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60-寻找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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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60-寻找英雄-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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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给我看,告诉我他哥哥的种种经历,我看了以后实在忍不住就大声哭了。他当年参加革命有多大的压力啊,他家里面的境遇对他是极大的重担。何去何从呢?他妥善地处理了三个妹妹的嫁出,把他弟弟送孤儿院,卖掉房子上路了。这是极不容易的,现在的人都没法理解了。第三次是在雷烨就是项俊文的身份确定后,知道老高花了十五年的时间在弄这个事情,而且当地有很多老百姓主动给雷烨修墓,还有个将军捐钱建了雷烨小学,当年雷烨拍照片的地方成了学校,学生都开学了。我很感动,没想到有那么多的好人在帮助寻找逝去的战士。    
    这中间跨越了整整六十年,回想我们在战争中的记者,真的不容易啊。像《晋察冀日报》,牺牲的三十八位烈士里有十四位是记者,有十个人是交通员。报社的同志来自五湖四海,而且全是改名换姓。很多人都是死了以后根本不知道尸首的,也找不到家属。    
    那个时代当记者不容易啊,随时有生命危险的。我记得有一次,好不容易拍了一卷照片,在井里面打上来水冲胶卷,胶卷刚在清水里面冲,还没漂一会儿呢,敌人就来了。怎么办呢?得走啊,就弄那个玉米秸,把胶卷给晾在上头,举着就这么带着走。有的时候只好把东西埋起来了,叫坚壁清野。你想,胶卷是化学物品啊,潮湿了以后它不就坏了吗。等敌人走了回来找,有的就给大水泡了,发霉了。有的慌里慌张也不知道埋在什么地方了,再找也找不着了。所以像雷烨那样的记者,能拍出《塞外篝火》这样一流的照片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雷烨的照片,直到今天在摄影界评价还是非常高的,不仅具有艺术性,也有很强的政治觉悟,连沙飞都是赞不绝口的。那都是拿生命换来的,今天的人很难想象,也很难理解了。    
    雷烨比我大十五岁,可是他不像二十九岁,就像二十左右的样子。那时候同志间的感情可深了,有一口饭都要分着吃,有一个馍都要分着吃。有一支烟都要拿钢笔在烟上画一道,我抽一口,抽到蓝笔字那儿然后你接着抽,就这样的。要饿大家一块饿,要饱大家一块饱,要没有粮食,大家都吃树叶。最残酷的时候没粮食吃,可我们还经常会餐,吃什么呀?吃那杏树叶,把老杏树叶摘下来,在水里煮一煮,拌上一点盐,还挺好吃的。还有榆树叶、从地里头弄的野菜,叫酸溜溜苗的,什么都吃过。吃得还挺香的,有时候连树叶都没有了,只能搞精神会餐。就是听大同志说自己曾经吃过什么好吃的,就是解解馋,解解精神上的馋。苦是苦,可大伙挺乐的,因为什么?因为有个理想。日本鬼子打倒,我们就可以进城了,就可以有好日子过了。    
    所以,那个年代的同志间的感情深厚啊。在胜利的前夕,雷烨牺牲了。他拍的照片曾经给我们带来多大的乐趣!可是他却没有等到胜利的那一刻啊。所以直到今天,我们想起他,心里总会感觉万分遗憾。(哭)    
    我几乎每天都在街上见到雷烨,他身边有两个警卫员,但根本看不出他是当官的。他特别和蔼,见了就跟你说话,甚至蹲到墙根底下跟你聊天。    
    我特别感激雷烨,我结婚的时候正好碰上他。他给我们照了一张结婚照,全家福,后来洗出来一张,效果很不错。我对他说随便给我一张我就高兴得不得了了。雷烨说那好,回去我给你洗吧。只是两个月,大家对他的感情特别好。那个带我们去到雷烨牺牲的地方的老人叫杨联,雷烨的尸体就是他发现后告诉村长的。而后《晋察冀画报》社开追悼会,跟当地群众一起,买了一副当时最好的棺材,花了八百边币,把雷烨安葬在山崖对侧的路畔。安葬以后,又是这个杨联主动地保护他,那时常有狼刨开墓把尸体吃了的事情。后来到五九年,我两次给省军区建议,把雷烨的墓迁入烈士陵园。军区同意了,还是杨联一个人把五十多斤的一个小棺材背到平山,从南大峪这个村背到平山,走了两天两夜。    
    裴植:    
    雷烨牺牲后,我们从他身上翻出了一本相册,相册上浸着鲜血。这个相册后来被一个叫赵烈的摄影记者收藏起来,一直带在身边,他还在扉页上写了一段话悼念雷烨,希望用相册来激励自己。可是没想到,雷烨是1943年4月牺牲的,仅仅四个月后,赵烈也在掩护群众撤退时牺牲了,只有二十五岁。现在我们还能看到相册上的血迹,那是两个年轻烈士的血迹啊!    
    旁白:相册扉页上的文字:“在这个册子上有你和暴敌遭遇决然自杀时,所留下的血迹斑斑。每当我翻开它,看到那已经变成紫黑色的血迹,你那年轻智慧的脸颊,沉毅和蔼的神色,一一浮现在我眼前。我抚摸着你那已经消失了温暖和热气的血迹,我拿你这遗物作为对你永不磨灭的回忆。——1943年,赵烈。”


守望明天篇首语

    第一次听说王真,是在和南师大陈虹老师(著名戏剧家陈白尘之女)通电话中。    
    那时候,《寻找英雄》的节目选题才刚刚起步,唯一确定的就是:从民间寻找鲜为人知的小人物来反映六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和陈老师通电话时,已近午饭时分,办公室里一如既往地洋溢着电视人特有的喧哗。我使劲把电话贴近耳朵,才能记下陈老师所提供的线索。末了,快挂电话时,陈老师说她有个朋友,原来是新四军的女战士,为了看守放在船上的钱财,一个人在船上呆了三年。三年时间,她夜夜睡在钞票和金条上,每天的生活除了眺望日出日落,就只有守候潮来潮去。抗战结束后,她所看守的钱财一分不少,可是她却从来不为人所知。这个女战士就是王真。抗战结束后,她在南京一个很普通的单位里做了几十年的会计。    
    第一次和王真通电话记忆犹新。    
    接电话的是她老伴,耳背得很,我只能对着电话大声吼叫,等电话终于转到王真手中时,我已筋疲力尽。电话里传来一个很微弱的老太太的声音,满口的南京话,虽然听得很费劲,但出于对王真经历的好奇与神往,我依然很兴奋。终于能亲口问问当年的“守船人”了!我热切地期待着她向我描述在船上的日日夜夜。可是希望很快就落空了,我发现自己甚至无法继续电话采访。无论我问什么样的问题,老太太都只用几个字回答我:“是”“不是”“对”“没有”。我说您能描述一下在船上的生活吗,她说都过去很久很久了,不记得了,也没有什么可说的。王真的不善言辞给予我沉重打击,我开始怀疑面对这样的采访对象自己能否完成任务。    
    第一次见到王真,是在2004年冬季的南京。    
    陈虹老师帮我们做了很多工作劝说王真接受采访,她终于同意了。我们希望能去她家里采访,可据说她家太小了,采访被安排在王真的战友朱竹雯家里。朱竹雯、王真和另外一位叫臧文的老太太当年都是新四军的财务人员,几十年了,她们还是好朋友,时常小聚。推开门看见三位老太太的那一刻,我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三人曾经是同床共枕的战友。她们都已经年过八旬,可是朱老和臧老却依然光彩照人,神采奕奕。惟有王真老太太,苍老的脸孔甚至有几分呆滞。她的腿脚已很不灵便,连从椅子上站起来都非常困难。采访开始了,我们把话筒对准王真,可是她很拘谨,说的话很少很少。不仅我们着急,连她的战友朱竹雯和臧文也替她着急,不停地在旁边提醒她。后来我们干脆把话筒对准朱老和臧老,因为从她们口中我们听到一个难以想象的事实: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保障新四军作战的钱财物资的保险柜,就是像王真、朱竹雯和臧文这些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的双肩。她们日日夜夜地把钱财背在身上,跟随部队四处行军。遇到敌军突袭,她们背着钞票一夜要跑几十公里。后来钱财越来越多,再也背不动了,才有了把财物转移到船上、让王真去看守的故事。她要在船上处理所有的生活问题,每次遇到月经时,只能在夜里借着月亮的微光悄悄地在船边把衣服洗干净。王真还在船上结了婚,可是新婚丈夫几个月后就打仗牺牲了。    
    当我们把这些事实告诉一些研究抗战史的历史专家时,他们都惊讶万分,感叹新四军的财政工作的命脉竟然如此奇特,仅仅靠着年轻的女战士们的双肩为前方残酷的战斗提供物资保障。采访结束后,我们知道这条命脉虽然奇特、貌似脆弱,但其实它是最可靠、最坚毅的保障。    
    我们给这个片子起名为《守望明天》,片子播出时王真已经住院了。两个月后我们得到了老人去世的消息,她的家人告诉我们,在住院的那段日子里,王真的思维已经不太清醒了。可是片子播出那天,她自始至终都非常清醒,还让家里人向我们致谢。而她的儿子竟然是在看完了片子后才知道母亲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六十多年了,王真几乎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她的过去。    
    真的没有想到,所有的第一次就这样变成了最后一次。该致谢的是我们,每次想起她,想起静静的海面上飘荡着一艘孤零零的渔船,无论是在多么喧嚣的环境里,心中都能顿时平静下来。


守望明天肩膀上的保险柜(1)

    我家在扬州,我父亲原本是开面店的,日本人1937年占领扬州之前,我家里生活一般,就是普通人家。日本人来了之后,我母亲在扬州城里进出,都要给日本人下跪,日本人还常常把城门关起来查人抓人。我父亲又在外面搞小老婆,我母亲在家里简直就是受罪。我也没有学校上了。    
    像我们这种女孩子找不到工作,可是我们不想做亡国奴,就想走出家里找出路。当时我刚过二十岁,从家里偷偷摸摸出去。不敢跟家里人讲。很多学生都和我一样,偷偷地到了高邮一带参加了新四军。开始也觉得挺苦的,但是没有受不了的感觉,因为大家都有一股抗日的心情。新四军比较正规,有工资,有衣服发。我们在团部搞政工工作,就是搞宣传,动员参军。几个月之后就分了工作。我在行政学院学习完之后,被分到了财务部,管钱管账。这时我就跟朱竹雯、臧文她们认识了,都睡在草铺上,成为了好朋友。我比较大,她们比我小几岁。朱竹雯那时已经和管司令结婚了。(管文蔚(1904-1993年),江苏丹阳人。曾经担任苏中军区司令、苏中行政公署主任、江苏省副省长、中共江苏省委副书记等职。——编者注)    
    朱竹雯:    
    虽然我是首长夫人,可是也和大家一样的,都要参加经济工作。当时做经济工作的女同志多,男同志少。男同志都上前方了,再一个就说女孩子都比较纯洁。所有部队的钱财都由我们掌管。当时的经济工作是非常重要的,这是部队打仗用的钱啊,是命根子啊。必须节省每一个铜板来支持战争。    
    我在苏中金库工作,金库隶属苏中行政公署,行政公署的主任就是管文蔚同志。组织上很重视这个金库的,因为金库既管黄金又管钞票。但是因为敌人的扫荡和“清乡”很频繁,我们经常要转移,金库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都是背在身上。我们行动的时候跟着部队走,还有一个班专门跟着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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