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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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 第2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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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湘点头。都懂······都懂,也都没有考虑下我的感受我的愿望我的请求。她也懂。于是那想要疯狂喊叫和痛苦的气力,就渐渐的消弭在了体内,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只好再次被逼退在身体最阴沉的角落里。

“湘湘?”潇潇眼看着屹湘那对眼睛里,因激动而产生的异常光彩,逐渐的在消退。黑黑的眸子终于再次平静下来,看不到波澜了,他皱眉,暴怒的湘湘不让人担心,沉默的湘湘才会。

屹湘转转身,说:“你快走吧,嫂子在等你。”

潇潇站了一会儿,想再跟妹妹说点儿什么,最终却除了你也早点休息这几天不要到处乱跑之外,一句话都没多说。他不能说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并不亚于妹妹。也不能说,这虽然是她长时间以来预计到也在暗暗等待的一刻,但真的到来了,心里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让屹湘回去,叫了一声崇碧。

崇碧这才按了电梯下行的按钮,等他走过来,挽住他。

潇潇的手很热,她抓了抓,说:“火炉。”

潇潇看她。

“湘湘的反应很正常的。尤其是她那么善良。”崇碧抬头看着电梯绿色的数字不断变换。“等过几天情况明朗一些,也许就会好。”

她说完,潇潇也没吭声。两人都知道,不是那么简单。

崇碧说:“这两天也太死气沉沉了,憋的人喘不过气来。”

“你怕不怕?”潇潇没头没脑的,轻声问了一句。

“怕什么?”崇碧转头看一眼潇潇,“怕你?”

此时的潇潇沉静而严肃。而四壁呈暗银色,吸走了大部分的光,潇潇却在这样的背景下,仍显得光彩夺目。她叹口气,握住他火热的手掌的那只手,略微的用了下力。

“早说过,我嫁给你之前,就知道你什么人了。”

潇潇好看的嘴唇动了一下。

“要说怕,我到确实有点儿怕。”崇碧靠近潇潇些。

潇潇看着她。她颇有些英气的双眉,此刻看上去,线条柔美了好些,而腮上梨涡微沉,让他的心思暂时脱离了。

“你走的路,注定凶险万分。如果我不能在你身边,那倒是很可怕了······”崇碧说着,嘴角弯弯的——手被潇潇反握住了。

电梯停住了。潇潇侧脸,亲在崇碧唇上。本应是蜻蜓点水的一吻,潇潇却没有点到为止······电梯门开了,外面的人朝里一看,脚步停住,于是电梯门再次合上,片刻后,重新上行。

“邱潇潇,你这样很不好哦,要注意点儿影响嘛。”当潇潇终于放开崇碧一点,崇碧微笑着说。“叶崇碧。”潇潇低低的,在她耳边叫着她的名字。

“嗯?”崇碧踮了踮脚尖。她穿了舒服的软底鞋的。此刻下巴专门要够到潇潇的肩膀,好像这样才更舒服更踏实。

“给我生个儿子吧。”潇潇搂着崇碧的腰,让她贴在自己身上更紧些。当他说完这句话,崇碧半边身的重量都倚在了他身上。

“为什么?”她问。

“本来就受不了女人掉眼泪,要是女儿对着我哭,怎么办?”

崇碧笑了,说:“那我考虑下再答复你。”

“还来得及吗?”

崇碧笑。她侧身拥抱着潇潇,抚着他的背——潇潇啊,就算是在说着这样温情的话的时候,身体仍然是这么的紧绷。她心疼,更心疼的是她清楚的知道,会有很多年,她的孩子的父亲,将要过上这样的日子,能让他松弛的人和时间,只会越来越少吧······

“潇潇,其实我倒是愿意生个女儿。”

“嗯?”潇潇重新按了B2的键。

电梯却在这时候停下载人。于是崇碧趁机住了口。十指紧扣,潇潇深深的看着她,她只是微笑。

她没有说出来,那样,他就多了一个软弱的理由了。

······

屹湘目送着潇潇走远。

外面电闪雷鸣。透过窗子射进来的白光,刹那间将廊上的大理石地面照的雪亮,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回身便往病房跑去,气喘吁吁的站住门口,看到Allen偎着姑姑,已经睡着了,她松了口气,走过去,轻声问:“不怕打雷?”

“从来不怕。”邱亚拉拉拉被子,说:“把他放沙发上去,在这儿睡的不舒服。”

屹湘托着Allen的腿,觉得热,摸摸他的额头。好一会儿,才把他抱到旁边的沙发上,盖好被子。

邱亚拉靠在床头,看屹湘专注的对着Allen,长久的保持着一个姿势,定住了似的。她轻轻的叫了她一声。屹湘又是半天没有动,回过身之前,只见她抹了下下巴。邱亚拉不动声色的拍了下病床边,说:“过来。”

屹湘过去。

“怎么了?”邱亚拉问。

“没怎么。”屹湘勉强笑着,“想不想吃东西?”她问出来,才意识到,从在飞机上吃了Josephina给她的仙贝之后,水米没进。竟也不觉得饥饿。

邱亚拉给她理了下额发,问:“难受?”

“没有。”屹湘拉下姑姑的手。那手指蹭到额头的伤疤,她掩饰拨弄着刘海。越拨,却好像越把伤疤曝露在了空气中,灼热、尖锐、痛苦······她心像被什么扭着了。

“还没有,跟潇潇在外面吵的那么大声。”邱亚拉说。

屹湘摇头。

“湘湘,我问你。”邱亚拉慎重的开口。

屹湘看着姑姑。

“你对亚宁,现在到底是怎么个心思?”

第二十六章 霁月光风的辉映(六)

邱亚拉轻轻的揉着额头。镇痛剂给她缓减疼痛的同时也让她有些昏沉沉的。

“眼下这样,一不小心,亚宁和你,就真的再没机会了。”

“我没想跟他重新开始。”

“他想吧?”邱亚拉问,对着Allen努努嘴,声音低的不能再低,“这是没办法的事儿,没有他还好,有他,还有点儿心的男人,都不会放过的。说句难听的,就是放了你,也不会放手多多的。”

“他不会的。”屹湘说。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出口太快,不单她自己吓了一跳,邱亚拉也被她弄的一怔,看着她,顿了顿。

返魂似的,屹湘这才觉得心脏猛然一痛。不会嘛?董亚宁的话声声在耳边。他的确说的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多多的··

“你要是确信他不会,也不必急着赶着要回美国去。”邱亚拉叹了口气,“从根儿上说,我恨不得将那起子小人挫骨扬灰。可是看在多多的份儿上,我觉得不该。为了不让你为难,更不该。他总有一天要长大,我们总有一天要告诉他一些事实,到时候,怎么开的了口?”

总有这样血淋淋的一天,他们都清楚。

“我不是从去过鬼门关一回才看开些的。起先很多事情我并不赞成,只是每次事到临头,我都忍不住不伸回手,到了儿事事儿都有我的。其他的我不管,你这儿我是不能不管。亚宁那小子,上回我就跟他说过,让他对你死了心。你们俩,就当老话儿说的;这是姻缘簿上没有份儿的事······可我老觉得不踏实。”

“姑姑,我从把他割舍了,确实就再没想过能跟他重新在一起。到如今,更是不可能。”

“不是不想,是不能了?”

“既是不能,也是不想。”

“你别嘴硬。如果你心里还有他,那就放开些。昏迷来了这些天,醒过来有换了天日的错觉······他们都不肯告诉我,不过一人给我一句半句,就算不知道内情,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上溯个几千年回了始皇帝那儿,人整人也不过是那些招数。使出十八般武艺,出不了三十六计。剪草除根用不到且不说,就算咱有张良计,那边不兴有过墙梯?缓一缓,该得的得了,该丢的丢了,烟消云散,也就算了。”

“姑姑,怕只怕,网撒的太开、太密。到时候,可不是说收就能收,说放就能放的。”屹湘缓缓的说。哥哥说的很清楚了。她不信谁的话,也不会不信打哥哥嘴里说出来的。没错,董亚宁不是他们的目标。那是,谁的?

她咬了下唇。

“的确是。此时牵涉太广······你要跟你爸爸谈谈嘛?”邱亚拉来回的摸着自己光头上的面纱网。屹湘的脾气她知道,仅仅对着潇潇发了一顿脾气,是受不住的。只是看她眼下还算冷静,就是不知道见了她父亲,她还能不能忍住。

屹湘想,谈?谈什么?她不是没有对父母表示过,她愿意继续远离这里,逃避也好,什么都好,只要风平浪静。或者哪怕这里暴风骤雨,只要跟她无关。现在仔细想想,他们,千真万确都说过要让她安心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可竟然是要用这种方式。她去谈,难道还能问父亲、问母亲,这就是他们说的,保证以后谁也不会再伤害我?伤害······内心深处,她自己也没有忘记任何一次的伤害吧。在极隐秘的地方藏着的,是希望有那么一瞬间,复仇的剑会刺出去,所有的屈辱都会被洗刷干净,管什么后果呢······就如同她即便将痛苦封印再深,仍会不顾一切的开车撞向董其勇·······那种玉石俱焚的念头,玉石俱焚的可能性,曾经刺激的她浑身战栗,是恐惧,也是快感。她知道自己会有这样可怕的时刻······屹湘打了个寒战。

那个举动太疯狂······但也许就是那一次,就是那一次疯狂,唤醒了过去,不但逼着她自己必须面对,也让董亚宁有机会知晓,更让父亲最终下定了决心·····她抓住了病床上姑姑的手。

“姑姑,还是我错了。”她说。

不会只是为了她,她当然知道。

多年来忍辱负重的,何止是她。想要复仇的,何止是她。只是她为了家里为了他,全都忍了,而且打算继续忍下去。那是因为她,起码可以远离这里,而且她还有Allen。过一种不同的生活,并不是太难。可他们不行。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而且他们是树,是根深叶茂的大树,只有让躯干更高更壮,让根系越扎越深。

树不能倒。

“还是我错了······”屹湘喃喃低语。

“胡说。”邱亚拉打断屹湘这继续下去可能也只是重复着的话语,“我看你是魔怔了,脑子不清楚呢。你有什么错?如果没有你,没有多多,你知道今天的我是什么样?你知道你父母今天是什么样?包括潇潇?还有亚宁?起码这回,不关你的事,你就是圣母玛利亚,也别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

“姑姑······”

“我也明白,一头这些人,一头是那些人,你是关心则乱。”邱亚拉看看阴影中沉睡着的Allen,说:“反正我没这劲儿想那些乌七八糟的。照我说,你干脆也甭想——想也没用,你能做什么?难道胳膊肘儿还真能朝外拐?”她说着,慢慢的躺下去。

屹湘给她拉好了被子,说:“您睡吧。”

邱亚拉躺下后好久没用出声。屹湘做在床边,正要给关了床头灯,邱亚拉翻了个身,说:“记住,谨言慎行。过些日子会定调的······这不好歹报上都没消息嘛?”

屹湘点了点头。

她在黑影中穿过病房,走到阳台上去。

窗子开了一条缝隙,强劲的风声马上掩盖了病房内姑姑的鼾声,和Allen匀净细微的呼吸声。她从前常常这样,听听那风声,即便是在夏日里,也有三九天寒风过顶的感觉。

此刻,听这风声,便透骨的冷。

她在这强劲的风声中朝下面望去。

三月里在东京,他机会同样的高度,是不是看到了她离开的背影?

她是看到了他的——落地窗边,吸着烟的一个模糊的瘦削而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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