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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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灵心-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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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倒不是,得看她的选择如何。”
  “豆苗,你讲一讲。”
  “有三个人,都希望她在经济上拉他们一把,只有一个得偿所愿,余生无忧。”
  周子允倒抽一口冷气,“他们全无职业?“
  豆苗答:“我记得妈妈说过,有妆奁的女子很快嫁得出去。“
  “还要在三个次货当中挑一个?那多累。“
  豆苗笑而不语。
  一抬头,看到子驹正与邻座单身客攀谈。子允问:“这是其中一名吗?
  豆苗不置可否。
  “可否阻止子驹作无谓牺牲?“
  豆苗象大人一般口气:“生命那样长,有点消遣也是好事,有什么不妥,她可以回到我们家诉苦痛哭。“
  子允苦笑,“豆苗你比她成熟。”
  “因为我还小,我可以老气横秋。” 
  那边,周子驹却象小女孩般仰起头咕咕声笑起来。
  母女同时轻叹,然后,合上眼睛休息。
  周子允忽然问女儿,“豆苗,你可看得见你的未来对象?”
  在午夜,对牢镜子削一个苹果,若果皮不断,那么,在镜子里可以看到他的映像,这是有关爱情的古老传说之一。
  一般人都渴望有预知能力。
  豆苗闭上双目,悠然入梦,她发觉置身一座小小礼拜堂里,染色玻璃窗七彩斑斓,气氛祥和,一排排座位中只有一个年轻女子低头祈祷,她穿着白纱,她是新娘。
  豆苗走近,她听到脚步,抬起头来,看牢豆苗。
  豆苗道歉:“对不起,打扰你。”
  这是她看清楚女子的脸,吓一跳,退后一步。
  那女子长得与周豆苗一摸一样,她看到自己,多么诡异,豆苗大惊失色。
  “呵,”女子站起来,高度也相同,她所:“你是我女儿,我们终于见面了。”
  豆苗更加吃惊,看仔细一点,果然女子年纪比她大几岁,而且,下颊比较尖,豆苗惊问:“你说你是谁?”
  女子缓缓流下泪来,伸手想抚摸豆苗脸颊,就在这时,豆苗蓦然惊醒。
  “妈妈。”她叫出来。
  周子允连忙拉住她的手,“妈妈在此。”
  豆苗喝下大杯冰水,还一直喘气。
  周子允内疚,“豆苗,如果你害怕寄宿,真正不习惯,你可以回来,家永远是你的家。”
  豆苗伏在她肩膀上,妈妈面孔长方,端庄刚健,与梦中的母亲完全不一样。
  到达美国东岸,三人忙了起来,帮豆苗搬入宿舍,从头布置,周子驹施展购物花钱本领,一天便买齐家居用品,叫豆苗安枕无忧。
  周子允陪豆苗到学校报道,同学们看到小女孩由母亲陪同入读大学,啧啧称奇。
  临走,子驹同外甥说:“慎交男朋友。”
  豆苗嗤一声笑出来。
  子驹亦无奈,“是,我何来资格训话。”
  “不,”豆苗说:“阿姨忠告有理。”
  “要做好预防措施,明白吗?”
  豆苗知道这是最后机会了,她忽然轻轻说;“阿姨,你好像说过,我并非亲生。”
  子驹一惊,象是吃了一记耳光似,面红耳赤,瞪大双眼,分辩说;“我没有讲过那样的话,是谁含血喷人,毫无根据!”
  豆苗连忙说:“那么,是我听错了。”
  子驹站起来离开,再也没与豆苗说话。
  周子允嘱咐女儿:“圣诞新年我来看你。” 
  子驹低着头,眼神不与豆苗接触。
  母姨走了不到一个月,天气转冷,开始下雪,一早天黑,十分寂寥。
  同学背后叫豆苗小清人,豆苗不想投诉,任由他们,渐渐他们也不好意思,改叫小孩。
  他们时时向小孩请教功课,开头是女生,稍后男生也加入。
  豆苗知道祸从口出,可是这世界做人难,她若不开口,人说她自闭,她若多说一句话,那肯定是妖女,豆苗只得虚伪应酬,像“这些我也不懂,你要向高年级师兄请教”,“我也不过靠死读书”,“跳班是家长逼出来”,“第一至五章每一句都重要”等。 为什么仍有人上门求教?因为她有时忍不住会对真正有需要同学加以协助:“你似走错路了,应当自这里开始温习”或是“别担心物质不减论,讲师不会出这个题目”……
  都不是她那一科,她也头头是道。
  讲师建议小女孩跳班。
  豆苗愁眉苦恼,“再跃升我都无书可读了。”
  “你可以由生物科直升医科。”
  “我不想十八岁做手术室医生。”
  讲师说:“有人十五岁正式做医生。”
  “那是天才,我是普通学生。”
  讲师无奈,“我们会去信你家长。”
  幸亏母亲民主,豆苗松口气,妈妈不会强她所难。
  在饭堂她一边读诗一边喝豆茸汤,有人叫她:“小女孩”,豆苗抬起头来,听得另外有人说:“她有名字,她叫周豆苗。”“豆芽?”“不,豆苗”,“那也是一种华人特有的美味蔬菜?”“生番!”
  豆苗笑起来。
  那人坐到她面前,“我叫古大可,华人同学会今年的会长。”
  豆苗礼貌与他招呼。
  “今年新年晚会,你愿意表演什么?”
  豆苗笑,“唱歌跳舞我什么都不会。”
  古大可笑,“你总会一种乐器。”
  豆苗一味抵赖,她不想入会,她害怕人多。
  “我教你魔术,叫传心术,猜观众手中纸牌号码。”
  豆苗笑不可仰,看,世上果然有大水冲到龙王庙以及鲁班面前弄大斧这种事。
  “很容易学,一学便会,放学在图书馆见。”
  他说完站起来就走。
  女同学对豆苗说:“这傻大可,到处拉夫做表演。”
  豆苗也知他没有恶意,在学校里,同学们物以类聚,一群一群,这一组是书虫,每科一百分,那一堆是体育健将,拿篮球奖学金,又有一班女生专攻打扮排场,每日时装跑车出场……
  傻大可是愣小子,别具一格。
  他放学在图书馆门外等她,他们到小冰室吃点心,他取出纸牌,“抽一张,记住牌面,再放回整叠中,我可猜到花样。”
  豆苗抽出其中一张,一看,是红心A,她笑说:“你手中整叠牌都是红心A。”
  大可颓然,“被你拆穿了。”
  他不灰心,取出另一副正常扑克牌,正在洗,忽然掉出一张,豆苗轻轻说:“黑桃十”。
  翻转一看,果然不差,他又测试豆苗几次,每次皆中,他大喜,“你真有魔术。”
  他在字条中写几个字,捏在手中,“写什么?”
  豆苗猜中“大眼睛”三字。
  大可吃惊,“你有特异功能?”
  “不,你背光坐着,白纸透明,显出字样。”
  “能上台表现吗?”
  “恐怕要叫你失望。”
  “那么,”他沮丧,“只好请人表演采茶扑蝶了。”
  真想不到世上还有大可那样纯真的好青年。
  他们很快成为好友,但是,他从来不曾令豆苗心跳,豆苗亦不喜欢那种亢奋挑战。 
  像打美式足球的孙氏,许多女生斗喜欢他,可是豆苗看见他,就有灵感,觉得将来他会得离婚三次,拖欠赡养费,醉酒,闹市,潦倒。 
  还有今日功课出类拔萃得彭宜,过些时候,会在东南亚一间小大学任讲师终老。 
  如此情形,怎么交男朋友。 
  她自己呢,豆苗想,会缶在一间幽暗得办公室角落每日劳碌十小时以上?她又看不清。 
  生活中也有刺激,严寒,每日听天气预报才决定是否出门上学,她回到图书馆,看到门前贴着“新年晚会门券发售男生十元女生五元”,豆苗正要读细则,忽然看到浓烟自门缝窜出。 
  “火!”她狂叫:“大火!” 
  豆苗自梦中惊醒,跳起睡床,披上外衣,立即踏自行车到图书馆,只见同门自在出入,并无异象。 
  但是豆苗左眼皮一直跳,她知道会发生火警,她急得团团转,找管理员说项:“电线短路,图书馆失火。” 
  管理员老经验,每天应付神经质大学生已有几十年经验,轻描淡写说:“是,是”,把周豆苗打发走。 
  豆苗走到大门,发现新年误会布告还未贴出。正在犹豫,有两个同学嘻嘻哈哈走近,取出红绿纸张,粘在门上:“凯威堂新年晚会男生十元??????” 
  是今晚,今晚图书馆会有火警。 
  豆苗镇定下来。 
  她决定扮演守望者角色,今晚一定留守图书馆。 
  豆苗把功课搬到图书馆,预备做到关门。 
  但邻座有一少女不住哀哀饮泣,默默流泪,哭得双眼红肿,豆苗不能专心工作。 
  她忍不住,走过去,给她一颗巧克力,把手按在她肩上。 
  “嗯,”豆苗轻轻说:“他领结喜欢,他已忘记你,把双眼哭得掉下来,哭成一条河,也不管用。” 
  少女发呆(这个字是我猜得,繁体那个字我不认识。不好意思。)豆苗说:“快点振作起来。” 
  周豆苗奔出去,古大可正在凯威堂指挥演出采茶扑蝶,她跌脚,明明看到招贴上打字写着凯威堂三个子,接着冒出浓烟,她都不能把两者联系一起,她这人没有一点机灵,如何充当灵媒角色,上天挑错了任。 
  她飞快骑自行车到凯威堂,离远已经看到浓烟冒出,豆苗一颗心几由喉咙跃出,她把自行车弃路边,发劲奔近现场。 
  救火车与警车已感到现场,人挤人,乱成一片,救护人员现场急救,同学们面孔熏得像煤球,跌撞地逃离现场,正坐在路边喘息。 
  有人说:“幸亏通路畅通无阻,人也尚未到齐,只有轻伤,或吸入浓烟不适。” 
  豆苗这才放心地留下泪来。 
  “电线好端端短路,上月才检查过,应有此劫,历史性建筑物尽毁。” 
  她走近凯威堂大门,门上正贴着布告:“男生十元女生五元”,在梦中,她看见得不是图书馆大门,而是凯威堂,真要命。 
  这时一个满身煤烟得人呜咽地说:“豆苗,幸亏你没来。” 
  豆苗认得是大可得声音,喜极而泣,紧紧抱住。 
  古大可因祸得福。 
  “没事,大家都没事,晚会泡了汤,有惊无险。” 
  原来灵感也像艺术家般分好几级,像周豆苗这种,堪称九流。 

  十六岁得时候 

  周豆苗毕业了,母亲来参加典礼,校长把文凭交到豆苗手中时,周子允拍得手掌红痛。
  子驹在旁轻说:「十万美元一年栽培出身的高材生。」
  「豆苗自己也十分努力。」
  子驹赞同:「我就没兴趣读书。」
  周子允感慨,「谁会知道小豆苗今日成为一个兽医。」
  子驹答:「那多伟大,爱动物及珍惜环境的人最值得尊重。」
  子允轻说:「那也好,动物不会伤害人心。」 
  “我打算替豆苗开设一间小小诊所。”
  子允笑:“不劳你费心,有我呢。”
  子驹说:“这样吧,我们合股投资,利润三份。”
  知母莫若女,(原文如此,应该反了)子允笑:“豆苗主持诊所会有盈余?一定赠医施药,年年蚀本。”
  两姐妹却笑得不知多开心。
  豆苗拿着文凭过来,母姨与她紧紧拥抱。
  豆苗告别同学回家,这几年当中,她始终是他们眼中的小清人,许多同学都慕名来看她,当作新奇玩意,但不会真正同她做朋友。
  也许,只除出大可,不过他是三代老华侨,他不会离开花旗国,临走,他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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