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村说,「混蛋,忘了看那部车的车牌号码。」
「河村先生,借一下铅笔和纸。」
爽香说著,就在河村的记事簿上沙沙地写了甚么,「──好了,就是这个。」
「这是……。」
「那部卧铺车的车号。」
对河村来说,简直没有面子。
有点不安地勉强挤出笑容,说了一声:
「谢谢!」
……。
「── ,爽香。」今日子说。
「嗯?」
「还没睡吗?」
集训所的寝室里。──棉被并排著,大家都已进入梦乡。
有细微的鼻息声,也有呼呼的、好像要把整个房间的氧气都吸进去似的响亮呼吸
声。打鼾的、磨牙的……。
真是个热闹的夜晚。
「睡不著。」爽香说。
「我知道,今天太累了。」
「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
「我在安西老师面前让河村先生没面子。──我应该偷偷的在河村身边说才对
呀。」
「想那么多,反而把事情搞砸。」
「是吗?」
「喉咙好渴,要不要去厨房喝个茶?」
「嗯!」
──两人在睡袍上又添了一件毛衣,走出房间,到厨房里去。
「好像有人还没睡。」爽香低声的说。
「灯还……。」
「嘘──」
爽香把今日子压低,「低一点,到那边去。」
两人躲在走廊下的暗处,看见有人从厨房出来。
「是仲田。」今日子小声的说。
仲田光夫不知在深思著甚么的样子,走到廊下便上楼去了。
「──仲田。」
被爽香一叫,仲田光夫吓了一跳。
「啊啊,是杉原啊!」
「三更半夜的在做甚么呀?」爽香问道。
「我没做甚么呀……。」
「睡不著,对不对?」
「怎么说?」仲田光夫说。
「因为担心那个人。」
仲田光夫一直看著爽香。
「──你真是个怪人。」
「很多人都这么说。」爽香一点也不在意的说,「我们是想开个茶会才下来的。
要不要一起参加?」
光夫虽有些慌张失措,终究还是笑了出来。
「可以让我参加吗?」
「是呀!──不是平常的粉末茶哦,是很好喝的上等茶。藏在很隐密的地方,你
知道吗?」
「不知道。」
「那我请你喝。──今日子,走吧!」
「嗯!」
今日子叹了一口气似的回答。
爽香在搞甚么鬼,完全令人摸不著头脑!
──水烧开了,爽香从厨房架上最里面的地方,取出一个从外面看不到的茶罐。
「爽香,你怎么知道有这种东西?」
今日子吃惊地说。
「这个是细井老师偷偷带来的。」
「老师的?」
「对!是我亲眼看见的。老师把它藏在这里。──所以,我时常来偷喝。」
「不怕被发现吗?」
「老师当然知道。」
爽香泡好茶,「──好了,请用。」
「嗯。──真好喝。」
光夫点点头,「可是,你说老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师老早就知道学生在这地方走来走去,所以故意藏在这地方,让学生享
用。」
「是吗……?」
光夫听得一楞一楞的,「我怎么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你的观察力太差了啊!」
爽香这么说时,光夫笑道:
「你呀,真的很特别呀!」
「可是跟这种人做朋友,可就累了哟!」
今日子一副无奈的样子。
「──唉,仲田。」
爽香自己也喝著茶,「那个叫若尾法子的是甚么人啊?」
光夫突然把脸背过去。
「爽香,你不是说过不问的吗?」今日子说。
「我可没说过呢!」
爽香强辩的说,「在这小村子里,有杀人、有自杀未遂。你想会是偶然吗?」
「可是──」
「一定在甚么地方有牵连。──我这么相信的。仲田,人已经死了,而且,现在
被捕的可能不是凶手。这种情况下,你还能保持缄默吗?」
「嗯……。」
光夫一副被爽香气势压倒的样子。
「而且,不知是谁,从东京来,要把若尾法子带走。」
「你说甚么?」
光夫睁大了眼睛,「结果,没怎么样吧?」
「嗯!河村先生,就是安西老师的刑警男朋友,想办法阻止下来了。不过,那些
人或许不会死心,还会再来也说不定。」
「这样啊……。」
光夫慢慢的叹了一口气,「事情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
小声的自言自语起来。
「唉,你就说出来吧,我们会保守那个秘密做为交换。」
「哪个秘密?」
「就是偷看安西老师入浴的秘密啊!」
光夫羞得脸都红了。
「喂!怎么会知道那件事──」
「哈哈,不打自招了。」
「这家伙!」
「果然是你呀!」
「又不光是我,三人──四人都看了。」
光夫还嘴硬。
「还好意思自夸!」
「喂,拜托你不要告诉她啦。」
「这个嘛──」
爽香犹豫著,「我考虑一下。」
光夫苦笑说:
「你真的很难缠。」
把茶一口饮尽,「──叫若尾法子的,是我的母亲。」
「令堂?」
「不过,很早以前就离开我们了。」
「那么,是因为离婚罗?」
「这也是我最近才知道的。──长久以来,一直都以为母亲已经死了。」
「结果你是怎么知道的……。」
「去年来这里的集训所时,那女人就已经在这里了。常在村子里目不转睛的盯著
我看,我从那时就觉得很奇怪。」
「你说她是一年前来这里的……。那么,她早知道你会来这里的集训所──」
「大概是吧。可是,我却甚么也不知道。集训回去以后,包括那女人的事,甚么
话都跟父亲说了。于是父亲脸色突然大变。」
「也就是说,其中有问题……。」
「我问了父亲。父亲有些局促为难,不过,终于还是告诉我了。」
「夫妇两人年龄相差太大的缘故吧。」
「啊,那也是原因之一吧。──不过主要是因为母亲红杏出墙,才会和父亲感情
破裂。」
「所以,就被赶出门了,是吗?──」
「之后,去向如何,父亲说他也不知道。」
「确定是那个人没有错吗?」
「父亲把母亲的照片给我看过了。──在此之前,我常想,为甚么要看到一张母
亲的照片这么困难呢?」
「那就是那个人没错罗?」
「嗯。──父亲叫我不要和她来往。」
光夫叹了一口气,「我也这么想。当初抛下孩子不管,跟别的男人跑了,现在却
又回来。一想到此就……。」
「可是,现在……?」
「她说她知道父亲有女人的事。」
光夫耸耸肩,「而且是在我出生之前。──那女人有一个二十岁的孩子,实在令
人震惊。」
「所以她说你父亲没有资格责备她?」
「那是当然。不过,我认为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因此,为了见面,今年
又追到这里来了。」
光夫摇摇头说,「万万没想到竟会上吊。」
「也不要太自责了。」
爽香说,「何况她也保住命了。」
「嗯……。可是──父亲竟要把她带走。太卑鄙了!」
光夫气得满脸通红。
「仲田!」
爽香说,「你知道和令堂要好的男人是谁吗?」
「嗯。──从父亲那里听来的。如果他没骗我的话……」
「是谁?」
「叫甚么来著呀……。是个画家。听说相当有名呢!」
「佐仓光正?」
「啊!就是这名字。」
爽香点点头,一点也没有大大吃惊的样子。
看到今日子一个人哑然的样子。
「有甚么不对吗?」光夫不解的问道。
──回到寝室的爽香,一进被窝里,不一会儿工夫便进入梦乡,而今日子却因兴
奋的思绪起伏,不能成眠。
今日子想,做爽香的朋友,真的是很辛苦……。
「再过两天,集训就要结束了。」
早餐席间,细井老师向大家报告,「虽然要做的事情很多,在收拾行李、打道回
府之前,还是要好好练习,不能马虎。今天中午以前分组练习,中午以后全体合
奏。」
遵命!学生的回答,响彻整个餐厅。
「──很好。好好把肚子填饱。」
细井说,「把最美的声音吹出来!」
于是喧哗吵闹的早餐便展开了。
「老师,」爽香叫著布子,「河村先生呢?」
「啊,昨天晚上说要在警察局那里过夜。」布子回答。
「 ,老师,我还以为昨晚您去慰问他了呢?」
「又不是小孩子。」
布子说著,笑了出来。
爽香拿著筷子的手停住了。
「──怎么了?」今日子问。
「那是甚么声音?」
「啊,不是车的声音吗?一定是载货的大卡车或──」
「不是啦,那是──」
爽香站起来,跑了出去。
「真有忙不完的应酬啊!」
今日子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是跟著爽香出去。
──出了玄关,爽香楞住了。
好大一辆轿车,停在门口,完全把玄关挡住了。
司机把门打开后,一位白发的绅士慢慢地走下车来。
「好寒酸的地方啊!」
看到集训所,皱了皱眉头的说,并走到里面来了。
「请问有甚么事吗?」爽香问道。
「你是这里的佣人?」
「是学生。」
「哦。我是仲田光夫的父亲。去叫我儿子来!」
爽香伸了伸懒腰。──在一旁看著的今日子屏息注视著。
「要是没有老师的允许,恕不通告。学生与家属会面,只限于有特别事情的时
候。」爽香说。
「你说甚么?」
仲田好像火大了,「我是仲田光夫的老爸哪。你搞清楚了没?」
「我听到了。我现在去请老师来,请稍等一下。」
「我是叫你去叫我儿子!」
「所以,我才──」
「爸爸!」
光夫站在那里,叫了一声。
「甚么,原来你在这里。──这家伙是谁?讲话和小孩子一样!」
「是爸爸不好呢!」
「你说甚么?」
「现在不能会面。练习时间到了,中午休息时间再来吧!」
「光夫──」
「不要给其他同学看到,回去吧!」
光夫的父亲大声地叹了一口气。
「──知道了。十二点,我会再来。」
仲田先生大步的走出玄关。
「仲田光夫,对不起。」
「没关系。我父亲总是认为谁都要照自己的意思去做。」
光夫说,「──好了,赶快把早餐吃完吧!」
说著,回头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爽香。」
今日子说,「你刚刚干嘛那样?故意让人生气,会短命的哟!」
「没办法,美人薄命。」
爽香回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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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想被捕的小偷】
「千田久男为甚么会被说是杀死父亲?」河村说。
本间医师一边喝著咖啡,一边说:
「这件事啊,──已经和叫做爽香的那个有趣的孩子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