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此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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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此一言- 第1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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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从宿。

世人皆知,永安侯任府的家风甚为奇特。清规戒律与温柔乡同时并存。

永安侯一脉以武传家,向来重视子弟打熬筋骨,不允许太早破童子身。不到年龄没经长辈许可,就擅自动了荤腥的,一概被处以重罚。

到了开禁的年龄,一年半载间,长辈们绝不约束,大鱼大肉尽着吃,管够!眠花宿柳,住在楼子里都没问题。

两条家规,一青楼女子不进任家门,二不招惹良家女子。

自家府上丫鬟自愿献身的也不能私下勾引主子,必须是过了明路的,能不能通房升妾,由未来主母说了算。

至于庶子女,绝无可能。在没迎娶正室没生出嫡子女之前,任家是不允许庶子女出现的。

所以,任府呈两极分化。年长几岁的有美无数,小几岁的宛如和尚。任府的男丁,几乎有一个算一个,都曾是青楼常客。

放纵了一两年。等到要相看亲事时,信马由缰的日子就慢慢回归平常。

若是娶妻后还与楼子里的扯掰不清,这在任家男人看来,是没能力没长大的一种表现。

年复一年,一代一代花魁帮助任家男人走向成熟,温柔乡里鸳鸯帐下,肆意喷射着蓬勃的雄*望。

不管是丫鬟还是楼里的姑娘,一次次的贴身征战,激情中也会有纳为妾的许诺。长辈劝阻无效,会放下选择权:

只要不是任家男。别说纳妾,就是娶妻,也是个人的自由。

是去族除名,出府自立门户还是遵从祖训,两条路。自行选择。

有人退缩放弃,有人破门而出。

任怀元自小就看惯了这些,一早就知道外头的女人,只是逢场作戏,未来要娶的妻室才是他的责任所在。

这种理念深值于任家男人心中,即便再好色再偏心的,也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甚至。任家男人纳妾的都很少。

因此,与任府结亲,有人喜有人忧。

做父母的知道女儿嫁为正妻不会受苛刻,是门好亲事;做女儿的知晓未婚夫的青楼情史,无法释怀,非良人可托。

耳濡目染。任怀元确定要尚主这一事实后,长公主就已经是他一生的责任。是夫妻和美顺遂一生还是夫妻反目恶吵一辈子?

答案不言而喻。

只是,开端就有条人命隔着,接下来长公主又全身带刺随时发作,让他颇有种乌龟拖刺猬无处下口的无奈之感。

二十几年的相处。哪是责任哪是感情,怎么分得清?吵闹厌恶怨忿也是一种纠缠,一朝冰释,也能化作绵绵春水泛滥。

他们是夫妻,生同衾死同椁……

锦言一路疾走。

那两个被情所困误会消除的中年人,现在应该抱成一团了吧?

今晚的星星很亮,不知另一个星空下的那对中年人过得好不好?他们还会因为些许旧事佯装争吵吗?在没有了做裁判的妞妞后,他们还会有吵架的力气么?

他们好吗?好么?!

她到底是死了还是失踪了?他们是要接受中年丧女的惨事,还是要承受生死不知的离奇失联?

他们,好么?……

温和的夜风吹出了她的眼泪。

如夏汛,至滂沱。

我去赏月。都别跟来。

丢下陪伴的仆妇,快步冲上路边的小亭,扬头看月亮。

月亮半残,星星很远。

那么远,远得眼睛都疼了。

……

猜猜我有多爱你?小时候听妈妈讲过的故事:

小兔子想要去睡觉了,它紧紧地抓住大兔子的长耳朵,它要大兔子好好地听。

它说:“猜猜我有多爱你?”

“噢,我大概猜不出来。”大兔子说。

“有这么多。”它伸开双臂,拼命往两边张。

大兔子的手臂更长,它说:“可是,我爱你有这么多。”嗯,是很多,小兔子想。

“我爱你,有我够到的那么高。”小兔子举起胳膊说。

“我爱你,也有我够到的那么高。”大兔子也举起胳膊说。这太高了,小兔子想,我真希望我也有那样的胳膊。

…………

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天空更远了。

“我爱你,一直到月亮那么高。”它说,然后闭上了眼睛。

“噢,这真远,” 大兔子说,“这非常远、非常远。”

大兔子把小兔子轻轻地放到了树叶铺成的床上,低下头来,亲亲它,祝它晚安。然后,它躺在小兔子的身边,小声地微笑着说:“我爱你,到月亮那么高,再——绕回来。”

我爱你,到月亮那么高,再——绕回来。

正文、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些改变

任昆先一步从槐城回来。

惊喜不成,心中难免遗憾。

又叮嘱卫决明和李掌柜,寻亲的事既然无果,就不必说给夫人听,免得徒增伤悲。

二人深以为然。各自离去。

又过了三四日,去别院春游度假的那三人才返回府中。

自他们回来,一碰面,任昆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父母变了,锦言也不对。

这仨人去了趟明秀山庄,回来后怎么全都怪怪的?

他恍忽意识到自己好象错过了什么,他们在明秀山庄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全都古古怪怪的?

父亲与母亲表面上如以前无般,父亲还是会恭敬地称母亲为公主殿下,每次听到父亲熟悉的回应:殿下请吩咐,殿下您指示……

他都有股莫名其妙的感觉。

与其说是尊称,不如说是透着亲昵的调侃……

父母之间,还是一样的言行举止,却莫名就多了种默契,这二人好象有了共同的秘密,宛如原本不相干的两种食材,被加了一点小调味,烹制出全新的风情,那味道制造出迷人的氛围,沉寂着外人插不进去的韵致。

一种只可意会不能言表的,属于他们俩人的独特氛围。

就象在正统的大格局中,添加一些让人备觉温暖体贴的小细节,不会让人大喜大悲,却有种更自然的安心感。

母亲偶尔看向父亲的眼神,透着怒放的恬谧,父亲回她饱满的呵护,四目对视间就有了岁月的暖意。

任昆再迟钝,也明白这两人的关系有了翻天覆地的质变……也许真能给他生个幼弟或幼妹?

男女间的事忒是烦人,忽好忽坏忽冷忽热,好的时候恨不得黏乎成一个,坏的时候杀了对方的心都有……反正他是看不懂。

这俩人,前二十多年的时光。就是互不关己的两出独角戏。

母亲这台永远喜怒无常以晴天霹雳为乐,经常上演暴怒喷火哭闹摔砸,惊天动地热热闹闹的全武行;

父亲那厢冷淡静寂,无对白无台词。只一个隐在僻静处负手而立的身影,表示演员在场,不是空台子。

喔……是他不对,不应该用戏子和演戏来形容,这样对父母不敬。

他只是搞不懂,他们,怎么就人间四月天了?

之前金戈铁马常兴战事的两个人,居然也能生儿育女,有他这个儿子,眼下又恨不得好成一个人。真是……挺无语的!

……管它是第几个春天,老爹能哄着娘亲开心,他举双手赞成,全家皆大欢喜!

对照他们之前的吵闹冷淡,好的变化特别令人赞同。定是锦言小丫头的功劳!

这小丫头,对谁都是朵解语花开心果……就是对他不好。

父母往好里变,可她怎么也跟着热闹,变得……

唉!她的变化,真心不讨喜!

想到锦言的态度,任昆又气又恼,恨不能咬她几口出气!却只能无奈磨牙。空想想而已。

这小丫头,忒气人……

他还打算找她好好谈谈,关系更进一步呢,结果她倒好……

若真要任昆点出锦言哪里不好,他又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常被气得有口难言。无理发火。

其实锦言真没做什么。

拿定主意不争当优秀员工的她,对待侯爷的态度更为恭谨,礼节更为周全,服侍地更为周到。

她是有职业道德的好不好,即便不积极向上了。也不会突然不把领导当干部了。

相反的,愈发放低姿态,侯爷您好、您请、您请指示、您请吩咐、您……

总之各种尊称各种敬语被她运用娴熟,听得永安侯一口气堵心里,上不去下不来。

任昆发现,原先她对自己尊敬中有份亲近,熟稔间带几分随意。现在可好,只剩下尊敬,恨不得将他当大神供起来,顶礼膜拜,远得抓不到摸不着。

十足的礼貌与客气,其实是距离感的另一种呈现。

敬语与尊称固然是尊敬重视的体现,同时,亦是对彼此亲近度的拿捏与界定。

因为不自觉地将人放到了心上,对她的言行举止就格外上心,对这种礼貌周到下隐藏的疏离感就愈发难受,永安侯想不通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又回到比初相识时还要远的地方……

哪里好端端的,是你乱发老板脾气!

哼,现在起,不用你提醒,我也会把您老当菩萨供起来,谨守分寸,绝无半分逾越之处。

锦言如是想,也如此行动。

通透的人,总是活得自在,遍地尘埃里也能开出花来。

她过得洒脱,任昆难受了。

他很想把关系恢复到之前的融洽。

任昆历来相信自己对人情世故的把控,人心什么的,只要他想要,就会有办法。

开始信心满满。

试了几次,发现行不通。

不管你说什么,她都是微笑着应承,态度好得令你不好意思发火。若说是应承了,又滑不溜手,拒绝地或委婉或合情理。

聊天也好,下棋也罢,她都是这幅让人挑不出毛病却恨得牙痒痒的笑模样!

有一次任昆实在忍不住,狂燥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一口一个您啊请呀的,哪来的那么多您!

好好说话?

果不其然,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懵懂与不解,怎么就没好好说话了?

目光注视在您身上,声调语气与用词皆无不妥,怎么叫好好说话,侯爷您请示下?

气结。

好好说话就是别动不动您啊请啊的!不用尊称不行啊!

明明一嗓子就能吼出来的,偏这句话憋在喉咙里讲不出来。

任昆知道,自己吼出这句话,等待他的一定是:

尊称您有什么不对吗?

小丫头睁圆雾濛濛的大眼睛,带着丝怯意,表情无辜至极:您是侯爷啊,嬷嬷们教过规矩的……

类似的暗示他讲过几回了,她要么装作不懂不接话,要么就拿规矩说事……

是。他是侯爷,跟他就应该尊着敬着,有规矩呢!活该你是侯爷!

永安侯气极,这小丫头。学规矩就是用来与自己做对的吧!

担心自己忍不住,深吸口气,起身拂袖而去。

起得急了,袖子挥得用力了,桌边的茶碗被带到了地上,“咣当”一声碎成了四片。

又一个。

锦言默默为无辜的茶碗哀悼,风清云淡:“嬷嬷,记下来,官窑青白瓷茶碗一个,唉。真是不爱惜东西,碎了一个,好端端一套茶器就不成套了……”

以为拍拍屁股走人就没事了?

损坏财物是要赔滴!

虽说来者是客,客人失手打碎个盘子碗的,主人是不会要客人赔的。永安侯是客人吗?不是!他是不请自来的。

再说。偶尔失手情有可由,接二连三的失手,她哪有那么厚的家底由他砸着玩?就是有,也不给他玩!

损坏物品登记册,专门有个小册子用来记录永安侯童鞋打砸物品的明细。

气白受了,东西可不会白损失。

每次任昆怒冲冲离开,自有人去禀告长公主。

锦言只要在屋里喝喝茶吃吃点心。晚餐少用一点、睡得早点或灯灭得晚一些,第二日请安时,长公主自会有好东西给她,要么就专门差人送来。

她什么也不需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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