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九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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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河开-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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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双脚站立不稳;挣扎了好几下才站好;我怕极了;把我这比正常人大的心脏吓得直扑腾;差一点从嗓子眼跳出来。别玩了;快回到他身边吧;只有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回到他身边后;我问他:“你刚才看见我没有?”他紧张地说:“看见了;我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可以想象他当时一定不比我好到哪儿去。我拍拍胸口说:“吓死我了!”他这时却像没事地说:“别怕;我去救你。”我说:“你又不会游泳;怎么救我?”他说:“我豁出命来也得救你。”我被感动了;我要是真的死了;谁来照顾他、陪他说话、陪他散步、陪他解闷?我们俩不论哪个不在了;另一个一定会痛不欲生的;会难过得死掉;我不能没有他;他也不能没有我。   
  不和谐的剪辑(2)   
  我们休息了一会儿;他说:“收拾好东西;我们到那边照相去。”那边有好看的礁石。他告诉我;涨潮时候海水就把礁石淹没了;等退潮的时候;礁石就露出来;像一群趴着的老虎;所以那些礁石叫老虎石。我们拿着垫子、照相机往老虎石走去。在离老虎石两米多远的地方浪特别大;无法接近。他指的地方;我们绕到礁石的后面爬上去;照了几张相。这个地方的浪大照出相来一定很好。他也想照;就直往我这走来;我赶紧告诉他:“你从这绕到后面来吧。”他好像满不在乎地说:“没事;这块石头挺平的。”刚说完;只见他脚下一滑就倒了。就在这一瞬间;他想到的是相机;他把它高高举过头顶;使相机不着水;他想站起来;因为浪大;他站立不稳;又滑倒了;又站起来;几番沉浮;终于使相机和他一样落在水里;把站在他对面的我吓得不知道去扶他一把;只是瞎叫、乱喊。一时间我没有了主意;脑子里一片空白;等他站起来时;我才不顾一切的奔到他的身边;把他扶到岸上;他却平静地说:“看来我没有福气照相!”我可没听照不照相的;只是紧张地问他:“你没事吧?”他倒真像没事似的拿起毛巾给我擦身上的海水;也许这是来安慰我吧;还是来平静自己的情绪。其实这时我比他还紧张;无论如何我是不能失去他的;如果他真的去龙王面前报到了;我一定会跑到龙王面前请求他把我的滑老师还给我;我不能没有他!我这么辛苦等了他四年;还没有实现我们幻想的将来的生活的美好;我怎么可以失去他呢?我从他手中拿过毛巾;给他擦身上的水;看着他那瘦弱的身材;真想哭;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他开口说:“走;我们去那边。”他牵着我的手;顺着他指的方向向东走去。那有一些石头;在那把剩下的几张照完;已经六点多了。出租汽垫的人来找了;我们把汽垫还给他们时;他们当中有一个人问我们:“你们出来玩;把孩子放在家了?”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还是滑老师说:“啊;那不放在家怎么办!”事后我跟滑老师说:“他们准是打探咱们;你倒挺会说的!”他得意地说:“这时候;只有顺着他们说了;省事!”我们都笑了。回旅馆的路上;滑老师说怕时间长海水把胶卷泡坏了;我们就把卷拿到一个店里冲洗;说好明天来取。回到旅馆洗了澡;我们晚饭也没吃就和衣睡了。滑老师让我睡一觉醒来叫他吃饭;我十点多钟醒了;却不想动;索性接着睡吧;明天一起吃。 
  稚拙的字体;朴实如话的文字;不时出现的错别字……这都没什么好笑的。前提是她写的不是文学。十五年后;这些不是文学的文字显得多么珍贵;那些文字里所包蕴的情感更是多么难得。我简直没有力气读下去了;我没法把日记里的她与眼下的她叠印在一起;我甚想把她叫过来大声斥问:“这是你吗?哪个是真的你!”   
  天问(1)   
  一个女人对男人投怀送抱;只要她愿意;还可以在精神物质直至肉体感官上得到某些满足;也还不算太丑陋的事情。而一个男人;一个老男人为爱而流泪;怕是再丑陋不过的了;并且明知这泪水已毫无意义;既挽救不了什么;也阻拦不住什么。小青年在爱河里沉浮;愿意品尝其中的酸甜苦辣;也算人生的味道;一个老男人居然还能被爱情压垮;真让人不可思议。我很想让自己庄重起来;但我不能。 
  “让你受苦了;”竺青下班回来;见我在床上怔怔地坐着;心疼地说;“好了;你不欠我什么了!” 
  “用三个月的痛苦;去换十五年的真情;值得!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换!”泪水止不住从我腮上流下来。 
  可怕的夜又来临了。我的脑子不停地运转着;逐一地想找出一百个问号的答案。我究竟有多大错?我错在哪儿?我真心地爱着她;我一生只爱过一个人;就是她;这她是知道的呀!她为什么这么急不可待?一个那么温柔贤淑的小姑娘怎么就变得如此生硬绝情;判若两人?她中邪了?究竟是什么魔法魅惑了她;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是胆大还是愚蠢;是单纯还是老练?我的大脑像一架失控的机器;疯狂地运转着;从日到夜;从黄昏到黎明。我觉得这架破机器已经冒烟了;随时会轰的一声爆炸、崩塌。 
  我有话要说。可是我的痛苦我的事;在人间已找不到可说的人。我想知道我不幸的来源;想知道我的过错在哪里;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我想起了我在空中楼上做梦见到的那位少司命夫人。 
  一纵身;我真的就飘浮起来;愁云惨雾在身边唰唰地流过。 
  天上的建筑从云隙里露出来;我走上前去;又看见倚在墙根晒太阳的老汉;他的样子跟三十六年前我大学未毕业时见到的一样;好像时光永远不作用于他。 
  那老汉说:“后生;找什么哩?看你这愁苦的样子;像是活不出去呢!” 
  我说:“我有心事;说了你老人家也不懂!” 
  老汉拈须笑了笑;“人生一世;大凡烦恼不过是源于贪嗔痴慢爱恶欲;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生命就像一阵风;看去似有;或者说是有过;风过之后呢;一切了无踪迹!那么曾经有过的与先前就没有过;二者有什么不同呢?一个人在不认识你的时候;不可能爱上你;认识了;爱上了;后来又不爱了;这个结局与开始是一样的。譬如生命;你从尘土中走来;死后又回归于尘土;这中间的假合和;即使有一万种内容;不也都是虚幻的一瞬吗?连你自己都要化为轻烟;你还指望抓住那轻烟般的人生的哪一部分;让它能够永恒么?所谓风过无痕空空空!懂了吗;后生?” 
  我没有时间跟老汉饶舌;很礼貌地说:“请问长者;少司命夫人的殿宇在哪里?” 
  “境由心造;幻由人生;你想找她的宫殿吗?你看;那不就是”老者笑呵呵地向东南方一指。我回头一看果然。我踏上了这座殿宇之下的台阶。门开着;由门口到殿内已有两排侍女列队;好像预设好似的在迎候我。那些侍女一个个都很美丽;脸上挂着稚气单纯的笑容;找不出一点成人的高傲与狡诈。我一个个地端详;好像在找谁。是的;好像要找谁;要向她讨个公道。这时;从殿堂里跑出一个垂髫小鬟;到门前立定;盯着我看着;她的眼里涌出了泪花;嘴唇嗫嚅着;是小孩子要哭时的那种难看表情;她忽然喊了一声“老师”;便哭出声来;扑到我的身上;并不管殿堂内外的几十双眼睛。 
  “真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她梳着两个发髻;流泉般的青丝直直地垂在肩上背上。她穿着古装;而脸庞、五官、手和身材;绝对就是陪了我十八年的竺青。 
  “你怎么在这里?”我奇怪地问:“你不是说今晚要请分局的人吃饭么?” 
  “你说的那个竺青不是我。我在去年八月七日就奉命回到少司命夫人的身边。她只给了我十五年的时间报恩。一九八八年八月七日我们结合;到二零零三年八月七日;正好十五年。我不得不离开你;我离开你之后的她;已不再是竺青;她叫小晨;她原来就叫小晨的。我和你有一段夙缘。我的前世因为不听话;偷偷跑到人间去玩耍;不小心掉进猎人布置的陷阱里;我迅即变成了一只羊羔。你恰好路过那里把我救了。当时我虽然不能与你通话;我毕竟爱上了你;你是个好心肠的人。你根本不知道你抱在怀里的是个小姑娘;你还亲了我的脸颊。我从来没让人亲过。就因为你这一吻;注定了我们的缘分。你在中学爱上陈芷清的时候;宿命册里已经写着她不可能成为你的夫人。你结过一次婚;但那也不是你真正的夫人。你大学毕业的时候;你的真正妻子在瓦房店刚刚诞生;十九年后她才在冷星楼上寻找到你。我是你的小书僮;是你的热水袋和安眠药;是你的小跑腿;又是你孩子的妈妈;我能做的我都做了;自认做得还好。可是再好的夫妻也有分手的一天。天界织女下嫁牛郎;七仙女下嫁董永;都是命中安排的。我和你只是十五年的姻缘;我奉命回来了。我回来以后的竺青已不再是我;她在九月份认识了一个男人;她在今年年初要离开你;她是个向往浮华而又敢做敢当的人。她伤害了你;伤害得那么重。你现在遭遇的一切苦难与不幸;我都看在眼里;你在痛苦中挣扎;你没办法摆脱;是你爱竺青爱得太深;竺青对不起你了。”她说着;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跟着一滴地落下来;她伏在我的怀里;哭得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天问(2)   
  “是的;竺青。她做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可我还是爱她。我先提出让她走;是爱她;我舍不得让她走;也是爱她。我终于放她走了;而且亲自体验到她做了些什么;可我还是无法清醒过来;就算你告诉我;那个竺青不是你;我已经没有能力把她和你分开了。我知道我所剩的生命不多了;就是说;我的苦难也要到头了。我现在有一肚子疑问;我想找少司命夫人评评理。” 
  “少司命夫人不是感情中人;她不会告诉你什么!不信你去试试吧!”竺青的头离开了我的肩;她俯首站在一边;像一只温驯的羊羔。 
  大殿里华灯璀璨;少司命夫人庄严地坐在高台的椅子上;看上去已经等我很久了。 
  “少司命夫人;请指点我;我错在哪里?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这么残酷地折磨我?” 
  “你错在‘痴爱’;而又不会爱。没有人折磨你;是你自己折磨自己。我问你;你第一次跟你的前妻离异;你痛苦吗?” 
  “不;我不痛苦。一九八一年我从办事处走出来的时候;心头充满了解脱的喜悦;仿佛第一次看到蓝天。我当时有诗为证;‘一片心湖蓝湛湛;满天星斗颤巍巍’;世界重新变得自由而舒畅。我不痛苦。” 
  “那么这一次为什么如此痛苦?” 
  “我爱她。我没有办法不爱她!” 
  “她已经不爱你了;你仍旧爱她;这不是自寻痛苦吗?” 
  “不;不能说她不爱我;只是她太理智了;不愿放弃她所认为的幸福的机会。” 
  “你觉得这个人还可爱吗?” 
  “我没办法忘掉旧情。” 
  “她理智。那么你为什么不能理智呢?” 
  “这不是讲道理的事情。” 
  “境由心造;你只好自己享用你的心所营造的痛苦了。” 
  “少司命夫人;是男人的心硬;还是女人的心硬?” 
  “因人而异;不能孤立地论定。” 
  “我所蒙受的苦难是我的报应吗?” 
  “作业受报。你这个读过《金刚经》的人;这道理还用问我吗?” 
  “她会有报应吗?” 
  “我不知道。我只执行报应。” 
  “我希望她能幸福;不希望她蒙受像我一样的苦难;我希望她能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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