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海枯石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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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海枯石烂-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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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友放下奖状走到洗手间去。
  酒气上涌,她用冷水敷一敷脸。
  身漫站着一个外国女人,染金发,深色发根出卖了她,眼角皱纹如鸟爪一般,正在补鲜红色唇膏。
  她忽然说起话来:〃犹太人捧红你?〃
  杏友一征。
  〃当心,犹太人付出一元,你还他一千,他还说你欠他一万。〃
  这是说阿利罗夫吗?
  我认识他们家你别以为鸿运当头。〃杏友不禁好笑,拿一个这样的奖,也有人妒忌。她说:〃太太,我想你是喝多了。〃
  什么年龄,做什么样的事。
  人人都年轻过,趁少不更事之际多吃一点,多玩一点,多疯一点。
  到了她这种岁数最适合陪孙儿上幼儿园,乐也融融,还当风立看喝干醋争锋头干什么。
  杏友不去理她,静静回到座位。
  忽然她伸手过去握住阿利的手。
  她知道他对她是真心的,她代他不值。
  〃明日,我们先开记者招待会,然后,回请这班人。〃
  〃什么,还有?〃
  〃当然一直长做长有。〃
  有人过来敬酒,不知怎地,杏友一一喝尽。
  她空着肚子,很快喝醉。 
 
  
 

第七章 
 
  先是坚持要到街上散步。
  阿利扭不过她,只得陪她在湿滑约石板路上闲荡。
  那样夜了,街角还有拉手风琴的街头音乐师讨钱。
  她走过去。
  〃请你奏一首曲子。〃
  〃小姐,你请吩咐。〃
  杏友抬起头想一想,只见一弯新月挂在天边。受回忆所累,她感觉悲枪。
  〃直至海枯石烂。〃
  少年搔搔头,〃我不晓得这首歌。〃
  阿利丢下一张钞票,〃我们回去吧。〃他拉起女伴。
  〃不,你一定会,我哼给你听。〃
  但阿利已经拖着她走开。
  他随即发觉她泪流满脸。
  阿利罗夫终于忍不住了。
  就在街头,他同她摊牌:〃杏子,我知道你有心事,但是这几年来你也算是名利双收,难道这一切都不足以补偿?〃
  杏友忽然痛哭,泪如两下。
  她狂叫:〃没有什么可以补偿一颗破碎的心!〃
  阿利气恼、失望、痛心。
  他真想把她扔在街头算数。
  但是剎那间他反而镇定下来,他愿意为她过千山涉万水。
  他走近她,伸出手,温柔地说:〃过来。〃
  他紧紧搂着她,慢慢走回酒店去。
  不知几时开始下雨,杏友的缎裙拖在石板街上早已泡汤。
  他吻她额角,〃你这疯子。〃
  他爱她,爱里没有缺点。
  回到酒店,杏友脱下晚服,昏睡过去。
  醒了浑忘昨夜之事。杏友叫阿利看她腰间被腰封束得一轮一轮的皮肤。
  〃那种衣服像受刑。〃
  阿利凝规她,〃你昨晚喝醉。〃
  杏友坚决地说:〃一定是高兴得昏了头。〃
  阿利颔首,〃毫无疑问。〃
  〃我想家。〃
  〃今晚十二时乘飞机回去。〃
  〃好极了。〃
  〃来,杏子,给你看一样东西。〃
  杏友心惊肉跳,生怕又是一只小盒子,盒内载着一枚求婚指环。
  他轻轻取出一个纸包,一层层打开,原来是一条针织羊毛大围巾。
  杏友好奇,伸手过去抚摸,她吃惊了,〃这是什么料子,如此轻柔。〃
  他将那张平平无奇的披肩搭在杏友肩上,杏友立刻觉得暖和。
  〃这是凯斯咪抑或是维孔那羊毛?〃
  〃都不是。〃
  阿利脱下一只指环,把围巾一角轻轻穿进去,像变魔术一样,整件约两呎乘六呎的披眉就这样被他拉着穿过一只戒子。
  杏友张大了嘴,〃哗。〃
  试想想,用这个料子做成针织服,何等轻柔舒服暖和,那真使设计人梦想成真。
  〃这到底是什么?〃
  阿利答:〃想一想。〃
  〃呀,我记起来了。〃
  阿利点头,〃我知道你一定听说过。〃
  〃不是早已绝迹了吗?〃
  阿利说:〃这只料子。叫谢吐许,在印度近喜马拉亚高原有一种黔羊,它颈部的手非常柔软,可以织成衣料,因为羊群濒临绝种,不准猎捕,同鳄鱼皮与象牙一样,会成为国际违禁品。〃
  〃阿。〃
  〃趁它还可以买卖,我打算加以利用,你说怎么样?〃
  〃来价太贵。〃
  〃贵买贵卖。〃
  〃那么,只出产大围巾及披肩,越贵越使客人趋之若惊。〃
  〃对,告诉他们,迟些有钱也买不到。〃
  杏友忽然笑起来,〃同客人说,披肩不用的时候,需放进密封塑料袋收在冰箱里储藏。〃
  〃咦,的确是好方法。〃
  他们大笑起来。
  阿利看看她,庄杏友真的浑忘昨夜的事?
  回到家中,他俩重新投入工作。
  一日,收到张定单,杏友有点兴奋。
  〃阿利,看,希腊的马利香桃公主来订我们的出品当圣诞礼物。〃
  阿利嗤一声笑。
  〃咦?〃
  〃这不是真公主,她本姓夏巴,是美国一间连锁当铺东主的女儿,十分富有,嫁妆二亿美元,故此有资格嫁给希腊流亡王孙康斯丹顿。〃
  杏友颓然,〃拆穿了没意思。〃
  阿利笑,〃可不是,蒙纳可格烈毛地家族不过是赌档老板。〃
  杏友颔首,〃这的确是事实,而我,我是罗夫厂小伙计。〃
  〃不,你是罗夫厂的灵魂。〃
  〃你真的那样想?〃
  〃从前,我们不过是中下价针织服制衣厂,大量生产,纵有利润,不受注意,自从你加入之后,我们出品惭渐在时装店占一席位,这是你的功劳。〃
  杏友泪盈于睫。
  多少个不眠不休的晚上,伏案苦干最近无辜还患上近视,开车需戴眼镜,都是后遗症。
  〃听安妮说,门市部生意也相当不错。〃
  〃托赖,算是一帆风顺。〃
  阿利摊开双手,〃杏友,你还有什么不足?〃
  杏友想了想,〃你说得对,我心满意足。〃
  比起从前,她算是运交华盖了。
  第一批披肩出来,她寄一件给庄国枢太太,获得她极大赞赏。
  〃杏友,下个月我路过你处,要是你愿意的话,九月十二日下午三时在华道夫酒店接待处见,你的朋友阿利亦在邀谓之列。〃
  可是,杏友的梦中,从来没有阿利罗夫。
  工作忙,用披肩不方便,她将披肩改作一件小背心,日夜穿著,像武侠小说中女主角穿来护身的软宵甲。
  料子完全供不应求,客人轮候名单是有一年半长,每个名媛都想拥有一件,价钱抢高,杏子坞出品忽然成城内最著名的秘密,十分传奇。
  九月是大都会一年内天气比较好的一个月。
  杏友一早宣布十二号下午没有空,她需赴一个重要约会。
  〃见什么人?〃
  杏友不回答。
  阿利十分坚持,这么些日子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有权追问私事,不必卖弄涵养风度。
  杏友答:〃是一位伯母。〃
  〃是你的亲戚?〃他表示讶异。
  〃唯一关心我的长者。〃
  〃我以为你没有亲人。〃
  杏友还有什么瞒着他?
  杏友微笑,〃许多年没见了。〃
  〃你说你四年多未曾回去过。〃
  〃可不是。〃
  〃你放心,十二号下午,皇帝来也不会劳驾你。〃
  〃谢谢。〃
  阿利发觉杏友脸上那种苍茫的神情又悄悄回来,当初他爱上造种凄美,今日,他却情愿它不要出现。
  晚上,他母亲催他:〃还不同杏子结婚?〃
  〃彼此有太多历史。〃
  〃咄,坦白是最好方式。〃
  〃不,妈妈,我是说两个国家。〃
  〃异族通婚已是很普通的事。〃
  〃一日,她说华人的瓜皮小帽同我们犹太人的礼帽相似。〃
  〃讲得很对呀。〃
  阿利笑了,〃怎么会相似呢?〃
  〃那么你慢慢同她解释。〃
  〃好好好,我试一试。〃
  九月十二号杏友一早准备妥当,去华道夫酒店采访庄太太。
  她穿一套本厂出品的套装,略为妆扮,早十分钟到。
  在大堂内端坐像一个小学生,双手互握,有点紧张。
  〃杏友。〃
  杏友跳起来,一回头,看到熟悉和蔼的一张面孔,鼻子立刻酸了。
  〃杏友,你看你出落得多漂亮。〃
  庄太太一点也没有老,保养得真正好。
  她俩紧紧拥抱。
  〃杏友,见到你真好。〃
  杏友拚命点头。
  〃杏友,来,陪我去一处地方。〃
  杏友纳罕,〃你想买珠宝还是时装?〃
  〃都不是,稍后你便明白。〃
  车子与司机一早在酒店门外等,庄太太有备而来。
  〃去何处?〃
  庄太太没有回答。
  雍容富泰的她一直紧紧握住杏友的手。
  车子驶到目的地,杏友抬头一看,大为诧异,卡纳基音乐厅。
  庄太太见到她,不好好叙旧,把她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她着地一看,庄太太仍然不出声,拉她下车,走进音乐厅。
  古色古香的演奏厅刚集资装修过,厚厚地毯,簇新座椅,庄太太挑一个中间靠边的位子,示意杏友坐下。
  演奏厅中约有三四十人,有家长,有学生。
  这分明是一场试音考试。
  只见有学生调校小提琴,弦声此起彼落。
  杏友不知葫芦内卖什么药,只得耐心坐着,脸带微笑。
  老师上台了,咳嗽一声。
  接着,钢琴师坐好,然后,杏友看到一个小小四五岁男孩抱看小提琴上来。
  立刻引起观众小小一阵骚动。
  杏友大奇,也忍不住笑,人那么小,琴更小,可是一本正经,煞有介事,有趣之至。
  老师又咳嗽一下,大家静了下来。
  小男孩站好,鞠躬,连杏友都大力鼓掌。
  那小男孩开始演奏,杏友洗耳恭听,他分明是天才,把一首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协奏曲弹得如行云流水,难得的是那样小小提琴,声音洪亮,感情充沛,许多成年人都做不到。
  一曲既罢,掌声如雷。
  小男孩脸带微笑,一再鞠躬。
  他有圆圆脸蛋,圆圆大眼,不知在什么地方见过。
  庄太太在这个时候忽然轻轻说:〃我答应过你,他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在该剎那,杏友僵住。
  她的鼻梁正中如被人重拳击中,既酸又痛,顿时冒出泪水。
  她握紧座位扶手,想站起来,可是一点力气也无。
  周元立,这孩子是周元立。
  只见他下了台,立刻有一大班人簇拥着他,其中一名正是老好彭姑。
  彭姑抱起他,有意无意往庄太太这边转过来,似要让杏友看清楚。
  小元立正在顽皮,原来有音乐天才的他私底下不过是个活泼的五岁儿,他拉着彭姑的耳朵在絮絮不知说些什么,彭姑例着嘴笑了。
  杏友已经泪流满面。
  席中还有周夫人及她媳妇王庆芳,那周夫人把小元立接过去搂在身边,待他如珠如宝,不住抚摸他的小手,庄太太说得正确,周元立的确得到最好的照顾。
  这时其它小朋友轮流上台表演。
  庄太太低声说:〃这位大师傅只录取三名学生,看样子周元立会独占鳌头,周家啧啧称奇,不知这天份遗传自何人,他们三代做生意人家,对乐器没有研究,可是现在已叫人全世界搜集名琴。〃
  杏友不出声。
  她母亲,也就是小九立的外婆,对音乐甚有造谐,曾是室乐团一分子,弹中提琴。
  她轻轻拭去泪水。
  庄太太轻轻说:〃杏友,我们走吧,陪我吃晚饭。〃
  杏友低声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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