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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处,霍知澜突然伸手拉住云香,云香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轻声道:“你干嘛?”
“没大没小,叫长生哥。”霍知澜紧了紧手指,扣紧云香的手,与她掌心相贴。
云香叫不出口,在她心里,眼前的虽不是前世当皇帝的霍知澜,可还是皇长孙的身份,她想挣开手,却被霍知澜握得更紧,他瞪了云香一眼,恶声恶气道:“别乱动,船翻了我可不救你。”
“我会游水,”云香不服气地反驳道,小声嘀咕,“才不要你救。”
霍知澜怪笑了一声,“真有出息,我都忘了,你那驴蹄子大得很,想必虽然走路不行,划水应当厉害得紧。”
这语气太熟悉,叫云香忍不住伸手轻捶了他一下,被霍知澜一把抓住,两只手都攥在他手心里,像整个人都被他抓住,他自顾自地说道道:“找个好日子,咱们就成亲。”
“我、我、谁要跟你成亲。”云香满面通红,又不敢大力挣扎,生怕真像他说得那样翻了船。
长生说完也不管她说什么,侧过身子,面对着云香,桃花眼中波光潋滟,没了乱草丛生的大胡子,那张白净俊美的脸上满是少年意气,与她眼中的霍知澜截然不同,分明是长生才有的神情,“云香,你还没说过你喜欢我。”
“我”云香面红耳赤地低头,抿嘴不言,她想说我才不喜欢你,可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摇摇晃晃的小船中,天光渐微,江面波澜轻起,秋风习习,吹动伊人心。
“嗯,我听到了,”长生闭上眼睛,靠在云香的膝头边,微微蹭了蹭,“姑娘家家,怎么那么不害臊,说的那么肉麻。”
“我什么都没说!”云香羞道。
“说了,”长生低声道,“别吵,我睡会儿。”
云香进京前没想过会把长生带回来,到了镇子口,有些踌躇,不敢往前,还是长生牵着她的手大摇大摆地进城,向着云香说的地方走去,是个不大的小院子,一棵桂树斜斜地长着。
长生一敲门,才发现门未锁,微一皱眉,那柴卫怎么就是改不了这不锁门的坏毛病,牵着云香往里走,云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已近深秋,桂树上的桂花落了一地,这一幕何其相似,只是前世是她离家之时,今世却是归家之日。
云娘见长生牵着云香站在院子里,惊讶地唤道:“柴卫,长生回来了!”
在屋内正躺着的柴卫闻言一跃而起,飞奔出屋,见到那张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孔,他欢呼一声,直扑到长生脚下抱住他的大腿哇哇大哭,“长生,你总算回来了,可千万别再走了。”
长生斜一眼身旁的云香,轻声坚定道:“不走了。”
云娘看着羞涩无语的云香,心中已什么都明白了,柔声道:“回来就好。”
只不过这长生人是回来了,家中的气氛却还是有些古怪,虽是同意屋檐下,云香却一直躲着长生,原先总是“长生哥”长“长生哥”短地叫着,现在却对他以沉默居多。
云香收拾了胭脂去店铺里卖,卖完之后拿了钱去酒楼听那说书先生所传的近日京中见闻,听他讲到“吕相伏诛”时,便悄然退了出去,因精神有些恍惚,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她正忙不迭地道歉时,那人的领子却被人从背后揪住,只听长生冷道:“把钱袋子还回去。”
云香揣着钱袋子跟在长生身后受他数落,始终一言不发,却不慎崴了下脚,“啊”了一声停下,长生转身见她蹲下身,忙摸上她的脚踝,发现骨头没事,便沉默地将她拽上背。
虽然云香现在还是不理他,但他相信总有一日云香会放开心结,放开那个他也不知道的心结。
伏在他宽阔的背上,云香轻声呢喃道:“我活了两次。”
长生抱住她双腿的手一僵,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那一次,我回了吕家,吕其深没有这么快被扳倒,为了把持朝政,他将我送入宫中为后,霍知澜不喜欢我,也不讨厌我,我们连话都很少说,后来吕其深败了,他把我毒死了,这一次,我一直很害怕,害怕跟上一次一样,害怕那个人是你。”
“不是我,”长生咬牙道,“如果是我,不会不喜欢你。”
云香在他背上轻笑一声,“没关系,我也不喜欢他的。”
长生松了口气,像这种活了几次的说法若是别人告诉他,他一定当他是疯子,可从云香口中说出,长生几乎是立刻就信了,要不然她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儿,而她肯将这个秘密告诉他,这意味着
“云香,你不喜欢他,”长生有些紧张地说道,“那你喜欢我吗?”
云香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里,柔声道:“我喜欢长生哥。”
“好,那我就当你一辈子的长生哥。”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中万佛寺之中,本明看着眼前的长明灯,对着紧张的霍单道:“成了。”龙凤和鸣,以贵衬贵,两人原本都是命格极贵,福缘短缺的命数,现在可算能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
柴卫穿着火红的衣裳在长生门口蹦跶,“长生,你好了没?”
里头传来长生不耐烦的吼声,“吵什么。”他一辈子就成这一次亲,不得细心打扮一番,不慌不忙地将衣襟抚平,深吸了一口气才推开门,一见柴卫穿得比他还红,马上沉了脸色,“你穿得这什么,换了。”
“大喜日子当然要穿得喜庆些。”柴卫觉得自个儿没错,也架不住长生一脚踢在屁股上,他只好委屈地回屋换衣裳。
等柴卫换好衣裳,着急的变成了长生,“快些,别错过了吉时。”
他与云香同住一个院中,家中四人也没什么讲究,只差那一拜堂便是天地见证下的夫妻了。
急急地走到堂内,不多时,云娘便牵着云香走了进来,长生痴痴地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已忘了接下来的动作,还是柴卫推了他一把,他才急忙牵起那红绸,红绸的另一端牵着一双小小的手,是他心爱的姑娘。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声唱完,柴卫高兴地欢呼道:“长生娶媳妇了!云香嫁人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家今天办了两场喜事呢。
长生心中高兴也不管柴卫,向云娘又行了一礼,牵着云香往新房走去,“小心,前面有槛。”走了两步,长生突然道,“云香,我背你吧。”
云香有些愣住,急道:“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长生蹲下,托起云香,嘴上说道,“我早说了,你是贵人命,就该让我背着。”
云香盖着红盖头,在他背上颠簸着,心中却十分踏实。
新房是最普通的农家院子,眼前是那张相同却又完全不同的脸孔,云香看着长生,盈盈一笑,长生有些不自在地低头道,“生得那么寻常,就不要老是笑。”
云香仍是笑着,双眼弯弯,长生终于败下阵来,俯身吻住她的双唇,蜻蜓点水,轻声道:“你再笑,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长生哥,”云香轻声道,“你会后悔吗?”放弃皇位,与她做个乡野村夫。
长生捧起她的脸,柔声道:“后悔,后悔没早些认清自己有多喜欢你。”
皇权富贵,江山大业,不及与你一同下田。
大小姐1()
“大小姐来了。”门房急匆匆地传递消息;院内的仆人们纷纷如鸟兽散;分立院中;噤若寒蝉;屋内的几位长老收到消息;瞬间正襟危坐;如临大敌。
先迈进来的是几位穿着藏青长袍的高大男子;手上撑着大伞,在前头引路,将伞向中间倾斜;在炎炎夏日中造出一片阴凉,随着里头“哒哒”的高跟鞋声,匀速向前走着;伞林像云一般跟着里头的人飘着。
“各位叔公早啊。”
那慵懒沙哑的声线如泉水流过沙石;轻柔而绵长,让人耳廓一麻;几位长老纷纷站起;向来人弯腰致礼;“大小姐早。”
一阵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飘进屋中;来人慢慢走进屋内;高跟鞋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从众人的耳边掠过;对弯腰的几人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走到空出的主座,优雅地落座;身旁的心腹立即将翡翠象牙烟托奉上;那被称为“大小姐”的女子将烟托戴在比象牙更白的食指上,微吸了一口,才轻声道:“各位叔公坐。”
站着的几人松了口气,依言坐下,按照先后次序,向那“大小姐”简短禀告近日帮中的事宜,那大小姐一直眯着眼,半倚着听他们说话,直到最后那位长老说起最近货运之事,她才抬眼淡淡说道:“三叔公,我听说你那里有些事儿。”
她说话的声气又轻又哑,像是没睡醒似的朦朦胧胧,如同奶猫哀叫一般让人抓心挠肝,被点到名的三叔公额上立即冷汗津津,两股战战,慌忙起身,红木椅在地面上滑出刺耳的声响,紧张道:“请大小姐指点。”
“阿正,给三叔公讲讲规矩。”
“是。”那大小姐身后站着的一位高大男子,面无表情地走到三叔公面前,拎起他颤抖的左手,从袖中滑出一把短刀,手起刀落便砍下了三叔公的两根手指,三叔公短促地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为了忍住叫声,只能咬住上下牙,将牙龈都咬出血来,大小姐最不喜吵闹,若是吵得她不高兴,就不是砍手指那么简单。
“三叔公,”那女子柔声道,“淮帮的码头,不运大烟,念在您是元老的份上,这次便当给您提个醒。”
三叔公心里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是这次可以揭过,但绝没有下次,颤声道:“多谢大小姐提醒,我记着了。”
一声低沉的轻笑传来,她慢慢起身,拢了拢身上的绸缎披肩,轻声道:“味儿真大,叫人多清清。”摇曳着婀娜的身姿慢慢又“哒哒”地如云般飘了出去,来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却叫满堂的人都汗如雨下,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其余长老对那断了手指的三叔公毫不理会,马上离开了里屋。
夜里,正是梨园开戏热闹的时候,可梨园里外却开始清人,方圆几里,都清得干干净净,园子里的人都马不停蹄地准备着手上的活儿,刚来的小弟子在后场探头探脑地往前看,有些疑惑道:“这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大小姐今晚要来听奚老板来唱戏。”正在描眉的小生说道,今天他有机会能在大小姐面前露一次脸,若是让大小姐看上了,那可就是一步登天。
小弟子还是有些糊涂,“是哪位大小姐,这么大的排场?”包场不算,眼看就要包下整条胡同。
那小生放下眉笔,抄起手边的戒尺往那小弟子身上一甩,“湖城还有哪位大小姐?当然是蒋独伊小姐。”
蒋独伊,一听这名字,那小弟子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淮帮的大小姐,真真正正的淮帮掌门人。
传说当年淮帮老大蒋东水在一场火拼中遭人暗算,当场被人用枪打了个对穿,淮帮一时群龙无首,手下几位长老争权夺利,乱作一团,是蒋独伊站起来,清内乱,收大权,一人扛起了整个淮帮,曾有长老不服她是个女子想要造反,被蒋独伊打成了筛子挂在城门,三日之内无人敢收尸,那年,她不过十六岁。
手段残忍,心性狠毒,淮帮大小姐之名顷刻间传遍了整个湖城,在湖城,只有一人能被称为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