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1-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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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1-同门-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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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岁,我在浦东出生。”    
    “你为何流落街头?”    
    金瓶的声音无悲也无喜,她据实答:“生父把我寄养在一名亲戚家中,他随即失踪,一年多不付生活费。亲戚一日带我逛街,转头失去影踪,叫我流落街头。”    
    “没想到你还记得。”    
    金瓶说:“我记得很清楚,肚子饿身体脏,头上有巴掌大的癣疮,一直流脓,乳齿因营养不良逐颗落下。”    
    玉露还是第一次听到平日既美又骄的师姐的故事,不禁惊骇。她扶着一张椅子,慢慢坐下。    
    金瓶仍然笔直地站在师傅面前。    
    “后来呢?”    
    金瓶知道师傅用意。    
    “后来师傅把我自乞丐头子手中领了去,把我洗干净,让我上学,教我手艺。”    
    “对,十五年之后,你反客为主,叫我抽百分之三十佣金。”    
    “师傅,我已经为你工作了十五年。”    
    “金瓶,我不想多讲,新式合作方式不适合我。你要不照老规矩,要不离开这里去自立门户。”    
    她一口拒绝。    
    金瓶低下头。    
    “你尽管试试看。”    
    “秦聪会跟我一起走。”    
    师傅放下咖啡杯:“爱走的,立刻可以走,不必等到明天。”    
    这种管理手法,其实十分现代,谁要走,尽管走,恕不挽留。公司至多结业,绝对不威胁。    
    “玉露,你留下来,我有事给你做。”    
    金瓶一个人走出师傅的书房。    
    秦聪坐在栏杆上等她。    
    英俊的他穿着蓝布裤白衬衫,看到师姐灰头土脸地出来,微微笑。    
    “一看你那晦气样,就知道谈判失败。”    
    金瓶不出声,坐在石阶上。    
    秦聪移到她身边。    
    “现在,师傅知道你已经有了离心。”    
    “她一直知道我的想法。”    
    “你真舍得走?”    
    “我总得为自己着想。”    
    “你哪里有师傅的关系网络。”


《同门》 第一部分巴黎的逢东广场(4)

    “可以慢慢来。”    
    秦聪摇摇头:“此心不息。”    
    “我要是走的话,你跟不跟我来?”    
    秦聪笑笑,不答。    
    稍后他说:“我一直记得师傅是我救命恩人。”    
    金瓶知道秦聪并不姓秦,他是华人与菲律宾女子所生,孤儿院长大。金瓶在八岁那年才见到师傅把他领回家,当时秦聪已经高大。    
    秦聪笑:“那年我们住在香港缆车径,记得那个地方吗?”    
    “记得。第一次吃果仁巧克力,以为果仁是核,吐到地上。”    
    “那时你已是小美人。”    
    “美,美在何处?皮肤上老茧在医生悉心照料下一块块褪下,露出新肉,像个怪物。”    
    “可是你的十指在我们三人之中最灵活。”    
    金瓶举起那十只尖尖的手指笑了。    
    “何必离开师傅,我打算送她归老。”    
    “我却想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生活。”    
    “金瓶,别奢望,你我本是社会渣滓,应当庆幸侥幸存活。”    
    “秦聪,我不如你乐天知命。”    
    秦聪吻她的手。    
    金瓶忽然轻轻说:“秦聪,说你爱我。”    
    他们背后传来嗤一声笑。    
    秦聪转过身去:“过来,小露。”    
    “师傅叫我们去伦敦工作。”    
    “几时出发?”    
    “后日。”    
    玉露坐到秦聪的膝上。    
    三个孤儿,类似的命运,大家都是混血儿。    
    金瓶有高加索血统,皮子雪白,大眼有蓝色的影子;秦聪黝黑,似南欧人;小露啊,她来自越南的孤儿院,她有一头卷发。    
    金瓶站起来:“我累了。”    
    “去休息吧。”    
    橙花香更加馥郁,当中夹杂着一股略为辛辣的香味。金瓶知道师傅正在吸烟,她老怨身子痛,一吸就好。今午,那姓刘的商人闻到的,也正是这种烟。    
    她走进寝室和衣躺下。    
    真是,生活得像千金小姐一样,夫复何求。    
    许多行家,还得在人潮里,逐只荷包扒,里边或许只十元八块,弄得不好,还会被抓住打一顿。    
    枕着雪白羽绒枕头,回忆纷沓。    
    金瓶怎么会认识那帮吉卜赛流浪儿?她也曾是他们一份子。    
    几岁就出来混:“先生,买枝花,先生,买枝花给你漂亮的女朋友吧。”不到一刻,事主的背囊腰包已被锋利的小刀片割烂,财物全失。    
    一日,她照常在火车站找生活,忽然警察队伍扫荡扒手,不到片刻,已有二三十名扒手落网,垂头丧气,押解上猪龙车。    
    其中包括她那帮的乞丐头子在内。    
    小小女孩落了单。    
    站在她不远处,有几个大人在看热闹,他们衣着光鲜,分明是来消费的游客。    
    两男一女,一个胖一个瘦。胖的比较老,瘦的年轻,那女子约二十多岁年纪,一张脸漂亮得像画出来的一样。她穿的大衣,镶有一条皮草领子,每当她说话,呼出气来,那银灰色长毛就微微拂动,好看煞人。    
    金瓶轻轻走过去。    
    老丐说过,倘若失散,先设法吃饱,然后混在人群中,在火车站附近等大队。时时跟在大人身边,佯装是人家的孩子,到了天黑,要藏身隐蔽的地方。    
    金瓶缓缓伸手进那件有毛领子的大衣口袋。    
    电光火石间,她的手已被人抓住。    
    她听到一阵笑声:“唷,大水冲倒龙王庙,鲁班门前弄大斧,孔夫子跟前卖文章。”    
    那美貌女子无比诧异,蹲下身子,细细打量金瓶。    
    这时胖子已放开金瓶的手:“走,走。”他赶她。    
    金瓶像是知道生命在那一刹那会有转机,小小的她站定了不动。    
    那女子轻轻说:“把手表还给我。”    
    金瓶乖乖把手表还给她,那女子用戴着手套的手接过。她一看扒去又归还的手表,皮带口整齐地割断,手脚非常伶俐,如果这小小孩童一得手就走,不再贪婪,早已得手。    
    这就笑坏江湖手足了。    
    这时那两个男子也十分讶异。


《同门》 第一部分巴黎的逢东广场(5)

    胖子一手抱起金瓶,走上一部黑色大房车,关上车门。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师傅是什么人,家住什么地方?”    
    金瓶一言不发。    
    女子轻轻捏她的面颊,金瓶吐出一块小小刀片。    
    “多问无用,”女子微笑,“她的手艺早已胜过她师傅。”    
    瘦子问:“你有什么主意?”    
    女子看着金瓶:“你的手那么巧,跟着我找生活如何?”    
    胖子不出声。    
    瘦的那个不以为然:“七叔那两个孩子是可造之才,求了你那么久,你都没答应。”    
    女子答:“晓华同棣华应该好好读书。”    
    她问金瓶:“你可愿跟我走,我做你妈妈如何?”    
    “三妹,我们明早就要出发,何必节外生枝。”    
    “还来得及,叫陆心立刻帮这孩子做一份旅游证件。别多说了,你我何尝有见过那样利落的双手。”    
    话还没说完,金瓶小小手里忽然多了一样东西。    
    女子哈哈大笑,对胖子说:“大哥,你的助听器。”    
    “匪夷所思,好,我们带这名天才走。”    
    “我先回酒店,你去叫赵医生来看看她头顶上长什么疮疥。”    
    不到半日,医生、保姆、新衣,还有一本小小护照全部来齐,金瓶从此离开了那个火车站。    
    不要紧,那里有几百个像她那般大小的孩童,每日穿插在人群中,“先生,买一枝花。”少了她,谁也不会发觉,老丐自派出所放出来之后,一定会找到别的弃婴。    
    就那样,金瓶跟着女子,到达香港。    
    她的家是一幢旧房子,布置大方美观,一只红木古董架子上放着许多闪着莹光的琉璃瓶。    
    小小女孩被吸引着过去,抬起头欣赏。    
    女子说:“做这些琉璃瓶子的是一个法国人,叫嘉利,你最喜欢哪一只?”    
    女孩指指一只金色的花瓶。    
    “你还没有名字,喜欢金瓶,就叫金瓶吧。一只瓶子可以贮水,一个人体内也可以装满内涵,明日,你开始上学,记住,千万不可手痒。”    
    师傅把工夫缓缓传给她。    
    一天教一点点,不打,不骂,做得不好,明天再来。    
    一年之后,小小金瓶发觉,师傅留她在身边,一半是为多个伴,一半用她来做生财工具。    
    她渐渐明白,火车站诸人的手腕是何等拙劣,同强抢差不多。    
    师傅所知,才是真正技巧。    
    她这样同金瓶说:“我们这一行,也有很长的历史。最早的记载,在一部小说中,那个神乎其技的扒手,叫空空儿,因此以后有了妙手空空这句话。”    
    金瓶听得津津有味。    
    师傅说:“我姓王叫其苓,那一胖一瘦,是我亲兄弟。我们王家三代都做这个行业,祖父很吃得开,在外滩有点地位。后来,社会局面发生变化,他退隐到外国生活,可是,总是技痒,把手艺传了给我们。”    
    金瓶那时在英语学校读书,听那种故事,像读小说一样,十分感兴趣。    
    “祖父那代的扒手,吃不饱穿不暖,常挨毒打。真是下三滥,一般形容扒手猖獗,一连两个反犬旁的字,看上去,似形容畜牲。”    
    金瓶静静聆听。    
    “我自愿入这一行,与你不同。我没有别的技能,我连中学都没读好,做白领的话,薪水还不及一个保姆多。”她笑起来。    
    可是,金瓶从未见过师傅上街,她真的做这一行?    
    “从前,传说练手快,要自挂着八十一只响铃的假人身上取物,倘若铃不响,东西又到手的话,你就赢了。”    
    金瓶点点头。    
    “可是,现在我们一早已经知道要取的是何物,在什么人身上取,只需决定怎样及几时去盗取,铃声响不响,已无关重要,换句话说,我们是特约扒手,不必在路上乱跑。”    
    金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新鲜的名称。    
    “做特约,首要条件,需脸容秀美,叫人产生难言好感,降低警惕心,以致防不胜防。”    
    “是。”    
    “你跟我出去做第一件工作。”    
    金瓶忽然乖巧地吟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    
    师傅噗一声笑出来。    
    金瓶在师傅家一住十五年,跑遍欧亚美等洲。    
    大大小小,接了百多件工作。是,一个月只做一单已经够食用,可见酬劳是何等丰厚。    
    有人在她半醒半寐之际敲门。    
    “金瓶,吃饭了。”    
    有人端进精致两菜一汤。    
    一看,正是秦聪。    
    他捧起碗,侍候她喝汤:“来,小师姐。”    
    她是他师姐,他年纪比她大,但是她却比他早入门。    
    “去向师傅认错。”    
    “什么年份了,还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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