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四下张望一圈,唐宛宛越看越失望。逢君楼与它的名声及其不符,并不是她想象中金碧辉煌的模样,除了正中有一块半人高的擂台,擂台四周围着几圈桌椅,再没什么可说道的了。倒是目之所及处处都有题字,楷书行书草书碑体,什么样的都有,这却是她这等外行分辨不出的了。
身前行来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沉默地将两人引上了三楼。窗边摆着一面轻透的屏风,楼下一切热闹都能尽收眼底,底下的人却瞧不见上头。
楼下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等一入正题,唐宛宛便瞧明白了,今日开的是一场文擂。这文擂是逢君楼最有意思的一种玩法,一人守擂,一人挑擂,挑擂者胜了就变成了守擂方;若是守擂者胜了,就接着面对下一人的挑战。
“一月前,有七位外地学子进了京,自称是江南老儒徐克己门下。”晏回将前情徐徐道来:“他们每日派一人出来守擂,多的时候一日有七八十人挑战,少的时候也有三四十。而这七位连着半月未曾有一场败绩,将我京城学子踩在了脚底。”
唐宛宛呼吸一滞,吞吞吐吐问:“陛下不会是想砍他们脑袋吧?”
晏回被她说得一怔,回过神来忍俊不禁,拿折扇在唐宛宛脑门敲了一下,“啪”得一声脆响,口中还不依不饶地落下一句:“果真是倭瓜脑袋。”
唐宛宛委屈兮兮地揉脑门,又猜:“陛下是想将他们收为己用?”
晏回笑笑:“这回说对了。”
“陛下为何不召他们进宫去?还特地出宫来?”
晏回轻咳一声,“想出宫来见你”这个由头说不出口,十分自然地转了话风:“如今入朝为官有两途:一为世家子弟,二为科举出身,尚无其它先例。这几位初入京城,心思浮动,若是贸然召进宫去,无论我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这群人都会被认作是有真才实学的,反倒为他们造了势。”
第61章 小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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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宛宛慢腾腾咽下花生米,含着一泡眼泪点了点头。
这回太后娘娘的口谕明显比上回走心多了,上回是直接唤唐宛宛进宫的;小轿都候在门前了;哪有半点委婉?那日唐夫人一点准备都没有,也没人提点;仓促之中给唐宛宛翻出来的衣裳首饰都没对上宫里的规矩。
这回照旧是荷赜姑姑出宫传太后口谕;却是笑着说:“这几天太后娘娘一直对宛宛姑娘念念不忘的;总是嫌我们几个老奴无趣。后日正好是休沐日;太后娘娘得闲,还想请宛宛姑娘进宫说说话。姑娘好好准备两日,后日清早老奴出宫来接您。”
唐宛宛强撑起一个笑应了是,荷赜姑姑却当她是紧张,这才笑得这么难看的,还笑眯眯开解:“宛宛姑娘放心,太后娘娘对您喜爱得紧呢!”
“”唐宛宛更不放心了。
荷赜姑姑略一思索,又走近半步,悄声与唐夫人说:“太后娘娘苦心;说此时送宛宛姑娘衣裳首饰不合适。夫人也不必因此事为难;就让姑娘以平时在家中的打扮入宫便可。”
唐宛宛平时穿的衣裳都是怎么好看怎么来,她孩子心性,戴的首饰也喜欢花哨;妆奁里挑不出一样朴素的;自然不合宫规。这一时半会儿的;去金楼买首饰还赶得及,量身裁衣却是远远不够。
可唐宛宛可还未出阁,若是太后贸然赏下衣裳和首饰来,被外人瞧见了,却是于宛宛名声有碍,所以特意提点让她以平素的装扮入宫就好。
唐夫人几息之间想明白这个道理,心中倒是对心细至此的太后娘娘改观了几分,忙向荷赜姑姑谢过。
晏回头一回对正当年华的姑娘生出些兴致,想抱孙子想了许多年的太后娘娘自然十分上心,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了:一来五日一休沐,晏回有一整日的空闲,能跟人家姑娘相处整整一天。
二来上回匆促之中入宫,唐宛宛不光穿戴不合规矩,脸上也脂粉未施,比她这个老太太都素净。太后娘娘这回便给了唐宛宛两天的时间准备,小姑娘家好好打扮打扮,让晏回一眼就瞧上,多好啊!
太后娘娘想得挺美,唐家也确实如她所想,做了充分的准备——只是这准备不是为了让唐宛宛得陛下青眼,而是卯着劲往反方向努力的。
毕竟全家的宗旨是想尽办法阻挠唐宛宛进宫,怎么会按太后所想得来?
用过午膳,全家人都坐在正厅,只有唐宛宛一人站着,端的是三堂会审的阵仗。
唐大人低咳一声,板起脸作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假设爹就是太上皇,你娘就是太后娘娘,你大哥就是陛下,你大姐二姐和两位嫂嫂就是妃嫔。我们几人都在这坐着呢,你进门该怎么说?”
因为不知道唐宛宛进宫会遇上什么人,唐大人就按最可怕的情况做假设了,就是宫里所有主子都在的情况。
唐夫人隐约觉得这种假设很是大逆不道,被外人听到了怕是没好果子吃。她张了张嘴,又觉得自己为这么件小事打岔,反倒偏离了今日主题,遂按下不表。
唐宛宛一本正经地作了个福礼,“臣女唐宛宛给陛下请安,给上皇和太后娘娘请安,给娘娘们请安。”
她声音一向软糯,平日里都是“爹~”“娘~”这样喊的,习惯把尾音拖长,听上去似乎有种撒娇的味道。
家中老父母听得舒心,以前也从不因这事说她,只是进宫却不能如此马》
唐宛宛原地傻站了好一会儿,僵着后颈扭回头,往湖心亭的方向偷偷瞄了一眼。她眼力好,一眼就看清亭子里有个身着明黄的男人正在看书。几乎在唐宛宛望过去的一瞬间,陛下就察觉到这道视线,抬眼直视过来,眉眼疏淡。
唐宛宛连忙低头,一时想哭的心都有了,又扭过身拿帕子擦干净脑门上的汗,挪着小碎步走过去了。
湖心亭的人倒是多,不光有那一抹明黄的身影,周围宫女太监站了十几个,各个垂着头目不斜视。唐宛宛孤零零一人走过去,显得己方十分没有底气,连屈膝福礼时膝弯都有点抖。
晏回是个懂礼的人,没对着她打量太久,只略略看了几眼便错开了目光,因一时想不到能说什么,随口问她:“你就是唐家姑娘?”
唐宛宛声音发紧地“嗯”了一声,刚出声就意识到不对,立马规规矩矩答:“回陛下的话,我就是唐家姑娘。”
——确实有点傻。晏回默默地想。
正巧赶上何太傅家的两位姑娘上门来找她玩,问她要不要一起逛街,唐宛宛屁颠屁颠跟着去了。
何太傅自晏回幼时起便被太上皇指为太子太傅了,如今帝师之名越发深厚,朝中无人敢出其右。何家后辈也各个成器,有祖荫又有才华,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这般的簪缨世家按理说不该跟唐家这般的人家有太多交集。巧就巧在何太傅心系百姓,叫家中后辈开了个私学馆。在其中任职的都是何太傅的门生,这些人喜欢作学问,却又不想入朝为官,便在老师这里谋个营生。
何家德隆望尊,这私学馆不光收自家子弟,也向外面收人,束修收得极少,造福了城北不少百姓,常被陛下拿出来当案例大加赞扬。
朝中好些臣子看得眼热,也学着何家建学馆,只是学的不伦不类的。他们既没有何家的底蕴,还没有何太傅的名声,又寻不来学富五车的讲师,自然招纳不来多少学子。所以这何家学馆建成二十年,至今仍是京城的头一等。
唐宛宛几个哥姐都是从里边出来的,唐宛宛自然也不例外,学馆中有个专门的女学馆,她便是这样与何家几位姑娘结识的。
“宛宛,再过三天就是六月初十了,咱们夫子就要回学馆教书了。”何卿之一副看笑话的表情:“你的课业可做完了?”
“课业?”唐宛宛瞠目结舌,傻愣了一息功夫,苦着脸说:“我都忘了课业是什么了!”
“哈哈哈哈就知道你忘了,我俩专门到最后几天才来跟你讲的哈哈哈哈!”何家两位姑娘毫不留情地嘲讽了一通,还毫不收敛地吐露了自己的小心机。
唐宛宛气得翻了个白眼,别人家都是闺中密友,放在她这儿愣是成了闺中损友!一边问:“你俩做完了?”
何卿之和何许之脸上的笑一僵,悻悻摸了摸鼻子:“写了十之二三吧。”
闻言,唐宛宛也毫不留情地哈哈哈了一顿,算是给自己找回了脸面。
时下女子并不似前朝那般拘谨,更没有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劣俗。再加之大盛朝尚文,女子也是能入学馆读书的。
只是姑娘们嫁人嫁的早,此后又要操持家事,治学之路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即便是何家这般的簪缨世家,能寻到的女夫子也只有一个,专门给女学馆授课。
可女夫子也是要生娃的,人家怀着身孕坚持授了半年课,于两月前请了产假。何家学馆找遍京城都再寻不到一个能抽出空代课的女夫子。
第62章 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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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唐家大嫂目光一疑。
匣子里各色的花笺纸散了满地,其上还有字,看着像是书信。唐夫人心口一突,忙蹲下|身捡起几封;刚展开信眼前便是一黑——“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再展开一张——“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唐宛宛见娘亲变了脸;忙自己招供:“这酸腐诗可不是我写的!是冯知简写的!每回由她妹妹递进来。”唐宛宛平时在学馆上学,背诗跟要命一样,对诗句自然没什么好感。
闻言;唐夫人脸色稍霁。自从去年定了亲;冯知简的妹妹总是上门作客,唐夫人想着宛宛的亲事都定好了;跟未来的小姑子处好关系也是顶顶重要的,再加上那姑娘是个性子稳妥的,便也没去细问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谁知上门作客是假,给两人互通书信才是真!
冯知简自诩是个文采翩翩的雅人,从来不会用大段的话来表达感情;觉得太俗。每每以诗表相思,两行诗句写完了,往往信纸还剩下大半张空白。这么空着委实不好看;冯知简便会在右下角画画;有时画两只鸳鸯;有时画两只小猫。
这点对上了唐宛宛的喜好;再加上他每每来信用的花笺纸也漂亮得很,其上还有淡香。唐宛宛就将信上头的画都拿小剪咔擦咔擦剪下来,做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册子。真正抒发感情的诗句反倒被她剪得一塌糊涂,有的还叠成了纸鹤啊牵牛花一类的小玩意,随手丢在了一边。
“你可真是”唐夫人嗔了半句,连带着两个媳妇都是哭笑不得,这批评的话是接不下去了。
却也暗暗放下了心,先前唐夫人还担心宛宛对冯知简特别在意呢,连冯家退婚的缘由都是在宛宛反复追问下才提了几句。怕女儿伤了颜面一蹶不振,更怕她对那浑人念念不忘,这些日子没敢提过半句。
今夜瞧见宛宛的态度,心知她就是孩子心性,私下通信不过是因为贪新鲜罢了。说来也是,自去年定亲之后,宛宛与冯知简统共见过五回面,好感都提不上,又怎么对他死心塌地?
如今唐夫人瞧冯家就像是一窝臭老鼠,正好宛宛还没来得及跟冯知简发展出真情,婚事就告吹了,也省得将来跳入火坑再后悔。
女儿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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