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说过,冬天走了,就是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生机盎然的季节。
    叶翘绿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郁闷,春天也很冷呢。
    叶径转眼看她,“盖好被子。”还是那沙嘎的声音,像是木轮在糙石路上滚过。
    叶翘绿听着,不太习惯。与她同龄的男孩子,声音都是比较稚嫩响亮的。
    她缩进被窝。
    两人一个面向窗外,一个望天花板。十分安静。
    叶翘绿半闭着眼,差点睡了过去。
    打破这气氛的,是三下敲门声。
    叶翘绿立即醒了,转过头去。
    来的不是施与美,是护士。护士轻问,“小朋友,还疼吗?”
    叶翘绿晃了晃头,“不疼。”
    “好乖啊。”护士看着她那圆圆的小脸蛋,笑了。再回头见那坐在床尾的叶径,“那里风大,别对着吹。”她上前把窗户掩了半扇,问道:“你们的妈妈呢?”
    叶翘绿听见妈妈二字,瞪大了眼。她憋着气,不敢说话。
    “回家了。”叶径回答。
    “就这么放心让你们两小朋友待在这……”护士微微蹙眉,慎重叮嘱说:“妈妈回来之前,有什么事就来找我,知道吗?”
    叶径点头。
    叶翘绿低低“嗯”了一声。
    护士神情松了,打趣问:“你们是哥哥妹妹还是姐姐弟弟呀?”
    叶径看都不看叶翘绿一眼,“不认识。”
    叶翘绿鼓起了两腮,然后大声告状,“他踢球打到我的。”她还指了指自己的伤处。
    “哦……”护士抿抿嘴,赶紧上前走到病床前,安慰说,“不疼不疼。”
    叶翘绿点点头,“不疼了。”她再瞄瞄叶径。
    他又望向了窗外。
    她也看过去。
    那里除了一颗光秃秃的树,就是蔚蓝的天空背景。其他的没了。
    …………
    施与美很快赶了回来。
    球是自己儿子踢的,而且叶翘绿伤的是脑袋。摔倒时,磕到地上还出了血。施与美担心会有后遗症,对叶翘绿不敢怠慢。
    叶翘绿见到施与美,脸上欢天喜地的。她静静享受着施与美的照顾。
    叶径则自己回家了。
    医生不远,他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香山街。
    才进了街口,几个男孩就窜了出来。
    二狗的手里还抱着那个足球,问着:“怎么样啦?”
    “四个字的怎么样了?”
    “叶尧羽绿的伤严重吗?”
    叶径抬眼瞥向小伙伴们,“没事,医生说明天能出院了。”
    三个男孩松了口气。
    小名为二狗的罗锡拍拍胸口,“我以为叶径你要去坐牢了。”
    旁边的冯有云皱了下眉,看着叶径,“你妈妈呢,没回来吗?”
    “嗯,她在医院。”叶径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到了楼前,他拿了份报纸,然后上楼进屋。
    报纸上的首版,是一则房产广告。d市的西边郊区,推出全新综合楼盘。
    自1993年起,房地产的高利润吸引了不少富人。他们利用银行贷款的便利,空手套白狼赚了大量现钱。蜂拥而上之后,造成供应过剩,成交量上不去。
    楼市的价格一直在跌。d市前些年的均价7000元,如今则5000左右。
    这广告上的西边郊区,更是标出2000起的售价。
    叶径住的这房子就在d市的西片区。
    他看了看那广告,把目光定在开发商那一行。
    最后,他扔掉报纸。
    没一会儿,罗锡来敲门,喊着,“叶径,我出去遛狗,你来不来!”二狗之所以叫二狗,就是因为他爱狗。
    叶径想回一句:你遛狗关我什么事。不过独个儿在家也没事做,他便跟着去了。
    罗锡牵着小黄狗,和叶径漫步在小巷道。
    两个男孩的身形都偏瘦。
    这条路一米五宽,两侧的建筑把阳光挡住。罗锡最喜欢在烈日当空时,来这阴凉地方溜狗。
    走了一段路,罗锡回忆起叶径踢的那球,称赞道,“如果不是叶尧羽绿出现,你那球真棒。劲道十足。”
    最后的四字形容词怪怪的。不过叶径没有纠正罗锡,只问:“那个人的书包呢?”
    “张川拿去了。哇塞,你不知道,她的寒假作业全做完了。等张川抄完我也要抄。”罗锡越说越高兴,他秉着有福共享的兄弟情义,说道,“你要抄吗?”
    此等好事,叶径当然不拒绝。“我的寒假日记一篇都没写。”
    “你要日记?”罗锡顿了下,“她的日记好难抄,不知道写的什么东西。我看不懂。”
    “先给我,我今晚把日记弄完。”
    “她的真不好抄,没骗你。”
    “等我看看再说。”
    叶径想的是,日记这种东西,无非是瞎掰十几个事件,任意分到寒假的日期里。他不一定照抄叶翘绿的文字表达,借鉴她的事件即可。
    日记到了叶径手里,他翻开第一页。
    那是放假第一天的事。
    这位叶尧羽绿同学,名字变成了阿曼达卡蕊娜绿。
    她有着最漂亮的眼睛,最漂亮的鼻子,最漂亮的嘴唇。肌肤吹弹可破,笑容万众瞩目。
    眼珠是绿『色』的。
    头发是绿『色』的。
    指甲是绿『色』的。
    哪儿都是绿的。
    绿油油一片的描述之后,阿曼达卡蕊娜绿开始变身打小怪兽了。
    叶径在此刻恨极了自己一目十行的习惯。
    这一页的情节,终止在小怪兽。
    他不再翻下一页,直接合上了封面。正如罗锡所言,“不知道写的什么东西。”
    晚上施与美在医院陪夜。
    叶径自己煮了个河粉。
    施与美平日里比较忙,所以叶径自小生活就很独立。他习惯了自己打理自己的事。没有谁能永远陪着他。哪怕他的亲人也不能。
    他小小的身子在灶台忙碌着。
    吃完,洗碗。然后洗澡,上床睡觉。
    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毫无睡意。
    他想起自己的寒假日记。离开学还有五天,他要在这五天里完成三十篇日记。寒假其实事很多,但没什么好写的。
    叶径坐起来,掀了被子。
    他重新拿起叶翘绿的日记本。
    再翻了几页。
    阿曼达卡蕊娜绿已经打到大怪兽了。
    他的眼角抽了一下。这是一本毫无抄袭价值的日记。
    他哗啦啦翻着,随意地定在某页。
    那页的内容让他扬起了眉。
    他仔细看完,回到床上躺着。
    这次,很快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叶径接到了施与美的电话。
    “她的伤没事,医生说能出院了。”施与美那边有些嘈杂,她微微提起音量,“这孩子的父母暂时找不着,只能让她在我们家住着先。我上午去警察局报个案。”
    闻言,叶径望了眼自己的单人床,心里想的是,小胖球来了要睡哪儿。
第3章() 
叶翘绿跟着施与美到了香山街口。
    这条街还未铺设,路面坑坑洼洼。
    施与美牵着叶翘绿,走得缓慢。一边走,还一边提醒着,“那里有水坑,别踩。”
    叶翘绿非常听话,跨过了小水坑。
    施与美笑道,“真乖。”
    叶翘绿抬头看施与美。
    施与美秀丽的面容,漾出春风般的温暖。
    叶翘绿也笑,想起了昨晚施与美给她讲的故事,唱的歌儿。
    罗锡远远见到这一大一小的身影,叶翘绿的头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他迈腿往前奔去,“施阿姨。”
    “小心路面。”施与美高声劝着。
    罗锡踩到凹坑,溅起了泥水,但他没在意,还是跑着,直到停在叶翘绿的跟前,“你就是叶尧羽绿。”
    叶翘绿没听清他说的什么绿,以为他只是语速快,便点了头。
    罗锡咧嘴一笑。果然是奇怪的名字。
    施与美蹲下,给罗锡拍了拍裤腿,“你这新衣服一下子就脏了。”
    罗锡好奇问:“施阿姨,你要和她去哪儿啊?”
    “回家啊。”施与美解释说:“小绿来我家做客。”
    叶翘绿听着,学着罗锡那样咧嘴一笑。
    施与美上了楼。叶翘绿张望着左右。
    这栋楼很旧,楼梯间的墙漆都剥落了,上面还有好些『乱』七八糟的涂鸦。
    楼梯梯级还算干净。
    叶翘绿踩了上去。她看着自己昨天穿的白『色』新鞋子,和灰『色』的梯级,形成强烈的反差。
    她一步一步上前。
    到了六楼,施与美往家门走去。她的这房子,铁门锈迹斑斑,木门的纹路都褪了。
    叶翘绿看了眼施与美的门牌:602。
    她再望望隔壁邻居的门。那边的更破,铁门的立杆断了一根。
    施与美开了门,牵起叶翘绿,“小绿,这是阿姨的家。”
    叶翘绿转头看去。
    客厅不大,家具不多。墙面有一扇大窗户。
    窗边的木椅上,坐着叶径。听到声音,他侧头向大门望过来。
    阳光照进窗户,他的半边脸泛起了浅黄的光晕。
    叶翘绿想起美术老师的话,“光是大自然最美的艺术品。”
    叶径跳下木椅。他身着单衣,冷风从窗外吹进,扬起他的衣摆。
    施与美见着心疼,“怎么穿这么少。”她松开叶翘绿的手,赶紧去房里拿儿子的衣服。
    叶翘绿低头看看自己空了的手心,握起拳头。
    施与美再度出来,手里多了件厚外套。她上前给叶径披上,“外面才十度。昨晚盖了厚棉被吗?”
    “我不冷。”他说完望了眼叶翘绿。
    她又『露』出小狗似的眼神。
    施与美抓了抓叶径的手,有些凉,“吃早餐了吗?”
    他摇头。
    她赶紧进厨房,“妈妈给你煮碗热汤。”
    叶翘绿上前几步,看着施与美忙碌的身影。
    同桌孙多丽说,她妈妈做的饭很好吃。
    当时叶翘绿一本正经回答,“珍姨做的也好吃。”
    同桌孙多丽嗤嗤一笑,“珍姨又不是你妈妈。世上只有妈妈做的饭才最好吃。”
    叶翘绿不懂最好吃是什么概念。是不是和麦当劳的炸薯条一样味道?
    犹记得前几年,麦当劳在d市开了第一家餐厅。
    那会儿叶翘绿还在幼儿园。她缠了叶呈锋一个月,他终于答应带她去。
    那个薯条真的很好吃,因为是她爸爸一口一口喂的。如果她能天天吃上这样的薯条就好了。
    叶径把外套拉链拉上,两手往衣兜里一『插』,绕过叶翘绿,进了厨房,“妈,我帮你。”
    “不用了,妈妈煮好瘦肉汤了。再热热包子就好了。”施与美关掉炉火,端起汤锅。才转身,就见着叶翘绿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微笑,“小绿,洗个手,来喝汤了。”
    叶翘绿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她重重“嗯”了一声,然后进去洗手。
    直到端着汤碗,她才回过神。
    她望着汤里的碎肉,拿起勺子,轻轻舀起,低头啜了小口。
    她笑了。
    这汤里的肉没有在家吃的多,但是味道却是极好。似乎是比珍姨做的多了些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
    叶径在旁喝完了一碗汤。
    叶翘绿还在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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