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腰挺得很直,一个人坐在一边,手里不停地转动着那杯很好看的饮料,偶尔会露出微微的浅笑,那姿势,似乎在优雅地弹着钢琴。 酒醉人散。门口,目送着楚的朋友都走了,那几个女人也坐车扬长而去,宝儿轻盈地站在他身边,温柔且漠然地说,我要回去了。 楚愕然,这么晚,怎么还回去?每次过来,楚从来没说过挽留,但宝儿肯定会留下来过夜,所以此刻,楚有点心慌。 我要回去。温柔而坚决,宝儿心里乱得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但,今晚的楚真的令她很失望。 明天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何况今晚是我生日。楚祈求。宝儿漠然地转过头,不看他,说,自然会有人陪你。语气有点酸。 楚想解释,宝儿突然想,为什么要便宜那个叫媚的女人?然后对楚嫣然一笑,说,是太晚了,还是明天回去吧,然后钻进楚的轿车。 楚的房间里。楚搂着宝儿,热情地吻着,宝儿依然淡淡地和他亲吻着,像以往一样没有热烈的回应。过了一会,楚懊恼地松开宝儿,然后倒了一杯酒。宝儿疑惑地看着他,没有问,她认为,一个真正的女人,不用亲口去问,就会等到男人的答案。突然,门铃大响,开门,一个香气扑人的物体卷进来说,媚醉得很厉害,在喊着你的名字,你快上去看看她,说着,拖着楚一起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楚回头望了宝儿一眼,宝儿背对着他们,楚刹那间感觉到了宝儿的气愤,便说,我不去了,你回去照顾她吧。 半夜。宝儿睁开眼睛,身边空着。她知道,楚正在七楼。他以为宝儿睡着了,然后悄悄地上去,其实,宝儿还没有睡,他刚关上门,宝儿就睁开眼睛。她很想跟着上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但是,她的教养,她的风度不允许这样,所以,她只有睁着眼睛,心如刀绞,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事居然也会发生在她身上,她此刻才知道,她爱楚。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只要楚说和那个女人没瓜葛,她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天亮。楚轻轻地回来躺在床上。宝儿睁开眼睛,他讪笑,你醒了。 宝儿冷漠地望着他,然后起床,漱洗,穿衣服,出门,坐车,没有跟他说一句话,整个过程都很优雅,没有失态,但楚的心感受到了寒冰的刺冷。 一个月里,楚的信息宝儿都没有回。海湾新家园,高级白领住宅,楚来到她的居所,门铃响了很久,她在房间里漠然地上网,听歌,却不开门。他的电话,任凭响到没电她也不接听。 公司里,总机说,有位先生找,她犹豫了一下,接听,楚的父亲,亲切的语气,叫宝儿这个周末回家吃顿饭,很久没见宝儿,有点挂心。楚的父母对她很好,她的父亲抛弃她母女后就再没理过她们,除了把每个月的生活费寄给她。母亲早已另嫁,之后,不再关心宝儿,甚至宝儿长到亭亭玉立,他们也从不过问。因此宝儿很喜欢楚家里的温暖。她可以对楚不假辞色,但在他父母面前,她还是表现得很乖巧,温顺。 在楚的父母调解下,宝儿终于原谅了楚,毕竟,她是爱他的。就在他们四个人在餐桌边愉快地用餐时,电话响了,楚接听,脸突然变色,随后冲出门去。宝儿脸色沉下来,他的父母尴尬地叫宝儿吃菜。她的感觉告诉她,楚是到七楼去了。 吃着水果,宝儿终究无法保持她的风度,说,伯父伯母,我出去一下。然后冲上七楼,直接冲进房间,看见那个叫媚的女人缩在楚的怀里。看见她,楚放在媚头上的手有点不知所措。 宝儿走上前,甩了楚一巴掌,冷冷地看着他。媚马上说,你干什么?宝儿转过头,目光锋利无比,媚打了一个冷颤,“啪”,另外一个耳光甩在媚的脸上。宝儿风卷一样冲下楼,不理会楚在后面叫喊。 请了一个长假,躲在家里,手机关了,电话线也拔掉。她怕在人前毫无尊严,怕出丑,怕自己会忍不住嚎啕大哭。她又想起那年,母亲抱着父亲的腿,想起母亲脸上那恶心的哭相,怕别人的厌恶,更怕楚的厌恶。 突然,想吐,她冲进卫生间,吐起来,差一点连心都吐出来。宝儿虚脱地坐在地上,忽然想起,月经两个月没来了,很少把这些记在心里,她心慌起来。忍不住打电话给楚,楚焦灼的声音,宝儿,你怎么了?不要挂电话,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你在家里吗?等我,我马上过来。 楚再次见到宝儿的时候,宝儿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吃东西了,脸苍白得恐怖,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宝儿这个样子,宝儿永远都是干净、清爽、优雅、斯文、淡定,但那个宝儿总是离他很远,虽然他曾经就是因为这个才爱上宝儿,但此刻,看到宝儿这个样子,他才觉得宝儿是属于他的。 他搂着宝儿,心痛地说,对不起宝儿,原谅我,那个女人,只是,只是……相信我,我只爱你,我不能没有你。宝儿揪着楚的衣领,终于大哭起来。 嫁给我。楚说。 宝儿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没有告诉他,她可能有了孩子,既然决定结婚了,到时候让他自己发现,不是更好吗? 她说,楚,我们很久没去过情侣大道那边了。 现在去。 大道依然暧昧,成双成对的情侣搂着,宝儿依偎在楚的怀抱,想,原来,做一个这样的女人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 宝儿回去辞工作,楚回去准备婚礼。辞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宝儿一直受总裁重用,所以加薪要留她,还要放她三个月婚假,最后宝儿答应物色一个人才,并答应培训到可以放心为止,总裁才勉强点头同意。 周末,宝儿这一次没有发信息告诉楚说要过去,想给他一个惊喜。当宝儿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在心里嘲笑自己,怎么越来越失态了?她现在才知道,这样的爱情才会有喜悦,赤裸的爱情才真实,所以,她做出这样小儿女的决定的时候,心里竟然异常的幸福。 开了门,突然听到两个人的争吵声,宝儿看见了楚,他露出心痛的表情。那个叫媚的女人拿着刀子,哭着喊,我有了你的孩子,你想怎么样? 楚难堪地说,媚,不要这样,我快要结婚了,当初不是说好了只是逢场作戏吗? 不,我要让你一辈子都不能心安。那个女人疯狂地叫嚣着,刀闪亮了一下,血喷射出来,地上很快就有了一摊血。 宝儿看着眼前的一切,头晕目眩,一下坐在了地上。楚焦虑地抱着媚冲出来,经过宝儿身边的时候,看了宝儿一眼,露出祈求,绝望,决绝的痛楚。他想,怀中的这个女人脆弱得似乎经不起打击,竟然为他自杀,竟然离不开他。而宝儿,她是坚强的,即使没有了他,她也会活得很好。一年后。楚在沙发里看着报纸,他的妻子媚在厨房忙碌。电话铃响,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好,我是楚。 你好,我是宝儿的母亲,你不用对我说什么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女儿也是宝儿的女儿在我这里,麻烦你带回去,我早已另结家庭,有一个孩子在身边不方便。至于宝儿,她现在在珠海疗养院,如果你还念旧情的话就去看望她一下。说到这儿,宝儿的母亲刺耳地笑了一声,又说,当然,方便的话。 疗养院里,宝儿穿着白色的很宽松的衣服,腰挺得很直地坐着,脸色苍白,表情痴呆,当她发现楚注视着她的时候,木然地笑了一下,然后很优雅地站起来转身而去,是当年那一个很优美的弧转。 两行液体从楚的眼中滑下来,咸咸的,涩涩的……
第二部分繁花开过
文/积雪草 1 一年前的七月中旬,我遇到了末儿,一个精灵一样的女子。 那时,我刚接了一个活儿,给一家广告公司拍两组关于时装和婚纱的照片。恰逢那座北方的城市——大连开时装博览会,朋友陆离建议我去玩玩,散散心。当时我刚从一场恋爱中逃脱出来,心情郁闷、倦怠,自己也想出去走走。主意打定了,便立即动身。 飞机徐徐降落在周水子国际机场时,已是暮色苍茫时分。扑面而来的是凉爽怡人的海风,不过几个小时的距离,酷暑炎热便被我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临走时,陆离说他的朋友徐行会到机场来接我。因此一出机场我便左顾右盼,透过人流的缝隙,细细地打量着,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像是来接我的徐行,心中不禁焦躁起来。于是掏出那张写着朋友的朋友手机号码的小纸片,按照上面的数字组合,一拨果然就通了,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手机铃声竟在我的对面响了起来。我循声看过去,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子站在我对面不到两米的地方,个子很高,穿着黑色丝质上衣,用一根细细的带子束着,没有一粒纽扣,脖子下面露出一块V字型的白皙。同质地的宽脚裤,走起路来摇曳生姿,飘逸动感。特别是那一头的长发,微微卷曲着,泛着健康的亮泽。 离很远,我就伸过手去说,你是徐行吗?可找到你了。 她笑着摇头,笑容很轻很淡,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徐行让我来接你的,我是林芷末,叫我末儿就可以了。我大笑起来,陆离说徐行是男的,我还纳闷呢,怎么会变成了女的呢? 末儿不说话,上了她开来的一辆白色丰田。一路上,街灯流光溢彩,照亮了这座暮色中美丽的半岛城市,令人觉得仿佛行走在画中。 末儿开车时的神情很专注,也不跟我说话,我无法判断她此时的心境。她身上的香水味淡淡地飘过来,我不禁深吸了两口,我分辨出她用的是男用“冷水”,有一种来自原始的春泉湖和北爱尔兰激流的海洋味香气。 车子一直开到海边停下来,我才想起来问她安排我住哪家酒店,她淡淡地笑了,街灯下模糊不清的样子,她说,住我家里。我立刻扭捏起来,毕竟我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单身男人。于是问她,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方便啊?她不答,一扬手锁了车门,进了小区,保安殷勤开门,我提着简单的行李跟在她身后。上楼之后,她领我进了一个房间说,不早了,你休息吧。 她的声音很好听,有一种牵引的力量,令人无法抗拒。我顺从地上床躺下,脑袋里想着她那寂寞如斯的百合花一样淡淡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2 第二天上午醒来,已经是一屋子的阳光,我听见隐隐的海浪声,忍不住跑到宽大的露台上,立刻欢呼起来,大海就在我眼前不远的地方。以前也住过临海的房子,只是夜里老是睡不着,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让我兴奋。 末儿在餐厅里喊我吃早点,我赶紧擦了把脸去餐厅,末儿已经换了居家的衣服,看起来不再那么冷漠,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亲和力。早餐是鸡蛋、牛奶、燕麦面包,我三口两口吃完。 末儿慢慢地喝牛奶,闲下嘴来才淡淡地说,吃得太快,会胃疼的。我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末儿疑惑地说,笑什么?我连忙摇头,我心中不过是想起了从前的女友,在一起快一年了,她从来没有这样说过我。我对末儿说,我还是搬出去吧,在你这里住着好是好,可是怕给你添麻烦。末儿淡淡地说,我还没怕,你倒怕了?是徐行让你住在这里的。 末儿淡淡的样子,让我觉得我和她的距离很远。 吃完东西,末儿说,你怕我干吗?我又不吃人,从今天开始,由我完全负责你,上午你自由活动,下午由我陪你逛街看海。末儿说话的语气完全是公事公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