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莉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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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莉娅的故事-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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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大家朗诵一段诗。那语调,那神情有多少是托里亚给她的呢?  他们聚会吃得很简单,就两三个菜,大多是色拉、肉饼、红肠,还有苏伯汤(罗宋汤)和红酒。有一次,吉拉也来了。吉拉穿了一双新皮鞋,很好看。她说,她的男朋友阿寥沙也要来。阿寥沙长得很胖,大家都不喜欢他,吉拉说她也不爱他。但他俩常常在一起。  那天,瓦莉娅特意买了一块新台布。晚会上,女朋友喝葡萄酒,男朋友喝伏特加,他们开心的时候就唱起来、跳起来,伴着巴扬琴的琴声。    

一会儿,阿寥沙被酒精和音乐鼓动得激动起来。他突然抱起吉拉,把她的鞋子脱了下来,大声地嚷着:“吉拉,让我吻一下你的脚吧!让你的鞋做我的酒杯!”说着,他就抓起一瓶伏特加,咕嘟咕嘟地倒在了鞋里,然后拎起那只鞋,将里面的酒大口地喝了下去。四周的人都在尖叫,兴奋的浪潮掀了起来。  伏特加酒的烈焰在年轻人胸中燃烧了!俄罗斯男人野性、放纵,像烈马一样狂奔了起来。一阵风卷残云之后,杯盘狼藉,到处都是呕吐物。那块新台布也被弄得污秽不堪。  “这有什么不好的呢?”瓦莉娅在微微的醉意中说着。  可是,她的心却是痛的:托里亚现在做什么呢?不久前,托里亚的妈妈回苏联了,她给瓦莉娅来过信,说托里亚还在西伯利亚。在那里,他什么苦事都做过。托里亚也给瓦莉娅来了信,告诉她,如果妈妈没给他一副好的身体,他也许像许多人那样倒下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瓦莉娅皱起眉头:“那时,我在哈工大,每天很忙,所以很少给托里亚回信。有时三四个月不给他写信。”  “只是因为忙吗?”我问。  “我爱他,但不喜欢写信。他等待我的信,很痛苦。”瓦莉娅耸耸肩。  “是哪一年?”  “1954年前后,大概在我30岁的时候。那时,我觉得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想没想过能有机会去苏联找他?”  “想过,但是很难。那时候我加入了中国籍。”  “假如没有加入中国籍,你就能去找他吗?”  “那个时候,他们被改造,听说那里的生活很可怕,人是没有自由的。我盼着他能够获得自由。”  “为什么弟弟尤拉和埃利克都能去苏联呢?”  “他们都是无国籍的人,又娶了俄罗斯姑娘。”


第五部分:托里亚的油画摆在了地摊上托里亚的画(图)

后来,托里亚的妈妈又来了一封信:“孩子,你应当原谅托里亚,他结婚了。他的环境太苦了,他需要有人照顾。他妻子的前夫是位军官,在劳改营里死了。他们都是苦命的人,希望你能原谅他。但是,托里亚是爱你的。他很痛苦。”  “这都是命。”瓦莉娅说。  我们都沉默了。  一会儿,我问:“你相信命吗?”  “相信,相信!”这时瓦莉娅的眼睛睁得很大。那目光告诉我:你也要相信。  她又说:“外国人有个说法,姑娘给新娘做伴娘不能超过7次,超过7次就嫁不出去了。我做了20多次伴娘,只能这样。”  她只能相信命运,这样能淡化她的痛苦。  在生活的颠簸中,瓦莉娅的青春年华在不知不觉中逝去,像烟又像雾,飘飘渺渺。岁月给她留下了什么?在这三十年中,她没有生活在自己本民族的国家里,也没彻底地融进那个塑造她生命和性格的俄罗斯文化之中。而中国,尽管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但是她连中国话也不会说,她喜欢与俄罗斯人呆在一起,她的脸却是纯亚洲的。她处在一种很尴尬的境遇中。  她说:“那时,俄罗斯人大量地回国,有的去了日本和澳大利亚。越来越难找到我喜欢的能娶我的俄罗斯人,他们也常常觉得我是亚洲人。朝鲜人不了解我,他们对我来说也太陌生了。”  “那你没试着在中国人中找一个爱人?”我问。  “我也不太了解中国人了。”她这样说。  瓦莉娅的爸爸妈妈早就不再约束自己的女儿了。女儿的境况让他们非常焦虑。韩光淑对妻子说:“都是你对她要求得太严格了。你看,她这么大了,还没找到自己的爱人。”  瓦莉娅的妈妈很无奈地说:“这都是她的命。”    

    

  命运是什么?大概就是许多偶然性的存在。那一天,瓦莉娅走在街上,看见前面一个俄罗斯孕妇正向自己这边走来。正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突然喊了一声:“瓦莉娅!”  “啊?是阿拉!”瓦莉娅喜出望外地叫了起来。“阿拉,你还没回国?你嫁人了?幸福吗?”瓦莉娅不停地问着。  阿拉也很兴奋,她说:“瓦莉娅,真没想到临走还能见到你。听说你去了北边。”瓦莉娅说:“我已经回来四年了。”    

    

  阿拉用手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问:“瓦莉娅,你还是一个人吗?”然后又抬起头说:“瓦莉娅,托里亚有一幅油画,你想不想要啊?”  “什么?托里亚的画?是托里亚画的吗?你在哪儿弄到的?”瓦莉娅半信半疑地问着。自从离开哈尔滨以后,她家的房子便稀里糊涂地被政府按“敌产”没收了,包括那些家具、饰物,还有她的钢琴和托里亚画给她的那幅画。  爸爸究竟错在哪?没有人答复。  为了那幅画,瓦莉娅回到哈尔滨的时候,还曾四处地打听过。  这时,阿拉说:“我是在小摊上买到的。”    

    

  阿拉回忆道:“有一次,我散步的时候,看见路边的地摊上摆着一幅画,上面写着阿那托里·维列日夫的名字。我想这一定是托里亚的画。”  也许因为最初的感情,阿拉不忍它冷落在别人那里,想着或许有一天能把这幅画还给它的主人。于是,她用5元钱把它买了下来。  “真的?是这样!我要,我要!给我吧。”瓦莉娅迫切地说。  “我明天就要走了,我们全家就要回国了。这幅画在我家里,你跟我去拿吧。你更需要它。”  阿拉带着瓦莉娅来到家。因为就要回国了,她的家很零乱,大包小包地堆着。    

    

  托里亚的画放在墙角里,瓦莉娅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托里亚画给她的那一幅。她蹲下去把那幅画捧在胸前,像久违了的朋友一样,然后又放下它,退后几步,仔细地端详着,她说:“谢谢你,阿拉。” 阿拉很感动地说:“瓦莉娅,你还爱着托里亚!”  这幅画如果不是遇到了阿拉,如果阿拉不是遇到了瓦莉娅,它会流落到何方?  瓦莉娅也感谢上帝,“是圣·尼古拉帮助我找到了它。”  瓦莉娅给了阿拉5元钱。    

    

  失而复得,往事又浮在瓦莉娅的眼前,仿佛托里亚回来了。她想告诉托里亚,你走后,许多熟悉的俄罗斯朋友也走了,却扔下了我……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瓦莉娅很低缓地对我说:“30年代以后,有一批白俄回国,80℅被杀害了;1954年开始,又有大批白俄回国,真的很担心他们的命运。”  也许,这是最初她不想去苏联的原因。


第六部分:体育场上又一个托里亚参加了田径赛跑(1)…(图)

  哈尔滨工业大学的前身——哈尔滨中俄工业学校是1920年5月开始筹建的。参加筹建的主要是中东铁路的俄籍和中国的高级工程技术人员,以及地方的官商绅士。1920年8月5日,成立了哈尔滨中俄工业学校筹建协会,并召开了第一次筹建协会全体会议,选举产生了筹建协会的领导人:中东铁路理事会主席宋小廉将军担任名誉主席,中东铁路管理局局长德·勒·赫尔瓦特中将任主席,中东铁路理事会副主席沃·德·拉其诺夫工程师为副主席。  1920年10月5日,举行第一次入学考试。  1920年10月17日,举行开学典礼。  1920年10月18日,开始上课。                            ——《哈尔滨工业大学校史》    

1951年,从牙克石回来不久的瓦莉娅,报名到哈尔滨工业大学东方经济系学习。那时的哈工大还沿袭着俄罗斯的教学方法。  瓦莉娅仰慕这样的学府。那里有她熟悉的环境,尽管外教已经撤离了,但是还有许多定居在哈尔滨的俄罗斯人在那里工作。那建筑的气势,那里面的氛围,都是她所喜欢的。瓦莉娅还记得,当她第一次踏进这所大学的时候,就有一种莫明的熟悉与眷恋,恍若前世就曾来过这里。她说:“我大概就属于这里的吧。”1952年,哈工大从公司街的旧校址搬到西大直街66号的新校址。折衷主义风格的建筑,但延续了俄罗斯建筑的艺术特征,庄重而又神秘。9米多高的多立克柱子,传承了希腊风格,挺拔地立在大门前。教学楼里有宽宽的走廊和楼梯,还有高大的窗子。那样的环境充满了文化底蕴,富有神圣感,让人留连。  瓦莉娅想:我一定要在这样的地方工作。  那时,新中国百废待兴,急需各方面人才。瓦莉娅在1953年的秋季顺利地调进了哈尔滨工业大学。那天,她穿着一件柠檬黄、小碎花的布拉吉去报到,被安排到哈工大的工会做秘书。她非常喜爱自己的工作。1953年2月21日,瓦莉娅参加了在八区广场举行的哈尔滨大专院校冬季运动会,她获得了冰上舞蹈第二名。她还记得第一名是位波兰人。在那里,她用美丽的舞姿和高难的技巧赢得了众人的喝彩。晶莹剔透的溜冰场上,她穿着一身咖啡色的连衣裙。裙摆很短,像喇叭花一样绽放。白色的蕾丝领边和裙边,还有白色的贝蕾帽,活泼、跳跃。一头长长的鬈发飘着,伴她轻轻地起舞。那舒展的体态、流畅的音乐,那轻盈的转体、快速的翻跃,那热烈的掌声、尖尖的口哨声……她依然年轻,依然美丽,依然高贵,也依然自信。当她气喘吁吁地回到了观众席上的时候,突然有人用俄语对她说:“请到这边坐吧。”她看到一个俄罗斯人,觉得这人有些面熟。瓦莉娅很礼貌地坐在了他的身边。他是谁呢?    

    

  那人像老朋友一样,礼貌地向瓦莉娅点点头,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认真地观看起比赛来。瓦莉娅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大概所有故事的开端,只缘于一句话、一个碰面,或是一件不经意的事。  转眼到了1954年的春天。  大学生春季运动会又召开了,瓦莉娅参加了田径赛跑。她和所有准备参赛的运动员一样,在操场上做准备活动。这时,传来了喊声:“托里亚!”  瓦莉娅抬起头四处看了看。  “托里亚!托里亚!过来。”那人还在喊。  远处有人向这个方向跑来。瓦莉娅定睛地看着,是托里亚吗?那个黑色的鬈曲着头发的托里亚?那个热爱运动的托里亚?那个在她记忆中永远抹不去的托里亚?  她急切地望着。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她仍然按捺不住自己的目光。  这个人走近了,瓦莉娅看清了他,是他?在冬季运动会上遇到过他。他也叫托里亚?是俄罗斯人?  这时,这个托里亚走得更近了。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运动装,有1米75的个子,身材很好,很健壮。俄罗斯式的脸,略黄的头发,略黄的眼球。他向她点点头,从她身边跑了过去。瓦莉娅发现他戴着裁判员的标志。


第六部分:体育场上又一个托里亚参加了田径赛跑(2)…(图)

  一会儿,他又转了回来,走到瓦莉娅身边,用纯正的俄语说:“你也参加比赛?”  瓦莉娅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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