子他们也来了1000多人,看样都空着手。
  到了广场,我不由得大吃一惊,东区那1000多个小子整整齐齐地列着几排队伍,而且穿戴也极整齐。东区的小子就会来这一套,摆资产阶级那个臭样。不过,人家为此也确实显出威风来,不象我们破破烂烂花花杂杂的似一群乌合之众。当然,我不能被东区小子们的虚架吓住。面对着他们排列的队伍,我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市中心广场的花园已被革命的怒火烧得枝叶不剩,变成了真正的大广场,一眼看到尽头。这对我们来说,是最理想的战场。你尽可以横冲直撞,左踢右打。
  当我快走到东区那帮小子跟前时,象谁按了一下电钮,密集的队伍刷地散开,摆成做广播操的队形,每人之间拉开很大的距离。我立即定住身子,亮出一副打式,以防不测。
  这时,在那散开的队形里,无声地窜出一个小子,直窜到我跟前,并亮出一副可笑的架势两臂和螳臂一样弯曲着立在身前,手指还紧并在一起做鹰爪状。可恨的是我身后的兵马竟有人发出喝采,意思是这螳螂拳式练得精。我恼火万分,因在我这一派长拳门里,视螳螂为歪门邪道,不属正宗。
  那小子突地左右跳闪了两下,身子还故意晃了两晃,但两只鹰爪却死死地对着我。从这虚张声势的动作中,我一下看清了这个小子是当年我见过一面的耗子。那么多年过去了,这小子竟然一点没长,还是那个尖嘴瘦腮的小样。
  耗子一言不发,围着我身前的半圆形,脚不离地的划步,两臂交替地运动,两只手确象鹰爪一样在空中一抓一抓。月光给他投下暗灰色的影子,简直就是鬼影闪动。
  两边的人马全都鸦雀无声,完全是在看一场武打戏。我身架不乱,只是眼珠子跟定耗子的身影转动。我略有些紧张,好似平生第一次打架,因为胜败代表整个西区,责任重大。
  猛的一阵风扑过来,耗子已窜到跟前,两只鹰爪劈头刨下来。我一下就看出耗子的水平高超。这小子竟能象我出手那么快。其实我打胜的诀窍在于快,上步出拳闪电一般,对方还没等明白过来就倒下了。耗子的速度似乎比我还快,使我不能从容躲闪,只好双臂迎上去。
  当耗子的鹰爪掌打到我胳膊上,我才知道这小子功夫不浅,那10个指头是打过沙石砖头,和我一样练过硬功。但与此同时,他也感到我的份量。我全神贯注,把刘剑飞教我的功夫,全都尽数打出。我第一次打得这样认真和吃力,耗子有些花拳绣腿,猫一样灵,无声地跳来闪去。而且这小子功夫练到炉火纯青的程度,两脚始终贴地滑行,尽管挨了我几下狠劲地踢踹,却没有跌倒。
  两边的小子全都看呆了,没一个吱声,任我们俩打下去。我们俩发狠地打了好一阵,全都朝对方下死手,不管腰腿脸腚,拚力打去。渐渐地,我发现耗子路数有点乱,拳打在他的身上有些湿漉漉的。原来这小子出汗了,没想到他身子这么虚。东区的少爷们大概全这个样,不肯吃苦,净干偷鸡摸狗的坏事,练不出钢筋铁骨。这下子我越打越有劲,捶砸捣蹬踢踹,逼得耗子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我的兵将在后面喝起采来,我简直如虎添翅,越打越凶。
  突然间,一道亮光在我跟前飞闪,耗子从腰间抽出一支七节鞭。那七节鞭肯定是钢铁厂的不锈钢做的,所以亮得耀眼。武斗刚开始那阵,各派武斗队都跑钢铁厂打造兵器,西区的几个小子就有这种不锈钢做的七节鞭。
  看来智多星这小子有远见,东区的小子确实是诡计多端,不讲信义。讲好了文打,却狗急跳墙变了卦。我尽管怒火冲天,但不得不退下阵。更没想到,耗子身后的队形,刷地亮起一片耀眼的光彩,这帮小子全都抽出七节鞭,打得地面火星四迸。一刹时上百条七节鞭哗哗摇响,叫你眼花缭乱。
  我气得不行,掏出鹅卵石,大喊一声〃:打!〃立时,一阵飞沙走石,双方混战起来。不一会儿,人群里发出鬼哭狼嚎似地惨叫,被石头砸破脑袋的,被七节鞭抽开皮肉的,大广场四周住房的玻璃也砰砰啪啪地被石头砸碎,这又传来女人孩子的哭叫声。正打得昏天黑地,广场四周猛地照亮,无数个刺眼的汽车灯一下把广场照得通明。我们全象一批小丑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惶然不知所措。
  我转圈一看,坏了。这绝对是有计划地铁壁合围,广场周围全是大大小小的汽车和背枪的人群。汽车的马达声,尖锐的哨子声,还有广播喇叭声〃:谁敢乱跑乱动,打死勿论!〃我们当然不听,四处乱冲乱撞。果然响起了枪声,那是半自动步枪的连射,在这静静的深夜,格外惊心动魄,广场周围的楼房还发出
  的回响。一些小子全吓得两腿瘫软,哭爹喊娘。
  不管东区西区,我们全都一个不剩地被捉进军管会的大俱乐部里。
  捉我们的人很凶,也没穿军装,看背枪的样象过去工厂的武装民兵。智多星发现他们有的戴袖标,上面有什么指挥部的字样,看来是革命群众组织的武卫队。这使我们很奇怪,武卫队都互相打得不敢露面,怎么能有精神出来管社会上的事?天亮时才看清楚这帮粗野的家伙是新成立的群众专政指挥部,他们的权力大得不但管反革命走资派打架斗殴分子,还能管所有的革命组织。
  激烈的革命已开始收口了,我们这些打得昏天黑地的家伙却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能激烈地自由下去。
  在军管会领导的指挥下,专政队首先把身上带七节鞭、匕首等凶器的小子押到侧厅重点处理,剩下赤手空拳的从轻发落。这下东区的小子们倒了霉,耗子和他手下的兵马大多数被关进侧厅,没收的七节鞭几乎装了半车。军管会的领导望着一大堆亮闪闪的不锈钢,惊讶得直晃脑袋。
  看到耗子他们垂头丧气地被押到侧厅,我们幸灾乐祸。这时两个专政队人员过来吆喝我们10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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