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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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天录-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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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茜摇头道:“你们只怕不会认识他,他姓陶,是飞云山庄的少庄主——”
               杨洋神色一变,道:“啊——是他?那小子认贼作父,专门勾引年轻女娃儿,姑娘寻他作甚?”
               凌茜把脸一沉,道:“陶公子身负血仇,守正不阿,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你怎能这样侮辱他?”
               杨洋冷哼一声道:“姑娘不信么?不久前他还在泰山观日峰上,勾搭一个姓竺的丫头,许老二看不顺眼说了几句,却险些吃他们围殴受伤,这件事千真万确,姑娘大可问问许老二!”
               凌茜不由自主地望望那瞎子,许成已接口答道:“这话不假,三天以前,咱们还亲自撞见他带着那姓竺的丫头,在徂徕山石茜中幽会——”
               凌茜遽闻这些言语,芳心猛震,刹时脑中雷鸣,心摇神动。
               她虽然不愿相信许成的话,但却深知竺君仪秀丽温婉,一向跟陶羽同行同止,加之陶羽身负重伤;突然不辞而别,难道他和竺君仪之间,真的有着不寻常的感情?
               女孩子的心,本是多疑善妒的,何况,那竺君仪和陶羽非亲非故,一个年轻女孩子,肯跟着他跋涉奔走,如非有特殊情感,焉能致此?
               疑云一起,竟越想越觉得可怕,难怪他趁自己倦极熟睡的时候,悄然离去,难怪在自狂奔一日一夜,连他影子也没见到。也许他此时正跟竺君仪依偎昵喃,妾意郎情,凌茜一阵心酸,不期然竟觉得杨洋和许成的话,有几分可信。
               但她仍然极力压抑住心头酸楚,装得若无其事地淡淡一笑,道:“他跟竺姑娘好,是他自己的事,我要寻他,是我的事,这两件事根本毫不相关,谢谢你们的好意!”
               说到这里,眼圈一红,莲步如飞,直向山谷外疾奔而去。
               “海天四丑”互相递了个眼色,并未出声拦阻,等得凌茜去远,四人低声密语一阵,竟也悄然蹑踪驰出幽谷。
               凌茜出得幽谷,天色已近黄昏,仰望天际,红云似火,她长长叹息一声,忍不住热泪滚滚而落。
               她生平第一次为一个男孩子流下眼泪,也是第一次尝到感情的苦酒,虽然那只是几句中伤的言语,但到了她心中,却化作一团阴影,笼罩掩没了她一向澄明的理智。
               现在,她更加迷失了方向,怅惘痴立着,不知该向何处去才好!
               日影西堕,遍山红霞,归鸦争鸣中,只听她低声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自语中,凌茜失魂落魄地信步而行,脑中一片混乱,她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找个冷清清的地方,好好让自己沉思一夜。
               从黄昏走到黑夜,从山谷走到峰顶,不辨方向,不辨途径,只是随心所欲地走着。
               夜深了,山中的寒露浸透了她的衫裙,但她毫无所觉。仍是如痴如呆,在乱石草径中乱走……
               忽然,漆黑的夜幕中,闪出一团火光。
               凌茜矍然惊觉,发现自己已走到一座小山之下,山头上火光闪耀,几个人影,正围坐在—堆熊熊火堆边。
               火堆上烤着食物,阵阵油香,飘溢到山下来,使她忽然记起已经一天一夜未进饮食,顿时升起一阵难耐的饥意。
               她抬头望了望山顶,正犹豫着是否上去讨一些食物裹腹。
               不料就在这时,山头上随风飘送下一阵人语:“竺姑娘,别难过了,如果他真的被八卦掌郝履仁他们擒去,廖五姑一定会知道的,咱们明天就去鲁西分堂寻廖五姑去……”
               凌茜心中猛可一动,连忙凝神倾听,山风过处,仅闻嘤嘤低泣,语声竟告中断。
               过了好一会,才又听到另一个声音长叹着说道:“你放心吧!陶大哥吉人天相,决不致有什么危险,等找到他时,我一定要把这件事详详细细地告诉他,相信他一定不会亏负你的……”
               凌茜骇然一震,原来这声音,竟是秦佑。
               她机伶伶打个寒噤,一股莫可名状的滋味,从心底升起,说不出是酸?是苦?是咸?是涩?
               秦佑要告诉陶羽什么事?陶羽又有什么亏负她的?
               这一刹那,她突然体会到人生,感到自己在顷刻间化作浮云,化作轻烟,在空中飘忽摆荡,寻不到一处可资沉落的实地。
               而且,灵魂与躯体也仿佛分开了,她的灵魂已经奔上山头,一把拉着秦佑,哭喊着要他说出“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事?然而,身躯却立在山下,一动也没有动。
               脸颊上痒麻地爬满了泪痕,她也懒得去拭擦,只是如痴似呆地直立在黑色的阴影下,既恨又悔,既羞又愧,少女的尊严,纯真的柔情……在这一瞬间,被无情地撕扯成碎片,随风而散。
               她不是善妒的女人,却也有女孩子太重视“完整”的痴念,她初次把感情付托给一个心目中的人,不想却落得如此可悲的下场。
               可是她随而又暗自颔首,忖道:“他何尝对我表露过一丝爱意?空虚的憧憬,只不过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幻境罢了,既然他已经情有所钟,我应该成全他,所幸为时尚早,还没有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唉!中原既无可留恋,何如归去,桃花岛的如锦桃林,海涛沙滩,不是一样可以消遣似水年华?”
               怀着一颗破碎失意的心,凌茜像幽灵般移动步子,悠悠荡荡地离了山脚。
               山头上火光依旧,偶尔传来一阵低沉的人语,也偶尔飘来一声叹息!
               那叹息像是特别为她而发,其中竟似包含着无限的同情和讥嘲……
               她忍不住热泪如泉,喃喃叹道:“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步子越来越快,转瞬间,便消隐在苍苍夜色之中。
               好像是追寻什么,又像是逃避什么,总之,这世界已离开她越来越远,也越加渺茫得不可捉摸……
               恍恍惚惚,晃晃悠悠,好容易出乱山,寻路回到那座古庙,已是三天以后了。
               凌茜行到庙门,猛抬头,见门前侍卫竟已换了桃花岛新来的红衣高手,微微一惊,脑中似乎清醒了许多,迷惘地问道:“咦!你们也到中原来了?”
               十二名红衣大汉一齐躬身,道:“公主玉驾回来,岛主正等得着急!”
               凌茜似喜非喜地点了点头道:“啊!爹也来了,他老人家伤势已经痊愈了?”
               红衣大汉道:“老岛主功力已复,出关未久,便率领小的们急急赶来中原,公主独自出行,闻说正急着欲往各处去寻找,天幸公主玉驾己无恙回来……”
               凌茜耸耸肩,道:“我为什么不回来?他老人家在什么地方?”
               “岛主现在殿上,小的立即飞报——”
               “不必了,我自己进去。”
               她摇手止住红衣大汉,经自姗姗踏进庙门,只见院中停着许多马匹车轿,十余名红衣大汉正忙着整理行具。
               其中一人一见凌茜连忙弃了手中鞍辔,一面躬身行礼,一面大声报道:“启岛主,公主玉驾已经回来啦!”
               凌茜对他点头笑笑,娉婷走入大殿,触目不觉一呆,原来大殿上已有不少人。正中一把软椅上,坐着他父亲,“桃花神君”凌祖尧,双铃和门下弟子侍立椅后。而另一张侧放着的小椅上,却坐着一个儒衫文士,竟是宫天宁。
               她不解地怔了一下,宫天宁已含笑站起身来,对她拱手为礼。
               凌茜顿觉怒从心起,杏目一瞪,急声喝道:“宫天宁,你……你把他怎么样了……”
               宫天宁狡黠地偷瞥了桃花神君一眼,却不直接回答凌茜的问话,只含笑说道:“公主回来得恰是时候,在下正和岛主商议,准备动身去寻公主呢!”
               凌茜用力摇着头,道:“不!我问你那天给他吃的,究竟是什么药?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宫天宁神色微微一动,尚未开口;桃花神君已沉声喝道:“茜儿,你疯了吗?见了爹爹,不知请安,却逼问宫贤侄作甚?”
               凌茜抢前一步,跪在父亲面前,道:“爹!这姓宫的不是好人,你老人家怎会这么待他?”
               桃花神君脸色一沉,不悦地道:“他不是好人,难道还有谁才算得好人?”
               凌茜心里一阵酸,哭道:“爹啊!你老人家……”
               桃花神君冷冷打断她的话道:“不许再说下去了,你忘了动身的时候,爹怎样吩咐你的?才到中原不过数月,你竟然变得这样大胆妄为起来,爹问你,你见过陶天林的面么?武林霸业在哪儿?是谁叫你离开陆完陆方,独自到江湖上闯荡的?”
               一连串严厉的责问,像—柄柄利剑,深深插进她的心,她无话可答,只叫得一声“爹”便呜咽不能成声。
               桃花神君重重哼了一声,又道:“爹平时怎么教你的,将来桃花一门,全望你来发扬光大,不想你第一次离开,就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你心里还有没有爹?还有没有桃花门中历代祖先?”
               凌茜不敢回答,痛哭不已,宫天宁忽然抖一抖衣袖,抱拳躬身向桃花神君说道:“岛主万请息怒,这件事,原也怪不得公主。想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名门千金,一向在桃花岛上,何曾知道江湖诡橘,人间险诈。再说,公主这么纯洁年青,心地但然,一时大意,致被歹徒诱骗,岛主可否看在小可薄面,不必过于责备……”
               凌茜听了,一股怒火猛冲上来,扭头对准宫天宁“呸”地—声,叱道:“闭上你的臭嘴,你是什么东西,要你来卖乖讨情!”
               桃花神君喝道:“茜儿,你也太放肆了!”
               殿上之人,连陆家双铃在内,都一齐跪了下来。
               桃花神君叹了一口气,道:“唉!这都怪那姓陶的小辈,他不知用什么巫术,竟把她性格也改变了……”
               凌茜被这句话触动心事,放声哭道:“你老人家不必恨他,女儿不孝,跟他何干?而且,他现在……现在……”
               桃花神君哼道:“他现在怎样?现在他如果敢再到这里来,爹爹当面就要了他的小命。”
               凌茜强忍半晌,终于冲出一句话:“他以后永远也不会来了……”
               桃花神君余怒未熄,点点头道:“那就算他命大。”回头对陆家双铃吩咐道:“传我的令谕,明日一早全体启程,立即回桃花岛去。”
               陆氏兄弟躬身应诺,出殿传令,立即所有桃花门下,各整行装,准备上路。
               宫天宁眼珠,—阵疾转,起身道:“老前辈准备返回贵岛,晚辈不便多扰,就此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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