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化哲学》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诗化哲学- 第14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将成为最高的使命。我们可以说,施勒格尔的新神话学就是一种审美的人本主义学说。人不仅应该成为人,而且应该成为诗人,作为高级种姓的诗人。只有诗人才能给这个世界创造出新的意义。
   谢林的神话学与施勒格尔的神话学有所不同。它处于一种为谢林所独有的理论的框架之中。谢林在《先验唯心论体系》一书的结尾处曾说,只有艺术才能把哲学家只会主观表现的东西弄成客观的,但这“必须期待哲学就像在科学的童年时期,从诗中诞生,从诗中得到滋养一样,与所有那些通过哲学而臻于完善的科学一起,在它们完成以后,犹如百川江海,又流回它们曾经由之发源的诗的大海洋里”⑾。诗不但是原初的根基,也是历史的归宿,人的天命的去所。现代世界是一个科学的世界,但科学必须要复归于诗的。但这种复归又不能是直接的返回,它必须得有一个中间环节,这个中间环节就是神话。在谢林那里,神话远远不只是一种人类原初的艺术现象,或艺术地把握客观外界的原初方式,更多的却是人的存在本身的问题。在这一点上,他与施勒格尔是一致的。所以他说,新神话也就是一代新人的构想,新神话的出现只有寄希望于世界的未来命运和历史进一步的发展进程。
   那么,神话在谢林的哲学中,究竟扮演着一个什么角色呢?这我们首先要弄明白,他的哲学体系的根本点是什么。
   谢林的整个哲学体系都是从一种说不清楚的绝对同一体来设定的,他自己也说,这个绝对单纯、绝对同一的东西是不能用描述的方法来理解或言传的,也是绝不能用概念来理解或言传的。对那个东西,人们只需设定它为体系的开端和终结就行了。不过,从他的后期哲学来看,我们可以确定,那绝对的东西就是上帝。整个世界都是由这个绝对的同一性、一种神秘的存在来设立的。在谢林的前期,他的问题是要从这一绝对的开端出发,去克服费希特的主观唯心主义,确立自然的地位,把绝对作为存在论的最高的实体,统摄自然和人。但他的真正问题还不在于要解决自然界在一个绝对的体系中的地位问题,而是要解决如何把握住那个无意识的绝对同一体的问题;或者用他后期哲学的语言来说,就是感性个体(自我)与超验本体(上帝)究竟会有一种什么关系的问题。
   在谢林看来,绝对的同一体具有着绝对的超验性,这种超验性是不能加以丝毫损害的,它处于思维之外,不能用逻辑方法去接近。尽管理性思辨的内容本身已经进入了超验性的范围,但绝对的同一体对理性思辨来说仍然是不可思议的。对绝对的认识,或者说一种对实在的绝对知识,只有从绝对理性,从天启出发,才是可能的。这就给处于时间的现实之中的个体带来了困难,因为个体的天命无论如何要趋就于那超验的绝对同一体,但又不能玷污它的超验性。这样一来,问题就集中突出在如何给个体的思议与绝对的不可思议之间找到一个中介,使时间中的个体既能把握到绝对那不可思议的存在,又确保了它的超验性。
   与费希特的思路一样,既然感性个体是由绝对同一体设定的,那它当然也就禀有一点绝对的精神。谢林强调的是,这种绝对的精神,不光人禀有,自然也禀有。“我们看见:小鸟吐出声声哀戚之音的醉人的音乐远胜过小鸟本身,技艺灵巧的小精灵不经训练就建造出简易的建筑上的玩艺儿;但这一切全都伴随有一种超强的精神,这精神已经在认识的那一道独特的闪光中透露出来,只不过还绝对不像在人身上那样有如喷薄而出的太阳。”⑿因此,感性个体要把握住绝对同一体不是不可能的,关键在用人的什么力量去把握。理性的逻辑科学以及经验的自然科学肯定是不可能把握到的,它们会损害绝对同一体的超验性(实际上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已经确证了这一点),那种绝对是超越一切差别的,它绝不可能是客观性的东西,只是一个没有主观和客观区别的浑然的自我。要把握到这一绝对同一体,就只有依靠同样是没有主观和客观区别的一种独特的直观能力。在谢林看来,这只能是审美的直观。审美直观虽然后于感性个体的力量,但它却是理智的,而不是感性的,它把意识和无意识的成分统一于自身。因而,审美直观成为理性的最高活动,这当然是在诗中体现出来的。但实际上,在谢林那里,这诗的东西就是理性的神话学的东西。因为神话的世界既不是知性的对象,也不是理性的对象,只有借助于想象才能去理解它,想象就是艺术中的理智的直观。神话的世界就是一个想象的世界,神话不是别的,只是原型世界本身,只是对宇宙的最初的一般直观,这种直观才是接近无条件者、全体、绝对的唯一方式,通过它,思想才在自身之中消除了简单的和客观的超验性,接着又确立起真正的客观的超验性。
   既然唯独艺术才能把哲学家只会主观表现的东西弄成客观的,而艺术又是解决问题的最高手段,那么,把主观的超验性变成客观的,就是最高的任务了。这一任务正是由神话学来完成的。“艺术把理念作为实在的东西来直观。这就是说,一旦理念被作为实在的东西来直观时,理念就成了艺术的普遍绝对的材料,一切特殊的艺术作品作为完成的成品都是从这些材料中流溢出来的。这些实在的、活生生的、存在着的理念就是诸神;由此,在神话学中才有了更为实在的对理念的普遍象征或普遍描述。这第二个问题的解决就在于神话学的构成之中。事实上,任何神话中的诸神都不过是客观的或实在地直观到的哲学理念而已”。⒀这里所客观化了的理念,就是绝对同一体与具体事物之间的必不可少的中间环节。
   无论施勒格尔的好,还是谢林也好,我们必须弄明白的一个关键点就是,神话学并不是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种类提出来的,而是作为人的存在方式提出来的。正因为如此,在现代科技社会中,仍然不断有人提出神话学的问题,竭力想在这里面去寻回人为自身及其周围世界揭示出意义的那样一种存在方式。
   现代的神学解释学就十分注意神话。在他们看来,神话就是一种特定的意义的揭示,它表明人总是想要有限地穷竭实在,敞明自身的意义。因此,它甚至可以说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符号形式,虽然它可以通过转换变为一个符号,但它更主要地是通过内在感受来体验到的。事物本来是什么样子,这完全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要把它们纳入与被体验为超时间的神话相一致的范围内,才可以与人的有意义的存在相一致。现代神学解释学企图以领会人自身,并通过对自身的领会去揭示世界意义的解释学来取代神话。布尔特曼说,每一种解释都把我们引出神话的领域。伊比林则讲,解释学必须成为解神话,因为一旦我们离开了神话思考,就会采用解释学的方法。
   问题的核心就在于人要认识自己,寻找到自身的价值和意义,并通过一种特有的形式符号把这寻找到的意义固定下来,从而人自己为自己创造出一个现实的世界。
   符号论哲学家卡西尔极为重视神话的研究。在他看来,人的种种需要和目的形成了各种符号,重要的在于,符号并不是现实的一个表现,它就是现实本身。在符号中,主、客体就完全同一起来。就神话来说,重要的并不是神本身,而是神的名称。缺少一个名称(符号),人的感受和体验就不可能被储存和稳定下来。只有通过一个名称所提供的住所,心理的力量才能转变为一种类似实体的东西,才能积累成一种意义。神话才是语言的最初的属人的功能。
   但由于科学思维的出现,由于逻辑和推论的发展,语言丧失了自己的感情内容。科学语言的发展过程就是一个剥夺的过程,语言沦为一副骨架了。但人总得揭示自己的个人生活,表达人的某些模糊的内在感受,表现人的内在生命。卡西尔希望通过诗来弥补神话的丧失。不过,卡西尔强调一种中间路线,要求诗的语言与科学的语言相互限制,相互补充。诗给予人以自己的内在生命的特殊知识,科学则给予人以外在生命的特殊知识,通过诗的语言来恢复情绪的内容和情绪的反应,就可以抵消科学的冲淡和抽象作用。
   卡西尔的学生朗格同样认为,神话是人所获得的普遍观念的第一个体现。当推论的语言发展起来时,神话的概念就消退了,文明进入了一个唯理主义的阶段。朗格希望将来再出现一种幻象境界,这就是一种新的神话学。在《哲学新解》中她讲,音乐就是人的内在生命的神话,是一个年青的、有生命而又有意义的神话。
   新“神话”批评家切斯认为,神话是一个价值名辞。一首具有颤动活力的诗,是神话性的。神话至今没有消失,只不过隐入诗中去了。诗中出现的许多原型表明,神话仍然为诗提供了在敌对的科学入侵时的一个不可侵犯的避难所。
   心理分析学家荣格指出,神话是人的有目的的内心生活的表现,神话所具有的功能还不仅仅是为了净化,它也给予人知识。神话并不是非理智的行动,相反,它是一个有理智的合目的的安排。
   本世纪哲学、心理学、人类学、文学批评对神话的普遍关注已经表明,现代社会面临一个新的技术时代的环境,不得不提出重新确立人的理性,重新认识自己的问题。“我们的生活的范围越来越多地陷入了自动化程序的强迫形式之中,人的精神客观化了,人已越来越认识不到自己,认识不到自己的精神本身了”。⒁如果仅仅依靠对技术的改造,与科学的结合,仍然难以解决一些人之为人的根本问题,即人的安身立命的价值和意义问题。神话本来就产生于人要求把浮现在自己面前的历史现实上升为一种文化理念的需要,神话诗的目的就是人要为自己提供一个人可以在其中居住的有意义的环境,通过神话的创造,为人的生活设立一种价值观念。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当我们面对自然和生活的技术化的不断扩展,德国浪漫派美学提出的新神话学的设想,至少在理论上是可以考虑的,尽管我们并不一定要接受他们所提出的那一套新神话的理论。
   与浪漫派美学相关,施勒格尔在自己的神学中还提出了一个在今天看来值得注意的思想。这就是,他已提出了你——我关系的问题。早在一八一二年,施勒格尔就说,自在自为的理性至多只能带来一个没有生命的它,或者引出一个永恒地自我复返的我即我(IchbinIch)。它如果不依靠其它力量的帮助,绝对无法引出一个真实的你。然而,只有在一个最高的你之中,那僵死的它,那理性的必然的本质才能达到活的上帝的概念。但真实的你的设定,是需要以爱为前提的,而爱恰恰是与理性完全不同的东西,是比理性更为丰富的东西。因此,以爱为基础来建立一种你——我关系,就是必要的了,只有这样,那老是在自身打转并把自己弄得晕头转向的我,才会在充溢着爱的你中与那令人敬畏的他(上帝)沟通起来。通过我与你、主体与客体之间的爱的关系,人才得到一种贴亲的归属感。
   现代神学家、美学家马丁·布伯进一步极为突出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