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寻芳:香散舞衣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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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寻芳:香散舞衣凉- 第1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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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惜过来摸了一下我的额,急道:“公主,似乎有点发烧了!”

我怎能不发烧?心口仿佛有一团火,几乎要将我整个人燃作灰烬。

去摘脖中那啄人心的猛鹰玉佩时,颤抖的手解了几次没解开,还是小落赶了过来,拿了银剪“喀嚓”一下,顿时将玉佩连同串着的缨缨络络一起剪了开来。

··我抚摸着羊脂白玉上熟悉的花纹,抓握着精缠线绕的七彩缨络,只觉玉还算温润,本来暖着肌肤小小荧石却突然地冷了下来,让我的手指都不由地颤抖,忽而一甩手,将它扔到了边的案几上,侧卧到软榻上,令人去传御医。懒

不管内外交困到怎样的境地,我都不能让自己病倒,让自己垮下。南齐也好,南梁也罢,既然已经压到我的肩上,我便不得不担负起来。

失败也好,成功也好,如果不曾尽力,便是我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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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太可能是什么大病,太医院派来的御医还是足有四五人。我眼皮也不抬,由着他们鱼贯而入,轮着为我请脉。

“长公主忧思过重,有些肝气郁疾;再加上体质虚寒,又着了点凉,因此肺气壅实、胸满喘急。待微臣等开些药来发散发散,再好生静养几天,应该就无大碍了!”

御医说得虽是肯定,但说完后,却又有了狐疑之色。

我不必睁眼,便猜得到他们犹豫不定的神情,懒懒道:“还有呢?直说!”虫

御医们很轻地交换了几句,领头的那位年长者已上前一步说道:“公主,太医院为公主诊脉已久,皇上……也留心着长公主病情,因此所开药方很是审慎。听闻公主近数月来温中祛寒的药物一直没停过,但虚寒体质竟毫无改善,臣等疑心……”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猛地坐起身来,盯着他们道:“你们也疑心有人在加害于我?可我的饮食用药,似乎都有人仔细检查过,并无任何纰漏!”

御医们一时无语,紧张地拟定了药方,正要离去时,那位年长的御医忽然顿住了脚步,眼睛却盯向了我扔于案上的那猛鹰玉佩。

“长公主,可否将那玉佩让微臣一观?”

我怔了怔,向小落一颔首。

小落忙将玉佩用玛瑙盘装了,递送到御医面前;而老御医将那玉佩拿在手中细细观摩,神色越来越凝重。

我出身皇家,对各类珠宝尚有基本的鉴别力,一眼便能看出那块玉佩是由极纯正明净的羊脂白玉雕成,缨络所用的七彩丝线虽是精细,也没有太过特别之处,不由奇道:“怎么了?白玉古有通灵之说,这样好的白玉,也只该有护体辟邪之功,不会伤人元气吧!”

老御医再不迟疑,将那玉佩高托至头顶,跪在我跟前回道:“公主,谁为公主编了此玉,公主可诛其九族!玉质虽是无瑕,可这缨络中所镶的七彩石子,如果老臣没有认错,应该是传自极北之地的天外冰石!”

“天外冰石?那是……什么?”我从未觉那挂在脖中的玉佩或七彩荧石有什么冰寒之意,但我此刻再看向那枚玉佩时,我的心似乎开始结冰,连话语都冰着一般僵冷起来。

“据说,大约在数十年前的一个深夜,有人亲眼看到一团燃烧着的七彩火球从夜空中掉入极北之地的一处山谷,天明后有人去探察时,发现了大量跌碎了的七彩荧石,色彩斑斓,极是绚美,遂带了些回去令人琢为配饰,分散送给几位亲友。随后,这些亲友先后顽疾缠身,直至将这些七彩配饰丢弃,这才恢复过来。这些荧石摸起来虽是温润,但其暖意均为汲取人体热量而来,故而对人伤害极大,被人称为‘天外冰石’。老臣少年时曾听师傅讲过此事,但这种冰石,当真还是第一次见着。结合公主的病况,这玉佩上的荧石,必是此物无疑了!”

身体依旧站立着,倔强地试图保持脊背笔直向上的姿势,不想让人看到心头如被火山溶浆炙烤的灼烧疼痛,和被人淹入大海深处的窒息沉闷,可无论如何止不住,眼前奢华靡丽的陈设起起落落,时清晰时迷糊,如隔了一层飘荡着的浓雾。

“如果……”我竭力抓住浮游着的思维,吃力地吐着字眼,“如果是怀孕之人佩着这种冰石呢?”

老御医未必不知道我落胎之事,小心窥伺着我的脸色,低声道:“如果是孕妇佩带这种冰石,那么,邪寒侵体,第一伤的便是胎儿。若不曾找出病因,即便设尽千方百计,也无法保住胎儿……”

小落、小惜面面相觑。

她们虽不曾问起,但大致也猜得到这块玉佩的来源。小落吃吃道:“那个……那个公子,根本……根本就不怀好意……”

好容易,我将飘来荡去的目光散漫地投向御医们,漠漠说道:“好……好,好得很。我知道了……下去吧!”

御医们惶恐告退,而我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着那一帘碎珠在眼前晃动,晃动,幅度越来越小……

我的眼珠却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仿佛被钉子硬生生地钉住,一霎不能霎。

小惜等人越来越不安,忙着扶我坐下,倒水捶肩,鲜红的嘴巴一开一阖,似在没完没了地说着什么,却一字也不能听清。

··僵坐于榻上,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袖子,不知怔了多久,忽觉衣角一紧,恍恍惚惚低头时,小落和小惜正跪在我跟前焦急叫着。

我凝了凝神,才听得小惜在叫道:“公主,如果难过,就哭出来吧!”懒

哭?

我为什么要哭?

一切,不都是意料中事么?

早在发现拓跋顼是魏国皇子时,早在他将我留给拓跋轲蹂躏时,早在将他捆为阶下之囚时,我便已那等清醒地意识到,他绝非我的良人。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告诉自己,当断则断,不受其乱。他有他的野心,我有我的立场,我们注定了擦肩而过,浮槎不相逢。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决绝的念头开始动摇,胆敢生出一星半点明知不切实际的希望来?甚至满怀忧伤和思念,将他送的夺命之物当成性命般珍藏着,贴紧心脏佩带着,由着它噬心,啮骨!

因为他说,我们是同一种茶,合在一处泡出,可以不改香醇?

因为他说,他会对我好,一辈子对我好?虫

因为他说,他要天下,也必定因为天下有我?

我信了?

我竟信了么?

忘了他父母兄长都死于我的亲人手上,忘了我曾囚他七个月,忘了他曾暴戾地杀害与我走得略近的亲卫,轻信了他!

我真是天底下最可笑最无知之人,居然也敢自负聪明,居然也敢统领南朝江山,居然也敢怀着寻找自己幸福的希望!

双掌清脆地拍在榻前的案几上,我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小惜等人再不敢劝,瑟瑟地缩着身子,噤若寒蝉。

窗外的雪似乎大了,我的大笑声中,居然听得到雪花落于地面屋檐的沙沙声,空空洞洞地在用铺天盖地的纯洁和明净,掩藏远远近近厮杀与血腥。

连红梅的清香也幽缈了,沉沉的夜里,所有的丑恶正被掩盖。

只要不是刻意揭开,明日清晨,入目的洁白将会比那枚玉佩更加洁净无瑕,美丽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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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我做了个梦,梦里我依旧怀着萧宝溶的骨肉,从侧面的茶室奔出,吃力地呕吐得泪珠交迸。那个熟悉的秀颀身形走来,紧紧拥住了我,依旧用他清醇低沉的声音在和我说:“我不放弃你,我不逼你,我只愿你能自己走到我的身边。我总等着你。”

他拥住我时,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腕。那样的姿势,如果是懂医术的人,很容易在人不知不觉间轻易听到对方的脉搏。

当然,也听得出,我的异常,到底是因为肠胃不适,还是因为怀有身孕。

猛地惊坐而起时,拓跋顼美好而苍白的笑容似乎还飘浮在眼前,带了捉摸不定的神采,黯然而坚决。

萧构猜他要美人,我猜他更看重江山。

原来我们都错了。

江山美人,他都打算要。

他不放弃,不威逼,只是按部就班从容不迫地实施着他的计划,打掉我的胎儿,夺去我的江山,逼着我无可依傍,只能自己走到他的身边。

果然爱我,果然让人感动。

一个比拓跋轲更富有手段更会利用人的情感弱点的帝王终于出现了。

推开窗扇,寒风卷着冷雪,扑簌簌打在滚烫的面颊和单薄的小衣上。一带灯火在迤逦于通往蕙风宫的巷道,伴着踩上积雪的匆促脚步,以及惊慌嘶吼的回报。

“公主,公主,不好啦!景阳侯萧构谋反!萧构谋反!他将魏帝拓跋顼放入南浦,已经快要攻至宁都城下!”

雪夜,连雪花落到屋檐和残枝上的沙沙声都显得清寂幽冷。

而这天地,终于在天崩地裂中迎来了新的热闹,新的皇朝,新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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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清楚自己手中能调动的兵力,经过几番磨挫和分化,实在不足与兵临城下的拓跋顼近十万精兵相搏。

战,或者降,都是我不愿选择的道路;我也不认为,南朝真的已被逼上绝路。

上午紧急召见了包括宋梓、晏奕帆、唐寂等人,令他们立刻安排兵马,佯作固守城池,暗中则调派最精悍的骑兵,守住魏军尚未及占据的城南几处要道。

“长公主……打算出逃?”晏奕帆打着寒噤犹疑问我。

我冷笑,“不逃,难道留着做魏军俘虏?不然,你们还当我真的早和拓跋顼联了手,打算将江南的大好江山,作为我向他表示忠心的献礼?”

“那么……皇上和太子殿下呢?”

“自然一起走。”我毫不迟疑,“宁都可弃,皇上和太子不可弃。有他们,大齐就不算亡国!纵然拓跋氏真的占了宁都,只要臣民一心向着皇上,丢失了的国土城池,必定有机会收回!”

··宋梓等人渐渐也恢复了些血色,言谈之间,便有了些气概,“不错,只要长公主和皇上一心,我们尚有交州的尉迟将军、苍南的雷将军,还有江阳的沈将军,大可在他们护送下暂避贼人锋芒,寻机再将他们驱逐出去!”懒

这也正是我打算采取的行动。只要萧宝溶和我联手,以二人的威望,避开魏军锋锐后,再召集南方兵马勤王,即便拓跋顼占据宁都,也不可能安稳落下脚来。

和他们再商议了些细节,即下令让文武重臣即刻带了太子预备从南门出发,在唐寂、沈诃若等大将的保护下尽快逃离险地。

但萧宝溶那里,我不得不再去一次了。

他并不肯轻易让出南朝一寸土地,想要他弃了京城逃走,只怕未必愿意。

可我已穷途暮路,除了再次与他联手,我将毫无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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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了薄薄的胭脂,连唇边也点了嫣红的口脂,披了件大红蹙金兰草出毛斗篷,硬是将苍白无神的面庞撑出了几分明亮妩媚。



雪还在下,斜斜密密,打到雪帽上,碎碎地挂在蓬松的风毛上。融化了的霰粒,露珠般晶莹着,时不时从眼前飘落,和雪花一起荡到面颊,冷冷地沁到骨髓中。

金碧辉煌绮丽奢华的南朝皇宫,经了一夜的风雪,如被雪白的幕布通体裹下,无边无际地延展于漫天的雪霰中,似在一夕间便寂静下来,连往日权位交替时的慌乱和惶恐都消逝了。

偶尔见到几个在雪地里匆匆来去的小宫女,明明该是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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