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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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弃疾传-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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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又在农闲季节编组分队,教他们以兵器之事。此前一年辛弃疾尚在司农主簿位置上时,就曾递过《议练民兵守淮》的折子,现在正好亲手主持此事试试牛刀了。
  为了恢复市区的繁荣,辛弃疾又尽量引诱商人到滁州去营业贸易,答允减免商贩应向政府缴纳税额的十分之七,四地商贩闻风而至,很快便有行商坐贾云集滁州,征得的商税数目也与日俱增。辛弃疾便利用这笔收入去烧造砖瓦,采伐木材,征雇工匠,在旧日颓废不修的市区里建起一座座客舍驿馆,使商贩们往来行旅都有暂时的归宿 。 这一新建的市场被命名为“繁雄馆 ”。不久又兴修“奠枕楼 ”,使当地居民有赏玩游览之所。
  仅仅半年时间,滁州便面貌一新。滁州人民和大小官吏对辛弃疾的才干功德交口称赞。
  滁州在辛弃疾的治理下按步就班地发展起各项事业,辛弃疾也终于能够轻闲下来了,前些日子眼看着
  辛弃疾传                       ?64 ·
  他日夜操劳,就瘦下去一圈,现在他的气色精神都要好得多了,他的生活也就像任何一家房檐下那样伸展着:柴米油盐、吃饭穿衣,教习孩子认字念书的同时再把玩一下笔砚字帖。只是文章诗词作的少了,仅在送通判范昂的时候有首好词,词的风格内涵略有所变,关于生活本身的色彩浓重了许多:
  “老来情味减,对别酒,怯流年。况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圆。无情水都不管,共西风只管送归船。秋晚莼鲈江上,夜深儿女灯前 。”
  这年冬天,辛弃疾上疏乞请仍将滁州作为极边推赏。然后听讼断狱,一冬无事。
  漫天雪花随风乱舞,两淮大地一色银白,看不尽桃李翻飞变成雪,来年细觅却又落上枝头,美丽就这样变幻再现,生命就这样生生不息。辛弃疾已经三十四岁了。
  第二年初,辛弃疾的岳丈范邦彦病死。辛弃疾在南方只有范家为亲,当初又多赖范邦彦关心指点,两人是既有丈婿之亲,又有忘年之谊,所以闻听此恶噩,心中大恸,匆匆忙忙告假回到吴江。
  吴江还是当初模样。一家人更换孝服,痛哭失声,难以自已。办理完丧事,辛弃疾和妻子秀琴接了老太太一同回到滁州。
  马车一路颠簸着往前移动,辛弃疾不禁想起丧事期间吴勉前来告诉的消息:
  赵德庄和史正志全都调走了,现在建康镇守的是原淮西军马钱粮总领叶衡。叶衡私下里向人透露要请调辛弃疾到建康任江东安抚司参议官。
  春节刚过不久,圣旨果然就颁布下来:调任辛弃疾为江东安抚司参议官。
  原来叶衡早在四年前与辛弃疾交往酬唱时就被辛弃疾的气节才华深深吸引,他觉得这位年轻人迟早能够完成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迟早能够使众人皆仰目视之,他当时便和赵德庄、史正志两人一同推荐过辛弃疾,可谁知金殿召对时险些触怒了皇上,倒幸亏虞允文相帮,结果只落得司农主簿之职,后来又被遣往滁州。辛弃疾在滁州的驾轻就熟和取得的不凡成绩使朝廷内外不得不刮目相看,也使得叶衡更加确信辛弃疾的政治才干,他决定竭尽全能助辛弃疾一臂之力。
  辛弃疾于是又重新回到了建康。然而时过不久,叶衡就被召往临安了。辛弃疾一时仿佛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晃晃在天空舞动,却不知往哪里飞去。安抚司参议官是个虚职,叶衡的目的也并非只让辛弃疾在旁助理,而是要让他去一步步亲自主持行政军务大事,可现在叶衡这一走,竟就把辛弃疾没着没落地搁在这里了。
  每天都是闲极无事,每天都是喝酒宴游。辛弃疾禁不住怀念起滁州那些忙碌而充实的日子……
  正茫然彷徨间,辛弃疾听人们传说叶衡已经被任为右丞相,心头阴霾不觉一扫而光。
  叶衡作丞相了!叶衡作丞相了!
  他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自己的未来,胸中熊熊燃烧的渴望灼烧得他几乎难以忍耐。他仍旧记得那天送行时,叶衡紧紧握住他的手腕,郑重其事地道:
  “你别着急,先在这里呆着,倘若我另有任补,一定还会尽我力量提拔你出头,你是个大器,叶某人必不埋没你 !”
  “叶丞相一定不会忘记曾经说过的话 !”辛弃疾很久没有这样激动了,他吩咐老仆辛大同去买酒来,他想好好地喝上一场,心情愉快地喝上一场。
  妻子炒了几盘菜端上桌来,辛弃疾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你说,人什么时候才能忘掉建功立业的心愿?唉!那样就可安闲一生无所怨怒了 …… 功名事,身未老,几时休啊 ?”原本是想略作庆贺 ,却谁想反会勾起一片惆怅苦涩之情!
  秀琴爱怜地看着丈夫,她理解丈夫其实一直因为壮志未酬、报国无门而深感痛苦,只是运用理智调整平衡着自己,他没法不学着接受现实,努力从现实中寻找一线机会一丝希望……
  “秀琴,我已经三十五岁了,孔子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可我立了什么?又能明白些什么?有时候真想作作小官,过过日子算了 ,大家不都这样过吗?到最后人们不都得死吗 ?再轰轰烈烈又能怎样呢?……”辛弃疾抓住妻子的手,唠唠叨叨地说着,目光投向渺茫的虚空。他无数次这样想过,每每聚会散后,每每忆及往日梦想,他都得承受痛苦的噬咬和折磨,他就这样,他想这样为自己开脱,好安慰受伤的心,安慰在冷酷的现实中苦苦挣扎的心!太累太难了……
  但是从小深深种植着雄伟报负和理想的心又怎能轻易就放弃一切呢?它不得不在现实中扮出冷静坚强的样子与命运周旋,这是它唯一的选择!辛弃疾已经越来越稳健练达,越来越有能力承受各种各样的打击,可是这颗满是悲哀无奈的心是如何地苦苦地煎熬着啊?
  时间一天天捱过去了,临安那边却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辛弃疾失望极了:等吧等吧,耐心等吧!只是这短短的一生能有多少回等待!
  他再一次登上赏心亭,听着脚下秦淮河波声阵阵,听着不远处游船上歌女的软语弹唱,心里说不尽的酸甜苦辣。岁月滔滔,年华如水,回到南方已经转眼十二年了!十二年却一事无成!不知道家乡的亲友都过得怎样?爷爷坟头的杂草是否拔得干干净净?朝思暮想的故土啊……
  落日西沉,云霞满天。辛弃疾站在风中,大声地吟唱出一首《水龙吟》,到最后泪流满面,几难成句: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垧英雄泪 !”
 第  三  章
  “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
  年年中秋,今年又见中秋。满月的天空显得格外爽净清新,边角靠近小山峦的地方微微闪动着几颗小星星,很害羞地探望着人间团圆。然而这时候又有几家几人不凝望明月,祷祝着总难实现的心愿。江南江北,料想该是一样的婵娟啊!
  清澈如水的月光柔和地洒落,将一些闪动不定的斑斑点点透过藤架铺在地上,也铺在坐在石凳上的两个身影上。
  “叔潜兄,这半年许多事情多亏你打点料理,心里一直很感激,今日相邀,一为辞行 ,二为致谢 ,请!”辛弃疾端起酒杯向那人敬道 。此人姓吕,是辛弃疾的新交,人没什么本事,但厚道可靠,帮了辛弃疾不少忙。过一二天辛弃疾就要往临安面见皇上了,又逢着中秋,便邀来小酌。
  悬挂中天有如玉盘的月亮勾起了辛弃疾的词兴,难得这样好的心境,难得这样圆的月亮,辛弃疾朗声道:“月是好月,只是月中有桂,难免影响了亮光,我愿一生能为吴刚,虽桂难断,也要坚持不懈,直待真正得那光洁团圆的明月啊 !叔潜兄 ,我有了一句好词,且听我吟来:斫去桂婆娑 ,人道是 ,清光更多……”
  吴刚斫桂是一个传说故事,据说吴刚是名神将,因为做了错事被罚斫砍月中的桂树,等桂树倒地才可以获得自由,可是这桂树很神奇,每到第二天,前一日的伤痕就自动愈合,所以吴刚就不得不永远在那里辛辛苦苦地砍伐,有人说逢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还可以听到“叮叮咣咣”的声音回响呢!
  辛弃疾以吴刚自比正是想要效仿他不怕失败和挫折的勇气精神,他更希望能够清除所有阴影黑暗,为人们赢来圆满和幸福!
  辛弃疾又一次踏上了去往临安的路。二儿子辛桠只有四岁,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稚气地问着:
  “爹爹,我们去哪里 ?”
  辛弃疾手挽马缰,跟着马车缓缓而行,听到孩子询问,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哦,我们去临安,去一个漂亮的大城市 。”
  “那里好玩吗 ?”
  “好玩,有很多新鲜东西呢 !”
  “我们也要在那里有个家,是吗?”儿子辛桠还这样年幼,就已经在心里面留下了四处漂泊为家的记忆。
  辛弃疾心疼地看看儿子和女儿,又看看抱着一个小襁褓的妻子,有些难过起来,他们母子跟着自己到处颠簸,几乎不能过上安生稳当的日子,唉,什么时候才能够了结心愿啊,到那时,一定退官隐身,结庐而居,安安静静地品味自然和人生,和家人快快乐乐地过活……
  到了临安,叶衡派人安置好辛弃疾的家小,便请辛弃疾前往相府说话。辛弃疾稍作装束,随叶家仆人来到这位新丞相的宅邸。到底是丞相,声势派头都大不同从前,单从那两扇金碧辉煌的大红门和前面摆得石狮子就能觉到一种居高临下的气魄。
  辛弃疾被带往书房的时候,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新作了丞相,不知会不会变得难以接近 ?”
  旋即又安慰自己:
  “无论如何叶丞相不曾忘记自己,不曾忘记长亭临别时说的话,而且从前彼此唱和酬答,虽地位不同,于文章词酒上还是有一番交情的……”
  此时就听有人哈哈大笑着迎了上来:
  “辛弃疾,你总算来了,老夫都等不得了 。”
  辛弃疾抬头见一六旬老人从房前石阶上下来,走到自己面前,连忙撩起长袍,称一声“叶丞相 ”,就要跪倒参拜。
  来人正是叶衡,他赶紧两步,拦住辛弃疾:
  “哎— — 免了,免了。路上可还顺利 ?”
  辛弃疾恭恭敬敬答道:
  “一切顺利 。”
  “来、来、来,进屋里谈 。”叶衡抓住辛弃疾的手向书房引去。
  书房布置典雅大方,叶衡唤仆人倒茶来,两人便坐下叙谈。叶衡介绍了朝中近来的情况,欣然向辛弃疾道:
  “你在滁州的业绩皇上很是看重,这次我向朝廷再次推荐了你,召你来主要是让你二上金殿,陈你所学……若能识知时务,料在不久有重职委任 !”
  辛弃疾再三拜谢,道:
  “承大人厚爱,辛弃疾我必不辜负大人栽培 !”
  1175年,辛弃疾又一次在延和金殿慷慨陈辞,但这一回内容已不在北伐用兵上面,而是改为如何安抚地方,调教百姓,从大到小,具体而微,无不一一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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