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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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 第2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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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进去吧。”崇碧说完,回头对潇潇说:“让湘湘跟姑姑亲热会儿,你陪我去买点东西。”她拉着潇潇往外走。

屹湘站住那里,看崇碧推着潇潇,两人不知道说什么呢,潇潇有些不情愿的走了两步就站住······屹湘赶快进了病房门。

“姑姑?”她进门便朝着姑姑的病床走过去。Allen踩着板凳趴在病床边,正叽叽咕咕的跟邱亚拉讲话,见她进来,歪了头,她走过去,抚着Allen的后脑勺,弯身看着姑姑的气息,毫不犹豫的,亲了姑姑一下。

“哎呦,肉麻。”邱亚拉抬手推屹湘。长时间卧床,她的脸有些浮肿,皮肤呈现一种半透明状。但气色还是好的。面颊红润而有光泽。只是头发被剃光了,裹了半边纱布的头像戴了网状的帽子,看上去怪怪的。

屹湘微笑着坐下来,将Allen搂住,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她立刻觉得Allen好像沉了些。

“疼吗?恢复的好不好?”屹湘伸手,拉住姑姑的右手。正在打点滴的手,凉凉的。手背上有几块青斑,那是打了不少针的缘故。屹湘就觉得心疼。“要是疼的太厉害,就让医生给止痛剂多一点儿,别扛着,多难受。”

“疼倒是可以忍。就是受不了崇碧和多多,这俩每天比医生和护士都啰嗦,尤其是多多。”邱亚拉手指弯成一对钩,夹住Allen鼻子,使劲儿的夹着,夹到他捧着自己的手叫起来也不松手,大笑着说:“多多脑子里跟装了什么系统似的,医生给派的药,吃多少,什么时候吃,注射什么药物,注射多少比例,注射时长多少·····都装在这颗大脑袋里。到了点儿,护士不来他都要去催的。今早护士还开玩笑说,最怕的不是我这个病人,倒是怕这个小病人家属。”

Allen揉着自己的鼻子。屹湘看他,他也正偷偷看屹湘,见屹湘笑,他粉白的小脸儿便红了。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看的懂那些药名和成分······”

“学校里有拉丁文课啊。”Allen说。

“别逗了,你那幼儿园级别的拉丁文,看得明白那药名?”邱亚拉不信。

“Clare懂。她说读书的时候,她的拉丁文成绩都是非常好的。”Allen回答。

“总之这俩凑在一处,不愁没话说。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话题。我看我还是快点儿出院回家吧,多多再给崇碧带下去,就要变成小话唠了,以后谁受得了啊······我说邱多多,你不能朝着话多的方向发展啊,没听有句老话说的,男人话多钱少嘛?”邱亚拉笑着说。

“Mummy这几天总拿这个说我们。Clare说甭信这些,玩儿游艇的律师都是嘴皮子利索的。”Allen反应机敏,歪着头跟屹湘说。脸上的神气,是很不以为然的。

屹湘听着Allen这清脆标准的京片子,显然是叶崇碧的功劳,不禁微笑。

邱亚拉却说:“嘿,还学会告状了你。”作势要敲Allen的额头,Allen夸张的叫了一声,打着滚儿从屹湘膝头爬下去,躲在屹湘身后。

邱亚拉可能是笑大发了,头有点晕,坐着不出声了。

“怎么?哪儿难受?”屹湘忙问。

“看着你啊,我也就没哪儿难受了。”邱亚拉开着玩笑。

“瞧您。”屹湘被姑姑这么一说,看她的脸色慢慢缓了过来,长出了一口气,“您可悠着点儿。”

“董亚宁也这么说过。”Allen小声说。

屹湘怔了下。

邱亚拉也发了会儿楞,才问:“董亚宁跟你说什么呢,多多?”Allen背对着她,她看看屹湘。屹湘则目不转睛的注视着Allen。

“看到你,我哪儿都舒服了。”Allen说。被邱亚拉和屹湘这么看着,他声音越来越轻。

“哦!”邱亚拉先笑起来,说:“是啊,你就是一万金油,摸哪儿哪儿灵。”她摸着Allen的脸蛋儿。

屹湘却没说话,她转了下脸。

病房里另外一张床空着,平整洁净,纤尘不染,白的刺目,额外给人一种压迫感似的,令人不舒服。

“什么是万金油?”Allen却抓住了这个词儿。

“万金油啊,就是······哎呦我的脑仁儿疼,湘湘你对付他。你可真讨厌。哪儿找你这么讨厌的孩子呢,我这儿病着呢,你还来闹我·····”邱亚拉装作头疼的样子,歪在一边。Allen看穿她的伎俩,捏着她的病服袖子。邱亚拉笑软了,指着屹湘,说:“快救我。”

“万金油啊,就是清凉油。你见过吗?小小的一个红色的盒子,有薄荷香味。咱们家里有,等我回家找给你看看。”

Allen眨眼,屹湘说:“不过说人像万金油,不是什么很好的形容词。像Mr。Know…all?博而不精,这样的人就可以叫做万金油。”

“那不好。”Allen说,又眨眼,“可是······”

“Mummy跟你开玩笑呢,董亚宁那么说,一定是很喜欢你。”邱亚拉微笑着说。

第二十六章 霁月光风的辉映(四)

“嗯,我知道。”Allen应声。

邱亚拉转眼看看脸色发白的屹湘,睫毛都在簌簌发抖,便说:“给我倒杯水吧,说了这半天,口都渴了。”

屹湘给她倒了杯水。

Allen安静下来。

屹湘跟姑姑小声的说着这些天的经历,邱亚拉听着,不时的点点头,过了不久,便觉得累。躺下便合上眼。

屹湘看看时间,Allen说:“潇潇回来了。”

起初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屹湘以为Allen听错了,便笑笑,摸摸他的耳垂儿,又过了一会儿,竟听见敲门声。

屹湘惊奇的看着Allen,问:“你听到?”她可是什么都没发觉。

“嗯。”Allen回答。

“这小子,耳朵可灵了,可惜了儿的不喜欢乐器。”邱亚拉在这时候接茬儿说,眼睛依旧合着,原来并没有睡着。

屹湘又摸摸Allen的耳垂儿,崇碧走到她们身旁来,邱亚拉才挣了眼。

“伤口疼的睡不着吧?”崇碧轻声问。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屹湘问是什么,崇碧便笑道:“早上姑姑说想吃山楂糕,我让潇潇带我去找,他还不乐意。”

潇潇无声的笑了下。

“还是崇碧细心。”邱亚拉笑着,没起身,翻了下,说:“这两天嘴里苦,是要点儿什么刺激下味蕾。”

“我以为她假公济私。”潇潇说。

“就算假公济私怎么了?”邱亚拉瞅着崇碧笑,“她要想吃,那肯定是宝宝想吃了嘛——我说碧儿,湘湘回来了,你就别老往医院跑了,我这怪不落忍的。”

“没事儿,我这性子,在家闷着,还不闷出毛病来?我还琢磨着下周开始回去上班呢,压了那么多案子,再不回去处理,人家都要告我了。”崇碧脸红了。

屹湘心里顿时明白了。她看看哥哥说:“那还不快点回去?今儿我在这儿陪着。”

“谁也别再这儿。我有事会叫护士的。”邱亚拉说,“明儿一早给我带豆浆油条来。我想吃那一口。对了,那牛肉泡馍也行。”

“医生让吃这个?”屹湘问。

“让吃,姑姑还至于这样?”潇潇说完,又央及姑姑道:“您老人家且忍忍,才能几日不吃那重口味的东西,就这样?您出了院,我带着您一早上换三家儿的吃,行不行?”

邱亚拉砸吧砸吧嘴,见Allen瞅着她呢,颇有点儿无奈的端着,咳了一下,说:“都回去吧,让我清静清静。”

“还不让人说,说说就连哄带赶的。”潇潇乐了。

“我想在这儿陪陪您。”屹湘说。

“我也在这儿。”Allen也说。

“你在什么在啊,你们在这儿我反而睡不好。”邱亚拉皱着眉,Allen腻着她。

屹湘看看病房里,有折叠床和沙发,都是凑合着过夜的,她不忍心让Allen也留在这儿,但看着Allen的眼神,她说好那咱俩留下来,不过你在这里陪Mummy,我出去下。

屹湘先走出去,潇潇两口子跟邱亚拉道别花了一点时间,出来的时候,两人似乎是有了什么默契似的,崇碧走在了他们前面,渐渐拉开了距离。

潇潇站下,跟屹湘说:“有什么要问的,问吧。”他看了眼崇碧,走的远些了,大概是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了。他心里多少有些惆怅。

“怎么回事?”屹湘问。

兄妹俩站住走廊中央,时间不早了,廊上空荡荡的,除了崇碧窈窕而遥远的背影。日光灯投下的影子均匀的笼在他们身上,两人从脸色到眼神,如出一辙的都有些淡淡的冷意。

“怎么回事,你该知道。”潇潇回答。

“我不知道!”屹湘突然提高了声线。她转了下身,克制着情绪,还是没有把握住,身子就颤了,她问:“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潇潇沉默着。妹妹的侧影,颤的令他的视野中出现了唯一一处模糊。

“我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屹湘转过脸来,盯着潇潇,问:“什么时候?还有,这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都想知道。”

她从看到报纸大标题的那一刻开始,脑海中不断回放的,是那交替出现的一幕一幕的花团锦簇、喜笑颜开——各种各样的笑容,真的、假的?到现在,哪一样是真的、哪一样是假的?也许真的假的事到如今已经不太重要,可为什么她对着哥哥,甚至想到她要对着父母的时候,会身上不住的发冷?

“哥,我不是没有想到,我只是不愿意······真的这样。”她的声音轻的像吹出来的气泡,瞬间就会波灭。也许曾经有过的那些花团锦簇和喜笑颜开,都是这样的气泡——有着七彩的外表,却是极致的脆弱和不堪一击,存在的作用,不过是粉饰太平。她心里也真的就像被戳破了的气泡,空空的,“哥,我已经是这样了······”

“湘湘,”潇潇拦住她的话,沉稳而冷静的说:“别说了,别问了,我明白。我想你也已经很明白,情势就是这样的了。”

“哥!”

“不是毫无关系私人恩怨,但肯定并不全是为私人恩怨。你不是不懂,不用我给你分析。”

“那董亚宁呢?哥,董亚宁呢?”屹湘追着问。

潇潇看着她,半响,才说:“起码我们的目标,并不是他。”

“那别人呢?”

“湘湘!”

“哥,我真的看够了。”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有什么想说的,哪怕是想骂的,冲我来。”潇潇伸手扶着妹妹的肩膀,用他温暖的手。“湘湘,很多事情表面上过去了但心里没有过去。没过去就必须过去。对我来说,我也不能想像,后面几十年,要背着一个包袱过日子。”

屹湘眼里充着泪,极力的忍着。她还记得自己跟母亲说过,别告诉哥哥,什么都别告诉他。对她来说想皎皎白月一般的哥哥,她最不想因为自己,把他变得冷酷而残忍。这冷酷残忍,去往的方向,也让她难以接受······

潇潇是何等聪明样的人,屹湘一个字说不出来的时候,他却像是从她眼里钻进心里去似的,懂了。他只轻轻的将妹妹拥抱,说:“行了,我懂你的意思。”

第二十六章 霁月光风的辉映(五)

“你懂什么呀,哥?”屹湘低低的说。

潇潇的衬衫雪白透青,有好闻的洗涤剂的味道。

她不知道怎么的就特别的难过。真想疯狂的大喊大叫,哪怕痛苦的哭一场也好。

闪电划过,只一会儿,响起隆隆雷声。

“都懂。”潇潇说。声音被雷声吞没,有些含糊。

屹湘点头。都懂······都懂,也都没有考虑下我的感受我的愿望我的请求。她也懂。于是那想要疯狂喊叫和痛苦的气力,就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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