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屋20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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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屋2002-10-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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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氏是我们炎黄子孙的根,无数海外游子都向望祖国,心系祖国,回归寻根问祖,表现了他们爱国爱乡不忘根本的美好情操。我们中华民族强大的凝聚力由此而维系。   
 
 
 
性格卡片(之五)
? 周泽雄
 
 
 
41。松弛
    我喜欢松弛的人,尊重松弛的人。我甚至认为,松弛体现了人的最高理想。一个松弛者,大概也就在个体意义上进入了美妙境界——美妙,但不一定是崇高。崇高有一种热气球的效应,热衷于让自己的私人形象达到冉冉升起的效果。我们知道,热气球常常飘不了多长时间,偶尔还会爆炸。也许,共产主义学说的创立者马克思、恩格斯的生命形态就相当松弛。恩格斯去世前五天还有闲情津津有味地钻研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妇产科知识;当马克思强调“我不是马克思主义者”时,我也正好看到了他拒绝成为“热气球”的光辉人格形象。   
    必须迫不及待地先强调一下,松弛与散漫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两者形态相仿,质量迥异,轻重之别不下于铁饼与烙饼。要观察某人是松弛还是散漫,有一个偷懒的法子,那就是势利眼地从结果中加以考察。一个最终被公认有一定成就的人,不可能是吊儿郎当的,即使他的日常行为让人觉得没一丝正经。同样,一个最终被认定碌碌无为的家伙,肯定与松弛无缘。当然,如果阅世较深,看出松弛与散漫的内在不同,应该也非难事。在松弛者的言行举止中,通常总是洋溢着一份睿智和通达。他的表情常常既漫不经心又意味深长;他懒洋洋的神态里放射出进取之光。“松弛”,字面上的意义本来就指揣着一张弓;松弛者随时能够把弓拽得满满的,同时壁立如松。   
    松弛者在我国极为罕见,正如我们很难见到传统意义上的孝子;在法兰西或英格兰也难得一见松弛者。但是由于历史惠赐的机缘,现在我和全体中国人都有幸见识到了一位真正的松弛者——南斯拉夫人博拉·米卢蒂诺维奇。   
    众所周知,米卢是被中国人按救世主模式请到中国来的。说到中国人对足球世界杯的渴望,我以为只有干旱地区对雨水的渴望可以相比。作为一个先后四次带领不同国家闯入世界杯决赛圈的传奇教练,米卢责任之重大,应该是怎么估计也不为过的。然而,他整天像前任戚务生那样愁眉苦脸了吗?他不停地像前任徐根宝那样对球员大声吆喝了吗?没有,谁也没见他这样做。全中国球迷见得最多的,就是他始终挂在嘴角上的微笑,标志性的米卢式微笑,可爱而又诡谲。我们“第三世界”水准的足球记者们看不懂米卢的作派,便整天在报刊上大呼小叫。通过他们的鼓噪,我们知道米卢贪玩,一架摄像机永不离手;我们知道米卢不务正业,和队员玩排球的时间甚至超过正规的足球战术演练。我们希望“米卢同志”再严肃一点,首先要“端正态度”。奇怪的是,虽然米卢强调最多的一句话,恰巧是“态度就是一切”,但他的态度与我们认可的态度,风马牛不相及。中国电视台著名栏目“实话实说”曾经把米卢请去做嘉宾,但他的队员告诉我们,米卢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实话实说”,他似乎天生就是一个游戏风尘的老顽童。从记者们给他起的绰号“老江湖”中,我们也能感到他们的困惑和不满。其实,问题的核心在于,米卢眼中的足球是充气的,而我们中国人理解的足球则是灌铅的,两者的质量完全不同。所以,当米卢反复强调“足球是快乐的”时候,以记者为代表的全体中国人只能报之以一张张拉长的苦脸。   
    兵者,诡道也,所以一位不够松弛的将军,注定是不合格的,但反过来,如果每位下士都显得非常松弛,那么又很难想象他们会在战场上赢得胜利(请允许我顺便于心不忍地纠正一个“华丽”的成见:想当将军的士兵,肯定不是好士兵)。这个不幸的事实正好提醒我们:松弛者天生是干大事的,他有原则但没有成见,有追求但不会胡来。套用中国的传统智慧,松弛者早已超越了“见山不是山”的低级层次。我曾经撰文批评过作家张承志。之所以批评,就是觉得他太不松弛了。不够松弛,在我的私人性格辞典里,绝对是虚弱的征兆。松弛是一种性格上的弹簧,有了它,你才能确认自己是否足够坚强,足够能干。
42。谨慎
    这是魔鬼和驾驶员的首要品行,此外我们也能在大型猫科食肉动物中发现此类性格特征。这些动物不仅凶狠残忍,还明显缺乏想象力,往往只在准确掂量了对方的块头大小,精确测定了有效攻击距离之后,才骤然发难。结果,虽然可以用“不打无准备之仗”来自我标榜,多半却与猎物失之交臂,只能在一边咻咻地舔自己的舌头。狮子虽为丛林之王,多半却是饿死的。当然,原因不全在“谨慎”上,也与懒惰有关。   
    “谨慎”的褒义词身份是可疑的,较之“沉着”,它显得进取心不足;较之“怯懦”,它又显得过于世故。或者说,为了制造“沉着”的假象,隐瞒“怯懦”的实情,修饰“败退”的真相,一个人便最有可能显出“谨慎”的风采。遇事疑字当头,行动退字为先,做计划时喜欢讲究万全之策,以至懒得计较世上是否真有所谓“万全之策”。谨慎者不仅善于将谨慎看成优点,还往往会变本加厉地把它看成惟一的优点。比如,谨慎者总喜欢将输棋的原因归结为不够谨慎而不是技不如人,哪怕自己耗用的时间比对方多出一倍。另一方面我们又正好看到,当一位棋手因盘面领先而满脑子想着如何确保优势时,十之六七意味着他要开始下臭棋了。喜欢围棋的读者朋友都知道,因优势意识过浓而葬送掉的好局,实在数不胜数。确切地说,好局是被“谨慎”葬送掉的。   
    谨慎,由于它介乎褒贬之间的两可性,它事实上经常成为一座容器,用来安置懦怯,收容犹疑,抚慰失败或挫折。   
    就人的天性而言,本不容易养成谨慎的性格。比如,我们大多都没有眼福看到一位以谨慎著称的儿童,这是因为儿童的天性处于向上发展的过程中,他热切的大脑里充满理想或幻想。虽然他不可能有多少成功的经验,但足以让人吸取的惨痛教训,暂时也还谈不上。所以,奋发进取,也就成了世上年轻一族的神圣权利。同样,一位事业有成的企业家,也未必需要谨慎的效劳,这是因为谨慎固然有可能帮助他规避风险,却也更可能使他丧失稍纵即逝的成功机缘。他知道名利场本来也就是竞技场,“谨慎”充其量只是一种保本策略,而非赢家策略。它是专注防守的,欲事业有成,则需要采取更昂扬些的姿态。   
    于是,谨慎主要成了一种老年品质的性格。如遇到中年谨慎者,我们只能说他在气质上已提早进入了老年期。一个谨慎的君王,通常总是意味着猜忌和无能。没有一个大人物是靠谨慎成就功业的,虽然当大业已成,原先沉着进取的帝王也可能转而变得谨慎起来。一个谨慎的统帅通常也不会打什么胜仗,我国最著名的例子是由诸葛亮提供的。此人一生谨慎,极少敢冒险行事,为此他除了靠自己的智谋欺负一下没有多少文化的南方蛮人外,几乎没有打过一场胜仗。   
    谨慎的人魅力无多,在人际交往中多半受到冷落,而这反过来更促使他们谨慎从事。我一直弄不懂世上到底有哪门子事是需要仰仗“谨慎”这尊大神的。我还是谨慎地避免自己变得谨慎吧,因为,谨慎会使你除了谨慎外一无所有,也就是说,成了一个性格上的难民。当然,如果我需要找一个牢靠的管家,我会首先在有一把年纪的谨慎者中去找寻。在这个位置上,隶属于“谨慎”的每一个性格颗粒,都会闪闪发光。
43。天真
    说来有点扫兴,人类性格家族中最可爱、最无邪、最具观赏性的一种,居然是建立在无知的基础上的,结果,孩子成了该种性格的最大持有者。我们也只有结合一张稚嫩的小脸,一口咿呀的童音,一种笨拙的步态,才能怡然领略天真妙趣。   
    天真,是的,它天然属于孩子。大人们最好离它远点,但也不要太远。离得太远,一方面会使你失去欣赏天真的乐趣——如果你觉得这无关紧要,那么它还有;另一方面,就是可能使你变得过于世故。
    天真的另一特点是单纯。单纯同样是孩子的特权,它也同样与无知关系密切。一个曾经沧海、情海或宦海的成年老手,几乎不可能重回天真,除非他就想着如何让别人恶心。天真,你越是自以为拥有它,你也就离它越远。相反,一个孩子,他越想装出大人的样子,我们反而越觉得他天真。这表明,天真与爱情不同,它永远不属于追求者。   
    不过,由于天真被赋予了过多的审美属性,结果,它又从寻常的无知中脱颖而出了,化蝶了。即使在孩子那里,也不是所有无知都能让人觉得天真可爱的。天真与可爱每每连体共生,这提醒我们注意:天真固然会显得可爱,但可爱也成了天真的条件。凡是不能让人觉得可爱的无知,注定是高攀不上天真之境的。即以孩子为例,当他因少不更事而惹恼了一位重要客人时,没有人会觉得那是天真,相反,当他就“人是从哪里来的”煞有介事地发表高见时(常见的如“人是从耳朵眼里蹦出来的”),每个大人都会被逗得乐不可支。这表明,属于天真的那份无知,还必须满足“趣味”的条件。天真固然包含了无知,无知却不那么容易进入天真之境。比如,在对性格的探讨中,本人很可能写了很多让你觉得极端无知的话,但我坚信,您并没有觉得我有啥子天真的。这就对了,因为我也正好没有指望过天真。   
    天真应该符合审美原则,但我们很少意识到,人际间的审美原则,往往也就是势利原则。两个年龄相同的女孩,一个相貌灵秀些,一个稍稍粗蠢些,人们就特别容易从前者身上感受到天真来。这个不幸的事实提醒我们留意,天真也许更多地由他人的眼光说了算。我们只能从他人身上发现天真,感受天真,却不能借助自我的力量展示天真。花在开放时并不以美丽自居,然俯仰皆成美丽,天真亦复如是。   
    天真,就其本意而言,应该是自然而然、雕饰尽去的,所以人们最容不得的就是假天真。人们喜爱天真的程度,与人们讨厌伪天真的程度,大概呈正比例关系。世上再没有比天真的卖弄者更让人倒胃翻胃的了。不知诸位发现了没有,在国内现今的青年人中,正弥漫着一股卖弄天真的可怕倾向。与之相伴的是,如“小伙子”、“少年”之类充满阳刚气的传统称呼突然不翼而飞,集体代之以柔媚的“男孩子”,同样,一个个半大不小的大姑娘也流行以“女孩子”自居,“天真”得让人直想咒骂老天。当然,这个问题较为严重,也许不适合在一张小卡片里讨论,而更应该从我们的文化的轻重观上去考察。我们的文化正在失重。一律将汉语中连绵词末字的轻音读成阴平(甚至上声),只是临床表现之一。   
    当然,由于所有的人都是半斤八两的无知者,天真的领域也就未必不能让成年人(尤其是老年人)偶尔插足一下。举个极端的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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