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庵-绝代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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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庵-绝代奇才-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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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 
  这时,只听得“唔唔”之声叠起,仿佛有人被堵了嘴,兀自挣扎着想说话。 
  一个沙哑嗓门的人说道:“大哥,这两个贼夫妇的性命值得几何?可俺们饮马川大寨的军需粮秣出落在他们身上,万一杀了他们,几百名弟兄喝西北风去?” 
  又一个细声细气的人道:“着啊!再说,这两个肥羊乃是济南城鲁王驾下的宠幸,杀了他们,银子飞了事小,引来元人铁骑兵,俺饮马川可难以抵挡!” 
  那声音浓重的人又道:“怕他个鸟!那鲁王知道了,叫他来找俺赛玄坛晁景龙便是。连个鸟王爷都怕成这般模样,亏你们还天天叫喊什么灭元扶宋!” 
  话音中“铮”地一响,仿佛是兵刃掣出。 
  只听那“大哥”又道:“俺六人在饮马川八拜订交,有劳众位尊俺为大哥。今日若还念兄弟义气,就与俺一起宰了这两个狗男女,祭奠先祖先父在天英灵!” 
  余下四五人齐声道:“谨听大哥吩咐!” 
  话音未落,只听得庙门外兵刃出鞘之声“铮铮”连响。接着便是“嗨”、“嗖嗖嗖”、“卟哧卟哧”、“唔唉”、“卟通卟通”一连串奇怪声音响起,显然是群刃交下,那几个人所说的“狗男女”已被杀倒在地。 
  躲在殿堂上的施耐庵屏息凝神,浑身毛发直竖。他倾耳聆听庙门外的动静,不觉一怔,眨眼功夫,庙门外早已声息全无,那几个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正如来时一样,迅如飙风。 
  施耐庵兀自不放心,蹑手蹑脚地踅到庙门后,眯着眼从破缝中往外一看:门口哪有一个人影?! 
  他壮了胆子,拽开顶着门栓的香案,打开那吱嘎作响的庙门,一只脚恰才跨出门槛,眼前的景象吓得他差一点叫出声来。 
  只见山门前的草地上,躺着两具无头尸首。瞧那服饰形容,分明是常在官府衙门里行走的男女清客,胸腹四肢被兵刃戳得大洞大眼,仿佛入秋的黄蜂窝,身上的锦缎衣裳也剁得筋筋片片,地上汪着两滩血水,染得草棵石砌都红了。 
  施耐庵不忍看这惨象,他一步跨回神殿,忙忙地收拾酒壶伞囊,举足便走出了破庙。 
  忽然,山门前草丛中一阵“簌簌”骤响,旋即青锋闪烁,衰草败垣之间陡地涌出一伙人来,一色地扎着黑色包头。身着黑色箭衣,执着明晃晃的刀剑,怒目立眉地围了拢来。 
  施耐庵望着这伙气势汹汹的人众,不觉心下一愣:怪道适才杀了人后无声无息,原来他们是隐在暗处,乘自己不备,偷袭了上来。 
  想到此处,他一只手悄悄握住湛卢剑的剑柄,口中却客客气气地吟道:“萍踪浪迹,书剑飘零,人道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不期齐鲁逢诸位豪俊,古庙歼仇,血殷衰草;书生无缘,就此远行。诸位,晚生别过了!”说着,拔步便要奔下荒岗。 
  人丛中一个大汉笑道:“兀那穷酸,倒好兴致,到这杀人场掉书袋来了!”说毕,朝其余的人叫道:“列位,你们说把这小白脸如何发落才解气!” 
  人丛中纷纷嚷道:“拖来吊在树上,一顿藤条,将他那肚里的酸气抖落出来,让咱们瞧瞧是个啥模样?” 
  一众豪客嘻嘻哈哈、龇牙咧嘴地逼了上来。施耐庵一见,向一旁退避两步,大声说道:“晚生路过宝地,因避风沙偶入破庙,与众位好汉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苦苦相逼?” 
  那领头的壮汉呵呵一笑,说道:“大胆穷酸,俺主人如今杀死在当地,还敢胡说什么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施耐庵听毕一愣:什么,被杀死在庙前的竟然是这伙人的主人?他掉头一看:只见这群人中已有两个壮汉正毕恭毕敬地脱下衣裳,包殓被杀在地上的两具尸体。看来这被杀之人果然是这伙豪客一条路道上的人物。那么,适才在庙内亲闻的杀人惨剧到底是何情节?难道,杀人的另是一伙人么? 
  想到此,他抱拳唱了个肥喏,说道:“众位好汉,贵府主人不幸遭难,晚生这厢致哀了!不过,小生一介书生,决不轻易杀人。冤有头,债有主,众位休要寻错了对头。” 
  那领头的壮汉笑道:“哈哈,你说的不假,谅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模样,休讲杀死俺主人、主母,便是毫毛也动不得他们一根。杀人者,俺们早已瞧见,那是另有其人。” 
  施耐庵记起在庙门后听到那豪气横溢的好汉声音,不觉忘了眼前险境,忙忙地问道:“哦,那是何人?” 
  那壮汉说道:“俺们躲在破墙后看得清清楚楚,杀人者便是钦马川山上落草的那伙强寇,领头的便是那恶名昭著的‘赛玄坛’晁景龙!” 
  施耐庵听了,心中不觉暗暗好笑。这伙豪客也实在古怪,亲眼见主人被杀,躲在暗处不出来救助;既然知道了仇人姓名去处,却又不去报仇雪耻,直至好戏唱完了才出台,偏偏来寻自己的晦气,煞是叫人纳罕。此刻,他也顾不得再去抒发感慨,急急地插剑入鞘,结扎好衣襟鞋带,望了望躺在庙门前的两具包着黑衣的尸首,长叹一声,认明方向,大步奔上了道路。不多时,早已走出了新安县境,进了郯城地界,眼前这一大市镇,便是苏鲁皖三省交界的通衢市廛——有名的张秋古镇。 
  施耐庵信步走进街市,只见铺面繁华、人物齐楚,街面的青条石铺得十分整齐,到底又是一省风物,亚赛苏北那些城镇。 
  施耐庵也顾不得观赏人情风俗,一边走一边沿街张望,打算寻一爿僻静整洁的店堂打尖用饭。 
  走着走着,眼见来到一家酒楼门前,只见门面倒也鲜明,店堂里也还清静,正欲跨步入内,猛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叫道: 
  “年兄,这酒店乃是虎狼渊薮,住不得,住不得!” 
  这一声呼唤尽管声音低微,但却来得突兀,把施耐庵吓了一跳。 
  他回身一看,身后哪里有人?施耐庵心下正自纳罕,忽然耳衅又响起那个低沉而震人耳鼓的声音:“年兄,请朝这边看来!俺说的是真话!” 
  施耐庵寻声望去,只见街前人来人往,但一个个躬腰曲背,匆匆奔走,显然都在为生计奔忙,没有人驻步讲话。 
  他眼角一扫,蓦地瞧见离酒店五尺开外摆着一爿卜卦摊子,一块布招上写着“吴铁口天下神相”七个大字,卦桌上摆着龟蓍签筒,一个年约四十余岁的相面先生仰面靠在椅子背上,只见他手捺长须,双目向天,面前并无问卦相面的客人,他那嘴唇却嚅嚅而动,实在是古怪之极。 
  施耐庵心中一动:“瞧这相面先生的模样,敢莫是他在暗中招呼?他那嘴唇微微嚅动,五尺开外,声音竟是如此清晰有力,敢情又是一位大有来历的角色! 
  想到此处,施耐庵连忙奔下酒楼门前的阶砌,走到那卦摊之前,朝那相面先生深深打了一躬,喜眉笑眼地说道:“仁兄在上,晚生这厢有礼了。” 
  那相面先生听了,兀自仰头看天,不发一言。 
  施耐庵又道:“仁兄生意兴隆,晚生谨此致贺了!” 
  那先生坐起身子,冷冷地说道:“年兄少礼,俺与你素不相识,若要相面,先拿卦银来!” 
  施耐庵心想:既然来了,索性将礼性尽到堂,倘若此人并非与自己招呼,说完便走。想毕,他又说道:“晚生由南省来此,人地两生,前途未卜,先生若肯眷顾,一切都盼多多给予帮衬!” 
  那先生忽地站起,一脸怒容,不耐烦地说道:“俺相面素来是有缘随缘,无缘走开。谁耐烦你这浪荡书生胡搅蛮缠,扰了俺半日生意。”说毕,他七手八脚收了算卦摊子,双脚在地下蹭了几蹭,气咻咻地拂袖而去。 
  施耐庵讨了个没趣,半晌做不得声。忽然,他双目瞧见地下的灰沙上留下了几圈脚印,细看竟是“随我来”三个大字。施耐庵心中一动:哦,既然他划地留言,其中必然大有深意! 
  想到此,他也顾不得腹中饥饿,一双脚不由自主地跟着那算卦先生走了过去。 
  那相面先生却也蹊跷,在前边大袖甩甩地走着。施耐庵走得快,他便走得快,施耐庵走得慢,他便踱起了方步,两人之间始终离着十步之遥。穿街走巷,不觉便走了几条街面。 
  转过一道高大的青瓦府第,再过了一道石拱桥面,那相面先生大步踅进了一条树木葱郁的冷巷。 
  施耐庵疾走几步,也跟进了巷子,一进巷口,他不觉惊得呆了。 
  这条巷子却原来是条死胡同,那先生早已失了踪影。施耐庵心中诧怪:难道他能飞上天去?正自四处搜寻,猛听得左侧“吱扭”一响,一座门楼的两扇红漆大门忽然开了一条缝,从里边探出一颗梳着丫髻的小僮儿的头来。轻声唤道: 
  “相公莫非是寻一位卜卦先生?” 
  施耐庵点点头。 
  那僮儿也点了点头,伸出手招了招,倏地消失在门缝里。 
  施耐庵见状,连忙掸了掸袍襟,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极深邃的住宅,房屋虽不宏丽,但却廊庑雅致、曲径通幽,一抹古藤沿墙屈曲,看来屋主人是一位情趣高雅的林下隐士。 
  施耐庵略略走得几步,忽听得耳畔响起一阵娇滴滴的叫唤之声:“客到,沏茶!”那声音听来煞是悦耳。 
  施耐庵满院睃巡,哪里见一个人影? 
  正在惊讶,只听得娇声又起:“有请主人出堂!” 
  施耐庵循声望去,不觉失笑:只见正厅檐下一个金丝鸟笼迎风摆动,里面一只翠羽红头的鹦鹉正在喋喋学语。 
  那鸟儿叫声未歇,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裙声响过,只见花厅上迎出两个少年女子来。 
  走在前边的一个约摸十八九岁年纪,穿一袭素白纻罗短袄,婷婷立在这阶砌上,仿佛一株傲雪的白梅花。跟在她身后的另一个女子,身着红装,看起来年纪略小两岁。两上女子,一红一白,一高一矮,神态各异,期期然立在花厅前的阶砌上,把个施耐庵看得呆了。只听两个女子齐声问道:“何方游子,竟来此处充不速之客?” 
  施耐庵唱了个喏,说道:“晚生岂敢?是你家主人引我来的。” 
  那白衣女子浅浅一笑,说道:“俺家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施耐庵道:“是一位年约四十余岁,沿街相面的先生。” 
  那红衣女子哈哈大笑,说道:“好个耍贫嘴的书呆子!此处是俺姐妹俩的家。俺姐妹俩便是此处的主人,哪里来的什么相面先生?敢莫是你这书呆子闯错了门径?” 
  施耐庵听毕一怔,心想:前此分明看见那相面先生踅进这巷子,事后又是这家门内一个僮儿招手请自己进来,为何无端搅出这两个女子? 
  他看了那两个少女一眼,心想:适才那应门僮儿只怕是碰巧认错了人,自己糊里糊涂便误闯了门径,平白无故遭了一番奚落,也是晦气照命。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既然找不见那相面先生,还是一走了事。 
  想毕,他陪个笑脸,说道:“两位大姐休怪,只怨晚生地头不熟,误打误撞了闺阁人家,晚生告罪了!”说毕,打了一拱,转身便欲走出。 
  忽听那白衣女子“嗤”地一笑道:“相公既然登门造访,如此匆匆而去,只怕有些失礼罢!” 
  施耐庵听毕驻步,回身说道:“大姐逐客又留客,为了何故?” 
  那红衣女子笑道:“哈哈,你家姑娘天生的古怪脾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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