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娴+三月里的幸福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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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娴+三月里的幸福饼-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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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治有空的时候,就替我拿布料、送货,替我管帐。为了方便搬运布疋,他把机车

    卖掉,换了一辆小房车。

    从纽约回来之后的那四年,是我们过得最快乐的日子。我是个没条理的人,家里的

    东西乱放,他却是个井井有条的人,虽然时常会因此吵架,却使我更深信,他是和我厮

    守的人,只有他,可以照顾我。

    时装店的生意很好,九五年初,我们迁到商场里一个比原本那个铺位大五倍的铺位,

    也请了几个新的职员,还有专业的会计师,文治不用再花时间帮我。

    因为替一些名流太太设计晚装,她们时常向传媒提及我,我有了一点点知名度,但

    是我也从此放弃了替人订做晚装,我实在不喜欢那种生涯,我希望我的设计能穿在更多

    人的身上。店里开始售卖成衣。

    文治的处境有些不同。方维志离开电视台自组公关公司,他邀请文治合伙,但文治

    还是喜欢当新闻编辑,他拒绝了。

    九月中,一份财力庞大的新报纸开始筹备,邀请他过去当总编辑,薪水是他目前的

    两倍。电视台挽留他,只是加薪百分之五十,文治还是留下来了。

    “你为什么不走?这是好机会,是你两倍的月薪。”我说。

    “单单为钱而做一个决定,我会看不起自己。”他说。

    “即使不为钱,也应该出去闯闯,你在电视台已经那么多年了。”我劝他。

    “就是因为那么多年,所以有感情。”他坚持。

    我不再劝他,我知道他不会改变,他是个重情义的人,有时候,我会埋怨他太重情

    义,可是,这种男人,却是最可靠的。

    结果,他的一个同学当上了那份报纸的总编辑,那份报纸推出之后,空前成功。

    当日挽留文治在电视台的那位主管却因为权力斗争,黯然引退。新来的主管,跟文

    治不太合得来,而且他也有自己的亲信。

    在他不如意的日子,我却要到日本办我的第一场时装表演。这次是香港贸易发展局

    主办的,我成为香港其中一位代表的时装设计师,而且可以在日本推广我的设计,是一

    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我不能不去。

    那天早上,文治开车送我到机场,他一直没怎么说话。

    “到了日本,我打电话回来给你。”

    “你专心工作吧,不要分心,这次演出很重要的,是你第一次在香港以外举办时装

    表演。”

    我轻抚他的脸。

    “什么事?”他问我。

    “如果工作得不开心,不如辞职吧。”

    “我有很多理由可以离开,也有很多理由留下。我一走了,我那组的记者,日子更

    难过,有我在的话,我会力争到底。”

    “我打电话给你。”登机前,我匆匆跟他吻别。

    在东京,我的设计获得很好的评价,还接到一批订单,回到酒店,我立刻打电话给

    文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恭喜你。”他说。

    他说话很慢,好象喝了酒。

    “你没事吧?”我问他。

    “没事。”

    “我很担心你--”

    他失笑:“傻瓜,一直以来,也是我担心你--”

    “那你为什么要喝酒?”

    “因为你不在我身边--”

    “我很快就回来。”我像哄小孩一样哄他。

    “蜻蜓,嫁给我好吗?我害怕你会离开我。”他情深地说。

    “我为什么会离开你?”

    他沉默无话。

    “我不会的,除非你要我走--”

    这个我深深地爱着的男人,从来不曾像这一晚,脆弱得像一个孩子,我真的开始担

    心他。

    从日本回来,他没有再向我求婚。如果我当时嫁了给他,过着我曾经幻想过的、幸

    福的日子,也许,我们从此就不会分开。

    那天,方维志的公关公司乔迁之喜,我和文治一同出席酒会。

    方维志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我正需要一间公关公司替我推广和担任我的顾问,顺

    理成章,我也成了他们的客户。

    “你看!”方维志拿了一本我做封面的本地女性杂志给我看,“今天刚出版,照片

    拍得很不错。”

    “对呀,”高以雅说,“他们说你是本地最漂亮的时装设计师。”

    “你女朋友现在是名人了!”方维志取笑文治,“以后要看牢她,别让其它人把她

    抢走。”

    文治看着我,笑了一笑。

    如果我真的成功,他的功劳怎能埋没?没有了爱情,没有了他的鼓励,我什么也不

    能做。

    这一天,我也见到熊弼。他不太习惯这种场面,良湄四处招呼朋友,他却站在一角

    自顾自的吃东西。

    “怎么啦?科学家。”我调侃他。

    “恭喜你,良湄说你的发展很好。”他谦虚地说。

    “全靠她帮了我一大把,她的发展也很好呀。”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说这话时,表情是悲伤的。

    “你和良湄一起都有十年吧?”

    “她常说我这十年没有长大过。”

    “那不是很好吗?至少没有老。我们天天在外头挣扎,老得很快的,真的不想长

    大。”

    “长大是很痛苦的。”他幽幽地说。

    “你们在说些什么?”良湄走过来问我们。

    熊弼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身子靠着他。是的,他是她的枕头,不是羽毛

    做的,不是棉花制的,而是茶叶制的枕头。这种枕头永远不会衰老,不需更换,用久了,

    失去了茶叶的香味,只要放在阳光下,晒一晒,又重新嗅到茶叶香。良湄这天之前才告

    诉我,一个任职广告界的男人正热烈地追求她。

    “你不是说要回去开会吗?”良湄问他。

    他看看手表:“是的,我走了。”

    “再见。”他微笑着,轻轻跟我挥手,像个小孩子那样。

    “你的茶叶枕头走了。”我取笑良湄。

    文治不是我的茶叶枕头,他是我睡一辈子的床。

    这一刻,文治一个人站在一角,像一个局外人一样。

    “如果文治当天和我哥哥一起离开电视台,说不定比现在好呢。”良湄说。

    “他现在也很好,他喜欢这份工作。”我立刻维护他。

    “现在报告新闻那个男人长得很帅呀!”高以雅跟文治说。

    “是的,听说艺员部也找他去试镜。”文治说。

    “我还是喜欢看文治报告新闻,帅有什么用?”方维志搭着文治的肩头说,“最紧

    要是可信。”

    我微笑望着文治,他在微笑中,显得很失落。

    一起回家的路上,我问他:

    “你是不是后悔自己做过的一些决定?”

    “你说的是哪些决定?对于你,我没有后悔。”

    “我是说工作上的。”

    “没有。”

    他说过,男人总是放不下尊严,碍于尊严,他在最亲密的人面前,也不会承认自己

    做错了某些决定,但是,他忘了,我总能够看出他的失落。他在电视台工作得不如意,

    新人涌现,他失去独当一面的优势,他愈不离开一个地方,愈再难离开一个地方。如同

    你愈不离开一个人,也愈难离开他。

    “你永远是最出色的--”我握着他的手说。

    “谢谢你。”

    回到家里,我忙着收拾,三百多呎的房子已经愈来愈不够用了。

    “我们换一间大一点的屋好吗?”

    “为什么?”

    “我们的东西愈来愈多了。”

    “我手上的钱不是太足够。”

    “我有嘛!”

    “不可以用你的钱。”

    “为什么不可以?”

    “总之不可以。”

    “是谁的钱有什么关系?”我跟他争辩。

    “不要再说了。”他坚持。

    几天之后,良湄打电话给我,说:

    “我刚刚去看房子,在湾仔半山,环境很不错,我已决定要一间,我楼上还有一个

    单位,你有没有兴趣?”

    “你为什么要买房子了?”

    “自己住嘛,又可以用来投资,面积不是太大,约九百呎吧。你也该买些物业保值,

    钱放在银行里会贬值的,你不是说现在不够地方用吗?”

    “我跟文治商量过了,他不赞成。”

    “那房子真的很漂亮,是我一个客户的,装修得很雅致,你一定喜欢的,如果你也

    买一间,我们就是邻居,你去说服徐文治吧。”

    “他不会答应的。”

    “那你就别告诉他,怎么样?现在楼价每天都在升呢,你要快点决定。”

    “现在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

    我瞒着文治去看房子,谁知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

    “你先买了再告诉他吧。”良湄说。

    两个月后就可以搬过去,我一直盘算着怎样告诉文治。我愈拖延,我愈不知道该怎

    样说。终于,在我要出发到巴黎开一个小型的个人时装展前夕,我跟他说了。

    那天晚上,他特地跟同事调了班陪我在外面吃晚饭。我们去吃印度菜。

    女侍应又送来了一盘幸福饼。

    我拿了一块,里面的签语是:

    人能够飞向未来,却不能回到过去。

    “人能够飞向未来吗?”我问文治。

    “只要发明比光速快的交通工具,人类理论上是可以飞向未来的。”

    “根本不可能有比光速快的交通工具。”

    “但是人,一定不能够回到过去,时钟不会倒转来行走,除了你那一个。”他笑说。

    “你抽一块嘛。”我说。

    他拿了一块,里面的签语是:

    年少时,满怀梦想与憧憬,为何你忘了?

    “这句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也许要将来才知道。”他苦笑。

    “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但你不要生气。”

    “什么事?”他笑着问我。

    “你要先答应不能生气。”

    “好吧。”

    “我买了房子。”我战战兢兢地说。

    他的脸色立刻沉下来。

    “是良湄叫我买的,她买了同一幢大厦另一个单位,房子在湾仔半山,九百多呎,

    有三个房间,很漂亮。”

    “你什么时候买的?”

    “一个多月前--”

    “你现在才告诉我?”他生气地说。

    “你答应不会生气的。”

    “你是不是要自己搬出去?”

    “当然是和你一起搬--”

    “我不会搬过去的。”他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分你我?”

    “我知道你现在赚钱比我多,但我不会花你的钱。”

    “你为什么这样固执?”我开始生气。

    “你为什么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我面前,“我今

    天刚从人事部拿了一份职员买房子的低息贷款计划书,看看可不可以向公司借钱换一间

    大一点的房子,你已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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