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楼琴瑟起- 第32节

心里有些混乱，可她无暇整理，她想他们都还有很多时间，足够她理清自己所有的心情。此时的顾晓楼并没有想到，眼前温馨的一切，竟会变成她后来每每思及都痛心疾首的一幕。

情去

顾晓楼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明明很开心的，一直忐忑的心情也因为秦浅的归来变得愉悦。她忘不了那天他们一起在海边看了落日，那落日红彤彤的格外美丽。当时海边吹着柔和的风，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海天尽头的那片鲜妍壮美的火烧云，喃喃叹道：“夕阳无限好……”

未及说出下一句，便被身旁温润的男子缓缓接过：“黄昏又何妨？“蓦然回首，顾晓楼看见他温柔的笑容，映着夕阳的余晖，带着初夏的清爽，那一刻，顾晓楼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漏跳一拍的声音。可就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渐渐黯淡的时候，顾晓楼再也看不清秦浅的眼睛。于是自然也没有留意到，秦浅眼里浓浓的眷恋和心痛，被他用夜色悄悄的隐藏。

那天回来后顾晓楼觉得一切都可以回到原点，所有她在乎的人都会回到她的身旁，她可以静静地在时光中，感受着所爱的人们带给她的所有温暖。顾晓楼觉得很快乐，可她却总隐隐感觉仿佛下一秒上天就会把这份快乐收回。可是顾晓楼不愿多想，她理所当然地告诉自己，陈缘过几天就要回来，而秦浅……则不会再离开，如同他答应过的那样，一直保护她。可……直到有一天，王珊突然面色凝重地告诉她，秦浅已经离开，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顾晓楼还笑着反问她开什么玩笑，秦浅……怎么会离开？

可是笑着笑着便再也笑不出来，因为顾晓楼渐渐发现，在秦浅常待的实验室，她找不到他了，在午后阳光明媚图书馆，她找不到他了，在她天天练琴的公寓，她找不到他了，在他们走过那么那么多次的林荫道，她找不到他了，每天几百次的拨打他的电话，这回提示她的不再是关机，而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顾晓楼忽然发现，秦浅真的不见了。和上次的消失不同，就在他在短短的重新出现之后，便决然地从她的生活中离开，从此销声匿迹。

“那个男生走了，要说也真够突然的，一直也没见他搬家什么的，只是那天早上见拎了个箱子出来，说是要出国，就这么走了。可房间没有退，说是要留给他的朋友练琴用，租金也付了两年的。“女房东不无可惜地对顾晓楼感叹着，那个男生在的时候还帮了她不少忙，有时楼道的灯泡什么的坏了，她来不及请人修，都是那个男生主动帮她修好，这年头这么好心的小伙子真是太少了，可谁知道说走就走了。

顾晓楼一直怔怔地看着女房东的嘴唇，仿佛根本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直到对方盯了她很久之后狐疑地离开，她才猛然清醒过来。她刚刚说，秦浅……出国了？秦浅……走了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说？她没有忘记，他是曾经离开共很久，可他明明回来了啊，那天在海边，他紧紧抱着她时的温暖，她现在都记忆犹新。怎么才这么几天，所有人就都告诉她，他走了？

记忆里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明明前一刻还在让她笑，可下一刻又让她哭，连陈缘也不能。顾晓楼静静地站在已人去屋空的公寓里，目光缓缓地扫过眼前熟悉的一切，昔日的温暖仿佛还未曾消退，现实的冰冷便毫不留情地袭上了她的心。这一刻顾晓楼终于明白，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东西会永远属于她，即便是秦浅的深爱，也不过是借给她用的。所以才会这样，说来就来，说走便走。不能哭，一定不能哭，顾晓楼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掌，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顾晓楼站在公寓客厅的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夜幕降临，她从来没有注意过，窗外的夜晚竟然这么美，万家灯火冉冉亮起，顾晓楼此刻突然白陈缘身上那始终挥之不去的落寞气息是因何而来的，不是因为那人走了，而是因为，自己被抛下了。

书桌上的东西被人整齐地叠好，最上面的宣纸上有隐隐的墨迹，顾晓楼想应该是秦浅最后一次书写时遗落的。轻轻抚过那黑色的斑斑点点，这张宣纸一定不知道，那个人一点也不顾及他在它身上留下的这些痕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便不辞而别。

顾晓楼将桌上的清水倒进墨砚，缓缓将石墨研开。她的神色木然，清灵秀雅的双眸干涩，一丝湿润都不沾染，顾晓楼抬头环顾四周，往日的情景一一浮现，如过电影般，从顾晓楼眼前飘过。许久，顾晓楼还是提起笔，沾了些墨汁，此时已不用再加思索，便缓缓将心里的几行字抄下来：

“人间曾有伤心客，把盏离愁杯中没。

别来无言语，顾盼尽萧瑟。

落花难作舞，相思写悲歌。

既然琴瑟起，何以……笙箫默。“

写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一滴滴的水滴缓缓落下，模糊了宣纸上的自己，顾晓楼赶忙伸手去擦，可她越是用力地想要去擦拭，那水滴便低落的越快。顾晓楼怎么擦都止不住。

连日来拼命压制的感情此刻终于绝了堤，她猛地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使劲扫落在地，顾晓楼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心里复杂万端的情绪，她疯狂地将地上打翻的没有摔碎的砚台举起又一次狠狠地砸到地上。“砰“的一声巨响过后，黑色的墨迹立刻散了一地，把原本干净明亮的地面弄得泥泞不堪。顾晓楼发泄过后终于没了力气，她缓缓地抱膝坐在地上。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隔了很久，房间里响起女孩子隐忍的低泣声。

等顾晓楼平复情绪，收拾好客厅的狼藉，已经是深夜了。顾晓楼推开书房的那扇门，看到那架白色的钢琴，才想起她好久没来练琴了。回想以往她练琴的时候，秦浅总是在她身旁听得很认真，唇角还总是染着一丝陶醉的微笑。记忆里那抹微笑的温度还尚未散去，如今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顾晓楼缓缓走过去，轻轻拉开罩在琴上的纱幔，目光立刻被一样东西吸引，她定定地低着头，呆呆地看着黑白分明的琴键上的那封朴素的信封。她的心仿佛立刻被什么东西攫住，隔了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终于屏住呼吸，拿起那个沉甸甸的信封。

顾晓楼紧张地心几乎都要跳出来，这是……秦浅最后要对她说的话吗？这是他临走时要对她说的话吗？缓缓打开，看向里面的东西时，顾晓楼却怔住。照片，全都是照片，只有照片，她将照片都倒出来，又仔细地将信封抖了抖，什么都没有，只有照片。顾晓楼的心瞬间到了谷底，他……都没有什么话要告诉她的吗？

微微转过头，顾晓楼失望地看向键盘上散落的照片，却再下一秒被石化。每一张都是陌生而熟悉的景物，都是顾晓楼这么多年极度渴望却最终不曾真的见到的景物。烟柳石桥，风帘翠幕，白屋静巷，云霞翠轩，画船听雨，梦里江南……

顾晓楼一张一张的翻过去，照片非常多，照相的人似乎是要极尽全力地把他所看到的所有的美景都拍下来。顾晓楼的手指一直在抑制不住的颤抖，目光最后一张，江南的烟雨中，石桥静静屹立于斯，风吹过岸边的垂柳，画面在此定格，仿佛一眼，就是千年。仿佛有无尽的情意就要透过这相纸铺面而来，顾晓楼下意识地翻过照片，果然看到几行熟悉的字迹：

“我想给自己一个理由，让我不愿参与你人生的每一天；我想给自己一个理由，让我不再热爱你的明媚笑颜。可是，就在看到这座石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在我内心深处，是多么渴望能和你一起，享受属于你我最平淡的幸福。

秦浅爱顾晓楼，深爱。爱到不能自已，爱到不得不离开。”

在顾晓楼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她的泪水早已浸透了领口。原来，他那时并未离开。原来，他为她去了江南。

一个人。

晚饭过后，篮球场的男生们争抢篮球的声音此起彼伏，广播里的音乐青春洋溢。女孩子抱着书从球场边走过，时而指点一下场上某位英俊的男生，下一秒便又笑着离开。

“我告诉秦浅，你和陈缘在一起了，不但如此，而且还关系很好。”王珊看着远处，语气淡淡。［ＷＷＷ。ＷＲＳＨＵ。］

顾晓楼紧紧盯着她，胸口因为激动起伏着：“你！你明明知道我们不是……”

王珊淡淡地看过来：“我知道。可你们让别人，包括秦浅在内，都那样认为。不是吗？”

顾晓楼站了张口，明明有太多的话想要质问她，可却被她说出的话哽住。

王珊看着远处，夏日的夕阳将天边染得热烈而壮美，她淡淡道：“你自己想一想，这么久以来，你除了拉着秦浅让他和你一起痛苦之外，还为他做了什么？即便是如今，你敢说你就不喜欢陈缘了吗？你喜欢陈缘，可你也不愿让秦浅离开。明明舍不得这个，却又离不开那个。晓楼，你必须清楚，是你自己的自私，逼走了秦浅。而我，只是一个看不下去的局外人而已。”

顾晓楼定定地看着王珊，她的话像刀子一样刺向她，毫不留情地揭开了披在她身上的伪装。顾晓楼闭了下眼，王珊说的没错，都是她，是她自私，是她懦弱，一味地回避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在铸成了现在的一切。是她，都是她……

王珊缓缓起身，想要离开时却被顾晓楼叫住。

“珊珊，你喜欢秦浅，是吗？”

女孩子的挺直的背影突然一僵，却没有回头，抬步径自离开。

晚风吹过，只留下顾晓楼一个人。

回缘

Chapter

陈缘回X市的第二天，就听见系里有人说秦浅走了。起初的讶异过去之后，他很快的联想到了顾晓楼的异常。昨天他刚下飞机就打电话给她，虽然不舍得让她专程跑这么远来接机，但也想着应该可以听到她欢欣喜悦的声音，结果打过去却是一直无人接听。虽然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失落，但找不到人，他也只能先回宿舍安置行李。如今听到这个消息，陈缘突然觉得有点坐不住，秦浅走了，那她……

临近期末考试，同学们的课业都较前段时间更加繁忙。顾晓楼连日都一个人泡在图书馆里，从清晨进馆，一直呆到夜幕降临。因为是周五，图书馆的人比较少，顾晓楼捧着刚借的书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路上几乎已经没人了。

顾晓楼低着头默默地往回走，路灯把她孤零的影子拉得格外的长。可去路却突然被人拦住，顾晓楼一惊，再一看，不由得有些出乎意料：“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陈缘目不转睛地低头看着她：“昨天。我一直在找你，你怎么不接电话呢？”

顾晓楼一怔，然后目光闪烁了下：“电话？不知道……可能没电了吧。”

陈缘看着她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得眉头深皱：“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整个人看着这么没精神呢？”

顾晓楼苦笑了一下，有些不自然：“会吗？可能是最近期末复习，压力太大了吧。”

对于她这样的优等生期末复习会有压力吗，撒谎都不会找个好点的理由。不过陈缘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顺手揽过她的肩，一边往回走一边淡淡道：“压力再大也不要太累了，毕竟身体是最重要的。”顾晓楼被他揽住的身子猛地一僵，不知为什么有些本能地想要排斥，但他的力气好大，她被他牢牢掌控者，却挣扎不得。

两个人默默地走在路上，两人的背影被昏黄的路灯映照着，在地上投射出温柔的影子。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