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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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牙戒指-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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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这样,我敢向着这蓝碧的神天发誓,只要我生存一日,我便要向这方面
努力一日,看吧,总有一天你要相信我只是为你而生存的!”
    “唉!好朋友!我们不谈这些使人兴奋的话吧!这样的好天气,今天又是星期
六,我们正该想个方法消遣,为什么学傻子,把好日子从自己手指缝中跑了呢!”
    “很好,今天不但天气好,而且还是月望呢。我早就想约你和素文,还有一两
个知己的朋友,到西山看月去,你今天既然高兴,我们就去吧!”
    “也好吧,你去通知你的朋友,我去打电话给素文,我们三点钟在这里会齐好
了。”
    曹听了沁珠的话,果然去分头召集他的朋友。沁珠便打电话给我,那时我正在
院子里晒头发,听了要到西山看月,当然很高兴,忙忙把头发梳光了,略略修饰了
一番便到沁珠那里。一进门,已听见几个青年男人谈话的声音,我不敢就走进去,
喊了一声沁珠,只见她潇洒的身段,从门帘里闪了出来,向我招手道:
    “快来,人都齐了,只等你呢!”她挽着我的手来到房里,在那地方坐着三个
青年,除了曹还有两个为我所不认识的。沁珠替我介绍之后,才知道一个叫叶钟凡
一个叫袁先志,都是曹的同学。
    这两个青年长得都还清秀,叶钟凡似乎更年轻些,他的丰度潇洒里面带着刚强,
沁珠很喜欢他,曾对我道:“你看我这个小兄弟好不好?”叶钟凡听说,便也含笑
对我道:“对了我还不曾告诉素文女士,我已认沁珠作我的大姊姊呢!”
    我也打趣道:“那么我也可以借光,叫你一声老弟了!”
    曹和他们都笑道:“那是当然!”我们谈笑了一阵已经三点了。便一同乘汽车
奔西直门外去,四点多钟已到了西山。今晚我们因为要登高看月,所以就住在甘露
旅馆。晚上我们预备喝酒,几个青年人聚在一块,简直把世界的色彩都变了。在我
们之间没有顾忌,也没有虚伪,大家都互示以纯真的赤裸的一颗心。
    今夜天公真知趣,不到八点钟,澄明的天空已漾出一股清碧的光华,那光华正
托着圆满皎莹的月儿,饭后我们都微带酒意的来到甘露旅馆前面的石台上,我们坐
在那里,互相沉醉于夜的幽静。
    “呵,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曹忽在极静的氛围中高吟起来,
于是笑声杂作。但是沁珠她依然独倚在一株老松柯的旁边,默默沉思。她今天穿的
是一件玄色黑绸袍,黑丝袜和黑色的漆皮鞋。衬着在月光下映照着淡白色的面靥,
使人不禁起一种神秘之感。我忽想起来从前学校的时候,有一天夜里,也正有着好
的月色。我们曾同文澜、沁珠、子瑜几个人,在中央公园的社稷坛上跳黑魔舞,沁
珠那夜的装束和今夜正同, 只是那时她还不曾剪发,她把盘着的S髻松开来,柔滑
的黑发散披在两肩上,在淡白的月光下轻轻地舞着,这一幕幽秘的舞影时时浮现在
我的观念里。所以今夜我又提议请沁珠跳黑魔舞,在坐的人自然都赞成。叶钟凡更
是热烈地欢迎,他跑到沁珠站着的地方,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军礼说道:“劳驾大姊,
赏我们一个黑魔舞吧!”沁珠微微笑道:“跳舞不难,你先替我吹一套《水调歌头》
再说。”
    “那更不难!可是我吹完了你一定要跳!”
    “那是自然!”
    “好吧,小袁把箫给我!”袁先志果然把身边带着的箫递了过去。他略略调匀
了声韵,就抑抑扬扬地吹了起来。这种夜静的空山里,忽被充满商声的箫韵所迷漫,
更显得清远神奇,令人低徊不能自己了。曹并低吟着苏东坡的《水调歌头》的辞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
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问。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
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
久,千里共婵娟。

    辞尽箫歇,只有凄凉悲壮的余韵,还缭绕在这刹那的空问。这时沁珠已离开松
柯,低眉默默地来到台的正中。只见她两臂缓缓地向上举起,仰起头凝注天空。仿
佛在那里捧着圣母飘在云中的衣襟,同时她的两腿也慢慢地屈下,最后她是跪在石
板上了,恰像那匍匐神座前祈祷的童贞女,她这样一来,四境更沉于幽秘,甚至连
一些微弱的呼吸声都屏绝了。这样支持了三分钟的光景,沁珠才慢慢站了起来,旋
转着灵活的躯干,迈着轻盈的跳步,舞了一阵。当她停住时,曹连忙跑过去握住她
的手道:“沁珠呵,的确的,今夜我的灵魂是受了一次神圣的洗礼呢!也许你是神
圣的化身呢?”沁珠听了这话,摇头道:“不,我不是什么神圣的化身,我也正和
你一样,今夜只求神圣洗尽我灵魂上的疮痍罢了!”
    在沁珠和曹谈话的时候,我同叶钟凡,袁先志三个人转过石台去看山间的流泉,
——那流泉就在甘露旅馆的旁边,水是从山涧里蜿蜒而下,潺潺溅溅的声响,也很
能悦耳,我们在那里坐到更深,冷露轻霜,催我们回去。在我们走到甘露旅馆的石
阶时,沁珠同曹也从左面走来,到房间里,我们喝了一杯热茶,就分头去睡了。
    我们一共租了两间房子,沁珠和我住一间,他们三个人住一问。当我们睡下时,
沁珠忽然长叹道:“怎么好?这些人总不肯让我清净!”
    “又是什么问题烦扰了你呢?”我问她。
    “说起来,也很简单,曹他总不肯放松我……但是你知遁我,的脾气的。就是
没有伍那一番经过,我都不愿轻易让爱情的斧儿砍毁我神圣的少女生活,你瞧,常
秀卿现在快乐吗?镇日做家庭的牛马,一点得不到自由飘逸的生活。这就是爱情买
来的结果呵!仅仅就这一点,我也永远不做任何人的妻。……况且曹也已经结过婚,
据说他们早就分居了——虽然正式的离婚手续还没办过。那么像我们这种女子,谁
甘心仅仅为了结婚而牺牲其他的一切呢?与其嫁给曹那就不如嫁给伍,——伍是我
真心爱过的人。曹呢,不能说没有感情,那只因他待我太好了,由感激而生的爱情
罢了……”
    “既然如此,你就该早些使他觉悟才好!”我说。
    “这自然是正理,可是我现在的生活,是需要热闹呵!他的为人也不坏,我虽
不需要他做我的终身伴侣。但我却需要他点缀我的生命呢!……这种的思想,一般
人的批评,自不免要说我太自私了。其实呢,他精神方面也已得了相当的报酬。况
且他还有妻子,就算多了我这么个异性朋友,于他的生活只有好的,没有什么不道
德,……因此我也就随他的便,让他自由向我贡献他的真诚,我只要自己脚步站稳,
还有什么危险吗?”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物,沁珠。”我说:“你真是很显著的生活在许多矛盾
中,你爱火又怕火。唉!我总担心你将来的命运!”
    沁珠听了我的话,她显然受了极深的激动,但她仍然苦笑着说道:“担心将来
的命运吗?……那真可不必,最后谁都免不了一个死呢!……”
    “唉,我真是越闹越糊涂,你究竟存了什么心呢?”
    “什么心?你问得真好笑,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只有一个伤损的心吗?有了这
种心的人,她们的生活自然是一种不可以常理喻的变态的,你为什么要拿一个通常
的典型来衡量她呵!”
    “唉!变态的心!那是只能容纳悲哀的了。可是你还年青,为什么不努力医治
你伤损的心,而让它一直坏下去呢?”
    “可怜虫,我的素文!在这个世界上,哪里去找这样的医生呢?只要是自己明
白是伤损了,就是伤损了,纵使年光倒流,也不能抹掉这个伤损的迹痕呵!”
    “总而言之,你是个奇怪的而且危险的人物好了。朋友!我真是替你伤心呢!”
    “那也在你!”
    谈到这里,我们都静着不作声,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被睡魔接引了去。次日一早
醒来,吃过早点,又逛了几座山,枫叶有的已经很红了,我们每人都采了不少带回
城里。

    



 
                                第十章

    我们从看月回来后,天气渐渐冷起来了。在立冬的那一天,落了很大的雪。我
站在窗子前面看那如鹅毛般的雪花,洋洋洒洒地往下飘。没有多少时候,院子里的
秃杨上,已满缀上银花;地上也铺了一层白银色的球毡,我看到这种可爱的雪,便
联想到滑冰;因从床底下的藤篮里,拿出一双久已尘封的冰鞋来。把土掸干净,又
涂了一层黑油,一切都收拾好了,恰好文澜也提着冰鞋走进来道:“吓,真是天下
英雄所见略同,你也在收拾冰鞋吗?很好,今天是我们学校的滑冰场开幕的头一天,
我们去看看!”
    “好,等我换上戎装才好。”我把新制的西式绒衣穿上,又系上一条花道哔叽
呢的裙子。同文澜一同到学校园后面的冰棚里去,远远已听见悠扬的批霞娜①的声
音。我们的脚步不知不觉合着乐拍跳起来,及至走到冰棚时,那里已有不少的年青
的同学,在灿烂的电灯光下,如飞燕穿梭般在冰上滑着;我同文澜也一同下了场,
文澜是今年才学,所以不敢放胆滑去,只扶着木栏杆慢慢地走。我呢,却像疯子般
一直奔向核心去。同学们中要算那个姓韩的滑得好,她的身体好像风中柳枝般,又
活泼又袅娜。——今天她打扮得特别漂亮,上身穿一件水手式的白绒线衣,下身系
一条绛紫的哔叽裙,头上戴一顶白绒的水手式的帽子,胸前斜挂着一朵又香又鲜的
红玫瑰。这样鲜明的色彩,更容易使每个人的眼光都射在她身上了。她滑了许久,
脸上微微泛出娇红来,大约有些疲倦了,在音乐停时她一蹿就蹿出冰棚去。其余的
同学也都暂时休息,我同文澜也换了冰鞋走到自修室里去。在路上我们谈到韩的技
巧,但是文澜觉得沁珠比她滑得更好。因此我们便约好明天下午去邀沁珠来同韩比
赛。

    ①批霞娜,为piano的译音,指钢琴。

    第二天午饭后,文澜和我把冰鞋收拾好,坐上车子到沁珠的寄宿舍去。走到里
面院子时,已看见她的房门上了锁,这真使我们扫兴,我去问王妈,她说:“张先
生到德国医院去了。”
    “怎么,她病了吗?”文澜问。
    “不,她去看曹先生去了!”王妈说。
    “曹先生生病了,是什么病?……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我说。
    “我也不大明白是什么病,只听见张先生的车夫说好像是吐血吧!”王妈说。
    “呵,真糟!”文澜听了我的话,她竟莫名其妙地望着我,隔了些时,她才问
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说:“现在就是我也不清楚,不过照我的直觉,我总替沁珠担心罢了。”
    “莫非这病有些关系爱情吗?”聪明的文澜怀疑地问。
    “多少跑不了爱情关系吧,——唉,可怕的爱情,人类最大的纠纷啊!”
    王妈站在旁边,似懂非懂地向我们呆看着,直到我们沉默无言时,她才请我们
到沁珠的房里坐,她说:
    “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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