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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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之旅-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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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念头一起,我下意识地认为,还是先结婚的好。像这对夫妻,无家无室,相偕飘零四海,岂不更为潇洒?再说,这次要去农场,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做三天,打了就跑。仅有的几个朋友已经把我看得一文不值,我必须安心下来,证明一下自己并非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之辈。而唯一的方法,便是用“家”把我牢牢的拴住,所以我决定要结婚。
  结婚?对象呢?这点我并不担心,我不相信自己有哪点不够格。
  有了新的认识,我开始张开眼睛,仔细打量身边搔首弄姿的各类女郎。人真是可怜的动物,各种感官就像一根一根的绳索,把人的身心捆得紧紧的。平常我钻进了思考的阁楼,在那里,感官的噪音已经化为我探索的对象,所看到的只是连绵的纤维。现在不同了,下得楼来,各种纤维纠结成一片罗网,在在引人入胜,我迷失了。
  首先,我壮起胆子,先向老同学借钱。当时年轻人的圈子里有一句话语--北才南潘。“北才”指的是一位名叫才立中的青年,他在一个纺织厂任经理,老板是中国人,工厂的事全交给他。他手下用了不少台湾来的朋友,平日尾随着他,俨然一方领袖。
  多年后我曾在美国遇到他,那时他已面容清瘦,满头飘白,一副落魄的模样。半响,我都不敢跟他打招呼,还是他大方地走过来。谈起当年,他感慨万分。他不讳言过去因为年轻无知,任性骄狂,恃才傲物。后来与东家闹翻了,自行立业,却被最信任的朋友出卖,以致一败涂地。言下语多自责,颇足醒世,此人能幡然醒悟,实乃我生平仅见。
  南潘是指在南方“快乐港”经营农场的一位潘姓学长,不幸他的名字我始终想不起来,多半是我欠他的钱一直没还,潜意识中有意给忘掉的。
  这位学长拥有几百亩地,种植大豆,年年丰收,事业相当成功。他每次来圣市,总会引起一阵旋风,同学们口口相传,都以他为荣。
  刚巧这次他又来了,我厚着脸皮向他借了五十块美金(相当一般工人一个月的收入)。有了钱,我又去中华会馆,何神父见到我,免不了又东问西问,听说我要去农场,他大感欣慰,笑得嘴都合不上,一直说:
  “你这孩子!早该回到本行的,真是迷途知返,迷途知返!”
  “是呀,有您这位牧羊人在,哨子一吹,不回来也得回来。”我知趣的幽他一默。
  “先安定下来,然后成家,听见没有?”
  “那么您就发发慈悲,介绍一位吧!”我连忙顺水推舟,其实这才是目的。
  “真的?交给我,交给我,我慢慢地帮你找!”
  “不能慢慢找,我明天就要回保禄了,能不能快一点!”
  “胡闹!胡闹!”他打量着我的神情,这才发现我不是胡闹,他气了:
  “荒唐!荒唐!你想做什么?买一个老婆帮你种田去?你这孩子,老是做些怪事!结婚是神圣的大事,是上帝给子民的恩赐,怎么可以这样轻率?”
  何神父一语道破,我的想法太奇怪,天下哪有人一天之中就找到婚姻对象?连上帝创造宇宙,也要七天呀!
  我打算在农闲的时候,做些小手工艺品,像以前在学校做的脚踏车、三轮车之类,便顺道买了些材料。因为第二天才有火车,到了晚上,一看还有时间,便到自由大道旁一个小巷里,找了个小酒吧,要了整只烤鸡,先享受一番。
  我坐在吧台的高凳子上,为的是一个人不好意思占用一桌。这种小酒吧因为本重利轻,一般的吃食都卖,我以往只要腰中无虞,常来光顾。
  正在大快朵颐之际,突然听到一声声圣歌平和的哼声。抬头一看,是一位女侍,一边轻快地工作,一边哼着。可能是饥不择食吧,我这一看,神魂竟掉了一半。她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浅褐色的皮肤与黄种人很相近,但轮廓显明,眉目之间颇具秀色。
  她哼的那首圣歌我很熟悉,反正时间尚早,我把鸡放在一边,抹净了嘴上的油腻,也随着她哼将起来。她觉得和声有异,见到是我,含羞地笑了笑。“含羞”实在是对少女最微妙的描述,她的羞意成了我心跳的动力。
  随着我们开始了长谈,我展开了孔雀的尾巴,说自己是刚来不久的中国人,在保禄经营农场,身家清白,尚未娶妻,无不良嗜好等等老掉牙的话头。
  她则乜斜着眼,一副怀疑的神情,最后她说:
  “花花公子,你在保禄是真的,但你不是中国人,是日本人。”可能是因为日本人在保禄经营农业极为成功,她才这样说。
  “为什么?只因为我巴西话讲得好?”
  “因为你身边的纸包,那上面有日本字。”她面有得色地说。
  “啊!中国人就不能买日本货吗?”
  “好吧!至少你是在巴西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接着我开始问她,她叫玛利亚,在这里打工是为了想进中学读书。因为家里太穷,负担不起。我心想,好极了,年轻漂亮,又肯上进,家中穷,一定能吃苦。有妻如此,不仅农场上有个帮手,心灵上也可以调教出一个伴侣。
  我们谈得太入港,老板过来暗示了好几次,我为了表示大方,便先拿了一张大钞作小费,而且故意放在桌上,好给老板看。
  玛利亚见了,很不高兴地说:
  “这是做什么?表示你有钱?”
  我一听,有志气!这正是我要娶的理想对象。好在明天才走,我便把握机会,约她打烊了以后,我们要好好地谈谈。
  “有什好谈的?”
  “重要的事,因为我明天要回保禄,我一定要和你谈谈!”
  她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了。我不便再打扰她,把还没有吃完的鸡包起。另外找了一个地方,一边吃,一边考虑用什么方法,能说服她作我一见钟情的妻子。
  到了十一点多,我提前到那小店,店里冷冷清清地,只有店主一个人在收拾。
  “玛利亚呢?”
  “早就回家了。”店主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忙到街上到处找,我怎么这样轻心?以为店家打烊都是午夜。让她一个人在马路上等,岂不是罪过?
  马路上找不到人,幸而我知道她上班时所乘的公车,明天一大早去向她陪罪吧。
  附近有个舞厅,是通宵营业的,我以前吹喇叭时曾来这里求职过。这里有个好处,只要叫一杯酒,便可以坐在一旁,消磨到天亮,至少能免除寒夜的侵袭。更何况这杯酒的价钱远比旅馆费要来得便宜,所以夜夜人满。
  我找了个角落,小盹到清晨五点,便直接到公共汽车站去等她。
  一直等到九点多,终于看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公车上走下来,我立刻兴奋地迎将上去。还没有开口,她见到我,一楞,居然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我当场傻住了,旁边的人立刻拥上前来,把她抬到路边。有人用水浇在她头上,有人则捉住她的双肩,又摇又晃的,不一会儿,她渐渐地苏醒过来。
  有人问:
  “有没有人认识她?”
  我这时头脑才恢复清楚,挺身而出,说:
  “我知道她就在那条小街上工作。”
  “那就麻烦你送她过去吧,没有什么,只是太劳累了,最好今天不要工作。”
  玛利亚虚弱地站起来,并没有拒绝我的扶持,只是说:
  “只要送我到街口就好,你千万不要过来,我们老板不喜欢你。”
  “我不过去可以,可是你今天不能工作。”
  “好吧,可是我先要请假才行。”
  “能不能让我送你回家?”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能说什么?是她见了我害怕呢?还是内疚?为什么一见到我就晕倒?
  我一生经历了不知多少奇事,说起来真是难以置信,假如这些事都是编造出来的,我倒不能不佩服自己的创造力。其实我的解释很简单,人生不过是刺激反应的经历,我的想法作法与正常人大相径庭,所以正常人一遇到我,往往也就变得反常了。
  她告了假,很仁慈地让我送她,我叫了一部出租车。在路上我没有问她为什么昨夜提前回去,也没问她为什么会昏倒,只说明了自己的处境,并诚恳地向她求婚。
  她则出了几道难题,要结婚可以,首先我必须信奉天主教;其次是要我按照当地的习俗,先谈恋爱,待时机成熟,再明媒正娶;第三点,她家很穷,有父母兄弟,大大小小十几口,我得要抚养他们。
  这三条听来合情合理,对我来说却是此路不通。我也恢复了理性,荒唐的事可一不可再。但愿这件事对她而言,只是一段有趣的人生小插曲。
  我们农场所在的小镇全部人口不过几百,有一座泥土建成的小教堂,周围零零落落地排列着几十户人家。中国人也不多,连我们在内,只有十来个。
  这里全是起伏的丘陵,雨水不丰,田里都是砂石,长不出精致的作物来。巴西人都以种植树薯维生,这种植物耐旱抗风,是巴西人主要的食物。
  种桑的农场大都集中在北部的一个小河边,那边地价极贵,我们连想都不敢想。有人建议我们打井汲水,又因为经费不足而作罢,当地的中国人知道我们是几个不怕死的穷光蛋,也就不再与我们来往了。
  我们原以为至少可以种些高梁、玉米之类的粮食,不料田中竟有不少蚁冢。玉米刚刚发芽,第二天就见到田中一行一行比军队还要整齐的绿色大军。小小的蚂蚁,神气活现地扛着切下来的嫩芽,回去报功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是我们的小三轮车了,我设计了生产线,快的话一天可以完成十部。每部赚一块美金应该没有问题,一个月就有三百元,说不定比种桑更好。
  大家都很努力,待有了一定的数量,就可以去卖了。凭我们三个人的关系,不但认识很多的提包客,多余的还可以寄在礼品店中,大家都信心满满。
  在巴西国庆的时候,保禄也有游行,队伍是由镇长带着小学校长,后面跟着几个鼓手,连老师加学生,全部不到三十多人。
  我感于他们认真的态度,便毛遂自荐,充当喇叭手,他们大表欢迎。我吹的尽是些“反攻大陆去”、“只要我长大”等政治歌曲,再不然便是些流行舞曲,有谁管这些呢?反正热闹一场,皆大欢喜。
  只是我们欢喜不起来,东西做好了,圣市传来一片叫好声,人人要抢着代卖,偏偏就是不见现金进帐。
  原来小龙与老师去销售时,都交给了提包商,而所谓提包者,正是手提一包,沿门叫卖。他们卖的都是贵重的中国手工刺绣,一条可赚一百美金以上。而我们的车子一部赚一块钱,还要一个方盒子装着,既不能压又占空间。他们自己倒是各买了几个,但只靠他们买,不进入市场,怎能成为商品?
  小龙和老师听了别人不关痛痒的恭维话,满以为任务已经达成。每去圣市一趟,收入的几个钱都花得精光。不到三个月,我们再也撑不下去,只得黯然分手。
  再回圣保罗,对自己又有了深一层的认识,我不够资格从事任何安定的事业。因为安定需要资金,而钱非我所爱,它也不爱我。
  这次我自己去找工作,有家中国餐馆门口贴了张招人启事。我被录用了,决定先让不爱我的钱进了口袋再见分晓。
  想不到刚找到房子,熟悉了工作,就在餐馆中遇到一位朋友。他在北部沙尔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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