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 2009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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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 2009年第1期-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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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动人的调情场面,总是让他们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对于冯石和姜青来说,这是他们一生中可以记载的爱情。他们彼此间是不是当时真的相爱了?这很让人怀疑,冯石显然是浅薄的,他不过是又一次寻欢作乐而已,他对妓女厌烦了,他想谈谈恋爱。他老是说自己的皮肤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女人透彻的抚摸。无论在酒店的桑拿里,还是在套房巨大的浴盆里,他总是感觉浑身上下的皮肤干燥,就像是那些得了皮肤病的人,他们总是首先从皮肤上感觉内心饥渴。 

              姜青也是那种寻找机会的女孩儿。她当时的身份是从国外刚回来的,留过学的,也有几年工作经验的女性,那时叫海归,也叫女白领。冯石和姜青最不同的地方是:他看起来真是一个热爱文学的人,他粗俗激情,在他的表达里充满了宣泄的快感。而姜青呢,她把爱情看得很重。她说就像你们男人追求尊严一样,我追求完美而永恒的爱情。我可以为了爱情去死,我喜欢精卫填海的故事。 

              他先是用手搂住了她的腰,然后又用右手伸向了她的屁股。即使在做着这样常规的动作时,他也仍然在观察着她,想看看她面对这样的房间是怎么反应的。只要她略有一点不自然都会让他不快。什么叫不自然?就是她在装。明明惊奇,却装着不惊奇。明明充满羡艳,却装着无所谓。明明对财富充满欲望,却显得不那么贪婪。她们都在装逼,所以她们不值钱。这是他经常的结论。 

              财富让冯石有些居高临下,能包得起这样的房间让他变得有些轻浮起来,剩下的事情就看姜青的表现了。 
              他们四目对视,就好像最后一次地进行一下自我分析,她的目光始终被他的目光吸引,她的眼睛总是照耀在他的眼睛之中,这让他的内心充满疑云。她果真是与众不同,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房间的主人身上。这种思维简洁,并且有效率,她的全部表情都固定在男人的身上。这使她注意不到他以外的任何东西,这让她显得那么无辜:问题不是她对于财富是否注意,问题是她除了他之外,还顾不上其它东西。有了这样表现的女人是什么人?难道还能仅仅用贪婪或者不贪婪,自然或者不自然去要求吗?他的内心舒服多了。男人究竟有多复杂,其实很简单。他对自己说:其实很简单。然后,他们再次彼此看着对方,就像当年的莎士比亚一样:上床还是不上床?做爱还是不做爱?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的呼吸有些不平稳,刚才喝过的红酒散发出像是森林里吹出的阵阵香气。这让他产生了性欲,他把自己停在她屁股上的手抽回来,缓缓地伸进了她的衬衣里。她的个子真是有些高。做这事他并不轻松。在手滑动的时候。他朝着她的脸看,有些像是小男孩儿看着他的女老师,也有些像是小丑看着他美丽的女主角。 

              然后,他把她推向里边的卧室,她终于躺在了床上,他终于坐在了她的身边。他开始抽烟。她开始朝着天花板看。 
              他抽着抽着,决定吸灭,突然,他问她:你为什么从美国回来?那儿不好? 
              她看看他,判断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想听,她把他手里的烟拿过来,轻轻吸了一口,极其熟练地吐出来,说:在美国我过得不快乐,内心很难受。在别人的国家生活有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姜青有些不自然地笑了。说:没有当家做主人的感觉。 

              冯石看着她:在哪儿都想做主人呀? 
              姜青没有看他。只是自言自语地说:如果你对自己的感觉不重视,而只是在乎别人怎么说,那么你会留在那儿,其实那样也不坏。不过,我总是觉得,那样做是对自己不够尊重,对自己不认真。这样做,你可能赚了很多钱…… 

              冯石的眼神中很快地掠过了几分不信任,他喃喃道:钱?赚很多钱?那可不容易。 
              他的声音太小,没有对她的倾诉造成障碍,所以她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语言之中:你在那儿买了房子,买了车,结婚了,生孩子了,小孩子长大了念了哈佛了,但到头来,你会问你自己,我得到了什么? 

              冯石笑了,又点燃了一支烟,说:哈佛也没那么好上。 
              姜青看着自己手中渐渐熄灭的烟头,又说:当时我离开北京时,北京不像现在这样发达,连高速公路都很少,当你开着美国车,在美国的公路上行驶时,你怎么能不崇拜美国,而对中国失望?但你是中国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怎么能在这个社会上有信心地活着?如果在美国的每一个华人真正地问问自己,过得痛快不痛快。可能他说痛快,那他可能是麻木的,其实,我回国的决定做得很轻易,我有一天对自己说:必须回国。 

              冯石对于姜青说的话似乎很熟悉。许多从国外回来的人。都跟她说得差不多。他觉得很没趣,后悔不该在上了床之后,该脱衣服了,又问她这些废话。他坚持着抽了一会烟,就把烟放在了烟灰缸里,开始解她的腰带。 

              在那一刻,他感到她浑身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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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石和姜青就是这样上床的。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就是这样上床的。 
              开始冯石和姜青真的以为会有某种仪式。就像一个民族对于另一个民族彻底的征服一样,会有史诗般的赞美,然后就是民歌对于民歌的浸泡。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终于以这种姿式把一个男人固定在自己的肚腹上,或者是身后,她是悲壮的,还是窃喜的?她真的应该伤心,还是应该幸福得像和平鸽一样? 

              他以后无数次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当他沉湎于自己的思索中时,听到她说的话让他吃了一惊:我在最近的一期福布斯排名上,没有看到你的名字。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的名字。 

              他一怔,像是被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覆盖了,周身冰冷,看起来她真的一直在注意我。这么有心的女人是为了什么呢?她的目的是什么?她内心深处对我最本质的要求是什么? 

              他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说过的咒语,当时有些开玩笑,现在不了,现在有些沉重,有些当真了。 
              然后,福布斯三个字像是黑暗中的月光一样让他把头抬起来,朝天空看了一下,他甚至于走到了窗前,拉开了窗户,看着月亮。他说,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福布斯。我真的那么需要在上边有我的名字吗?也许还是不上福布斯好。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把睡衣拢得更紧一些,拉开窗帘他有些凉,才三十九岁,就很虚弱,这是不是自己成功之后最大的特征呢? 

              她说:其实,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他说: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冯石其实曾经想过去找找胡润,他一是有些好奇,这个国外来的小伙子,是怎么把大群的中国富人弄到手的。另外,他也想跟胡澜谈谈条件,看看这件事值多少钱,他总是以为面对胡润,就像面对许多女人,你总是可以开出合适的价格来。 

              胡润有段时间真的让冯石着迷,因为那是一个很好的广告,你在那个榜单上边,就意味着你是有实力的人。冯石确实需要自己在别人的眼睛里是一个有实力的人,那样他的资金就会多一些,他的睡眠就会好一些。 

              姜青看着冯石似乎在思考,就说:我感觉你的东西开始顺着我的腿流下来,真多呀。你射了多少? 
              冯石笑了:也许我并不是国内最成功的开发商,但我是目前国内精液最多的男人。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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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被突然砸响。而且一下比一下更急,如同狂风吹过海浪,一浪高过一浪。里边有焦虑,也有仇恨。 
              那时他正在抽第三根烟,做完爱之后,他突然感觉到与她无话可说,他不想再跟她坐在这儿,他有许多事要做,当然,按照过去,对于别的那些女人,他总是把她们叫做“那些女人”,他可以马上让她们走。 

              有的人是当场给钱,有的人是已经给过钱了。 
              可是对于她,他却有些说不出口,她跟别的那些女人不一样。 
              一个男人在他的一生中,总会碰见完全不一样的女人。他坚信这点,有时他认为这就是他的信仰。 
              西方人信基督教,而我相信碰见我一生中的那个女人。这是冯石喜欢挂在嘴边上的话,每当他与一个女人初次见面,在餐桌上,在咖啡厅,在酒店大堂,只要他看见的那个女人不让他讨厌,他就会重复这句话。 

              他是一个在心情好的时候,愿意让女人高兴的男人。他看着她,压低自己的嗓子,说:你就一点也不怕吗?万一外边是黑社会呢? 
              她笑了,并没有跟他一样压低自己的声音,说:那我也不怕。 
              冯石说:国内的黑社会可是要杀人的。 
              姜青仍然在笑,她笑得很轻松。 
              冯石又说:我得罪了黑社会,他们来杀我,你正好赶上了,成了陪我一起死的人。看你还笑。 
              姜青不笑了,她说:那我就是你们国内黑社会派来的狐狸精,先让你上床,然后…… 
              姜青又笑起来。冯石当时仔细地看着她,几乎是在欣赏着她了。 
              她的情绪竟然让他内心突然稳定下来,这是过去没有的。女人的沉着果然能让男人好受一些吗?他把声音稍稍放开点,说:然后,你就碰见了真正的黑社会。我让你你糊里糊涂地跟我上了床,而又陷进了一个大坑里呢?开始看是一个房地产的大坑,接着仔细看,那里边全是罪恶。 

              她装出被吓着的样子,捂上耳朵,说:我求你了,能不能不要再吓我?我去帮你开门吧?我对外边的人很好奇。 
              他眼光直视着她,就像走夜路的人在唱歌一样。说:你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 
              敲门声更重了,几乎是在砸了。 
              他看看她,再一次地发现她没有任何惊慌的感觉。她丝毫也没有想躲起来的意思。她只是看看他,又说:要不要我去开门? 
              他却用手势阻止她继续说话,挤着眼睛说:也许是公安局抓嫖,扫黄呀。然后冯石踮着脚尖像个真正的嫖客那样悄悄地走到了门口,他从猫眼里朝外看,想知道究竟是谁来了?假如真的有上帝,或者如同他们所说祖宗真的是神灵,那这砸门的在今天这样美好的节日里,就应该不是捉奸的,而是祝福的,不是逼债的,而是送钱来的。 

              过道里有些暗,他一时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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