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香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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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香纪-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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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都住着个皱眉头的小丑似的晃来晃去,可他只站那儿,不住地甩他的棍子。    
    实际上,我已经到了暂时对旅行感到疲乏的时候。“你漂泊已久;环绕你的任何地方乃是同一美景/你所见的不过是形形色色的表现(纳博科夫《旅行者》”可能我的诗译得很坏吧。    
    男女老幼还在街上徘徊游荡,都十一二点了。    
    我闲逛了一个大圈,累了就在麦秸和青草上坐坐,看看河边钓鱼的男子和垂到水面的树。然后才到了旅游景点的重重叠叠鳞片状洋葱头屋顶的木头房子,还差点就错过了。供参观的木屋、水井、风车、畜圈,游客,不看觉得可惜,看了觉得光看画片和介绍也可以的地方。看完这里,突然一下子就觉得累得不行了。    
    走回城中心的交易广场,说是交易广场,不过是一排商店前的一块空地,这六七个商店卖食品、服装、书籍、文具、日用百货,似乎全城的商店就都在这儿了,说是一个城,不如说是一个村镇,这排商店都在刷成白色的房子里,位于最高处,衬着蓝天白云和透亮的日光,倒很有旅游广告上的希腊味。我在男修道院的花园长凳上坐了一会儿,喝了水,逐个溜达了商店,看了小贩卖的菜和圣像,然后就一直坐在商店外的高台阶上。过了中午,游客陆续多了起来,于是兜风的马车也出来了,我只管坐那儿一动不动,被太阳晒得发晕,离买的回莫斯科的票发车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令我高兴的是经过不少好看的小孩,他们不听大人的话,或偷偷顽皮,好玩得很。我担心突然有个人到我跟前,问:“你在想什么?”我一定支支吾吾,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一个好心的大伯载我去长途汽车站,在那儿我又磨了两个小时拿一包葵花籽逗那儿的鸽子,我原本没打算逗它们来着,然而它们渐渐聚集在我附近,试探性地靠近,于是我便引诱起它们来。它们的性格在此过程中一目了然:专横霸道却愚笨的,狡猾的,怯懦的,玩世不恭的。我在干一件坏事:自赋职权作它们的上帝,事实上任何偶像的神都是卑微低下的,我藏了一片鸽子抢夺葵花籽时掉下的羽毛就掉在我脚边引以为谶。    
    莫斯科河    
    阿芙乐尔号巡洋舰


第二部分:莫斯科大学到摩尔曼斯克看极光

    不足一个月的寒假之后回到莫斯科,仍白雪皑皑,夜空湛蓝冷艳,换心底一声叹息,当下无话。第二天便搭乘火车去往摩尔曼斯克。从天气预报看当地气温竟也不过零下五度左右,已经知道极光是看不到的了,除非气温一夜陡降十几二十度,可能性微乎其微。这趟旅行但出于某种需要,类似高烧睡梦中的一句呻吟,或在泳池中的想法:“游到那头再游回来”,其实停着不动未尝不可。    
    同一包厢的乘客有一位上年纪的妇人和一个俊秀朴素的年轻人,我猜他们是母子,但一直没能确定,也许是他们始终亲密而积极地交谈,我想当然地认为散淡和无所谓些似乎更合乎常理;也许是谈话的内容(我甚至听到那个男孩说到“德国哲学”),当然,我并不了解其他所有的亲子之间是种什么样的关系,我读过一本很好看的书叫《我的俄国母亲》,然而不是每个人都生活在敏感、紧张和复杂的刺痛里。    
    而今四周围又全是雪了,随着火车奔驰,天越来越亮不清楚,上午八点多日出了,丝丝的红从裂口渗出来,遇到雪地上的蓝色纠缠成一种绵软蒙昧的淡紫,往后的数个小时里天地间全是昏昏欲睡的微明,接着是一阵下午的暴风卷走所有停泊在苍茫林海上的雪,什么也看不见,风雪过去以后树木都变成黑色,天空也变成黑色,雪地湛蓝,星斗满天。    
    我断断续续睡个不停。    
    火车在一头栽进北冰洋之前及时停下,走出车站便看到积雪峡谷及其中的科拉湾的港口。北大西洋暖流使它经年不冻。    
    城北一片丘陵,从绿色岬角可以望见倾俯向港湾的城市面貌。我来时是清早,天不明不白亮了,深浅不一的蓝色莹莹落下,对面一片苍山茫雪。岬角上矗立着四十米高的战士铜像,叫阿廖沙。后来刮起了风,高处的风来得很猛,我有被卷落的危险,不得不先退避一下。狂风的呼号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阿廖沙就永远这么独个儿站着,眺望远方,令人难忘。    
    这是一个风气正派简朴、给人好感的小城,丝毫没有浮夸或萎靡的踪影,街上常有深蓝色海军制服的年轻人,商店不多,人们神情平和愉快,裹着迷彩厚棉衣的士兵在空旷的雪地上滑雪,后来我又在博物馆遇上他们。博物馆小而内容全面。底楼还有当地木偶剧团七十年庆,花十卢布门票时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发现木偶们朴素地不卑不亢地待着,即使忧伤也无自怜,快乐不是时髦的情绪,它们一点儿不时髦,两个演员高高兴兴地端着他们活动起来,这些我都喜欢。城里的几个餐厅体面明快,我在那儿吃了庆祝自己生日的午餐。渡口有船开往对岸,每班间隔时间挺长,深夜的这会儿空寂无人,远远近近停着的船叫人安心又舒服。晚上人们穿戴整齐上剧院去看一个叫《月光》的小爱情喜剧,布置和剧情都非常简单,我忽然就想起了以往在学校里的日子,大伙儿笑得快活,没比这再好的了。坐车二十分钟能到城市边缘,有大桥和正在建的新桥,桥那边是别的城市


第二部分:莫斯科大学再去彼得堡

    我去了彼得堡。跟团。导游是个大眼睛的胖子,俄语和笑话说的一样差劲。团员是一群高中毕业过来读预科的孩子,很好糊弄,怎么都高兴。除了曹华和我,还有另外五六个人,一看就不是预科生,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去彼得堡,而是要跟团,其实我自己也不知怎么就参加了旅行团,只能说是曹华拽的,曹华认识那些小孩,这是我头一回跟团走。    
    旅行团的行程安排得一塌糊涂,如果只来这么一次彼得堡,就该活活哭死,因为几乎什么也没有看到。天一直在下雨,那是另一回事。意外的收获是两天里顿顿吃中国菜,吃完饭去参观个什么,让人拍个照,好比是消食活动,车便又拉回小运河边的中餐馆。这是我盼望了许久的五月,打二月起就等着五月的节日,五月假放完,过不多久又要放暑假了。这两个月可以见到许多的消息,说这个世界遇到了种种麻烦,有些窘困,我这会儿既不兴奋也无惶惑悲愁,只是平静地等这些表面上的风波过去。    
    圣彼得堡是很好很好的地方,倘使不能回家,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慰籍。晚上我带曹华从宾馆出来去看涅瓦河。让那导游领着,连涅瓦河也没能正经看上一看。此前我只到过一次彼得堡,但有阵为了故乡般的忧郁与殷切胀得心房隐隐作痛。在涅瓦大街上,有一小会儿我一个人待着,就在这会儿,厚厚的乌云忽然裂开,太阳光从那儿洒下来,当时是夜里近十点,那是无与伦比的阳光,透明的金色,一刹那整条湿漉漉的涅瓦大街闪耀出万丈光芒,荒诞和漂泊感登时在此明亮异常的傍晚笼罩人心。我们来到涅瓦河边时,天空又被乌云堆满,潮湿的乌云直堕到河面上,云水之间是绿色的冬宫和它身后整片陈旧、优雅和忧郁的城市。很多房子外观美丽而又破旧不堪,无从揣测内里是否有人居住,或许住着吸血鬼也未可知。    
    随后和那个闷闷喝了一口酒的人认识了。人和人认识以后,需要纠正对彼此的印象。    
    五月九号战争胜利日,天黑以后从我房间的窗户见到了非常漂亮的焰火。胜利日之后,大概就算是夏天了吧。树一夜之间浓绿浓绿。    
    贴士:    
    俄罗斯代表性的美食有:带鱼子酱的小薄饼、熏鱼、野蘑菇、汉堡等。喜欢喝的汤有红菜汤、罗宋汤、白菜汤、肉丁(鱼丁)稠辣汤、蘑菇汤等,喜食冰淇淋。俄式大菜以面包和土豆为主食,面包分类白面包和黑面包,土豆被称为“第二面包”,是冬贮食品的首选。俄罗斯的豪饮也是世界闻名的。伏特加酒是俄罗斯特产,只有40度。其最大特点是晚上喝得越多,第二天早上头脑就越清醒,因此可以尽情畅饮。    
    


第二部分:莫斯科大学到南方去

    七月底时,向正南方向移动,像一团懒惰和燥热的空气。    
    到南方去!“南方”这个字眼散发芬芳,南方的街道上堆满了新鲜饱满的水果和姑娘,南方空气干净如水,水量充沛,水下酿着阳光。——我们自己哼着高调子,其实我只是想在那儿找到我用来睡觉的姿势。    
    我每天有两三个小时被混乱的梦蒙古骑兵那样长驱直入占领了的睡眠。梦在睡的时候显得冗长,像烧熔了的金属可以一直延展,偶尔还有金属的汁液滴下来,在半空中变成小小的、坚硬的珠子,落地便滚远不见了;醒时它却是死挺挺的、可怜巴巴的一小截,就像砧板上的一段一段的鱼。    
    我吃不准会不会因为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睡姿而不得不当个失眠艺术家,我可不想那样。好像有个零件掉了,或者是坏了,我就只能那么摆着,等着被慢慢飘落下来的细小灰尘埋掉。这时候我听到来历不明的他们中的一个说:“那个零件是配不到的。”简直绝望死了。另一个比较好心的说:“到南方去试试。”旁边一个没有语气地说:“‘他们逃跑。’”头一个年纪可能稍大、有些严厉的说:“照这么说根本不该去什么南方,她该回大市场去,她刚从那儿逃跑。”第二个说:“然而那回情有可原……”    
    不然就是发呆,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也似乎随时都可能呆上一阵。有天我在麻雀山上的广场上呆了足有二十分钟,什么也没想,这段时间里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辆开着的车,风也没有,云停着不动,鸽子伏在草丛里像灰色的石块,直到我回过身来往前走,前方街上的才有车像续上的水流一样往来行驶,百灵鸟在地上滚来滚去。时间真不值钱啊,再呆一阵一辈子就过去了。    
    我原打算哪儿也不去,我抱定这个主意,我抱定我莫斯科的窝,此时爆炸高过往日,密探猛增至熙熙攘攘耳鬓厮磨,草木火一样怒绿,害我跟人聊天时不留神说出“熊熊大海”这样的话。    
    抱着窝不放,飘到南边去。从北边的海,到南边的海。见过的海和没见过的海,海水混到了一起,见过的和书里写的、画上画的混到一起,像稻草灰和烟灰降在烧着的陶土上,或漂流过去,变成奇妙的颜色,海青色,冰玉的白色,发暗的浑白色。大风吹着的浮着的薄冰,和几百年里被征战的马蹄踏得匝匝实实的土地。    
    从火车上看见了顿河,岸上白色雏菊、紫色牛蒡。沿途卖大黄杏子的很多。    
    


第二部分:莫斯科大学顿河畔罗斯托夫

    罗斯托夫是高加索北大门,总让我想起到过的很多中国的地方,常常觉得像。包括在这儿我还是第一次在俄罗斯见到“老军医”广告招贴,纸张大小、贴的方式位置跟国内的一模一样,一目了然,大标题只用一个字眼。    
    道路狭窄,高低起伏,树木高大茂盛,太阳耀眼,无遮无拦地洒落。路边张贴了几张要犯的肖像。    
    中心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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