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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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狱-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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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不取吃了一惊,扭头一看,只见靠窗的一张桌子边上,坐着一位中年汉子.那人桌上摆着一壶酒,一碟卤笋,此外更无它物,看来这汉子不是来吃酒,而是来观赏河上景致的.那汉子蓄着长须,面目清矍黑瘦,双目炯炯冒光.

刘不取冷笑道:"如今江山只剩半壁,何来繁华可言?"

那汉子起身离座,背手站在窗前,道:"在下每年端午时候,都要到这里来观赏灯船,看百姓乐,在下心里更乐.却不知今年如何便有雨了.天不作美,也许这是在下最后一次到这里看灯船了.年轻人,听你口音,象是河北下来的?"

刘不取欠身道:"不才燕山刘不取."

那汉子听了,微笑着喝了杯酒,随口高声吟诵道:

"锈剑悬置老雕虫,蓟北东望悲荒阡."

刘不取愣了一下,道:"先生所吟这诗,正是先父所作,却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那汉子打量了一下他道:"原来刘心水大人便是令尊.刘大人跟在下是崇祯元年同科出身,可惜英年早逝,朝中折了栋梁.在下史可法,如今在留都提举兵部.目下正是国家用人之际,贤侄如何却流落于此,喝着闷酒?"

刘不取叹口气道:"不是晚生不知高低,晚生学得一身本事,只可惜报国无门."史可法道:"不日福王便要入留都监国,我定当在他面前鼎力保荐你."刘不取谢了.

史可法道:"贤侄何不移案过来,畅叙一番?"刘不取便将酒菜挪了过来.两人喝了几杯酒,史可法笑问道:"贤侄于目下时局有何看法?"

刘不取道:"恕晚生斗胆直言,据我所知,那朱由崧是个庸才,又贪恋女色,不足以成大事.只怕到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乱世之中,亟当扶持一位果敢坚毅,才魄兼备的君皇,方能成就大业.福王做和平之君倒也罢了,做乱世之君,只能祸国殃民."

史可法点了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想法,只是难得再去觅个新君.听说七皇子从宫中逃了出来,却不知下落.朝中欲扶植福王,无非是想定下名份,以便号召全国.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也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罢了."

说着,执杯在手,掉眼楼外,长长叹了口气.

两人一直聊到华灯初上,大有相见恨晚之憾.这时一位老苍头匆匆忙忙上楼来,悄声跟史可法道:"老爷,江北那边来人了."

史可法忙起身跟刘不取道:"贤侄,我有些许公务在身,得先走了,后日你到敝府见我,这老管家会给你引见."说着便匆忙下楼去了.那老苍头去结了帐.

20 秦淮雨丝半如烟

 20 秦淮雨丝半如烟

21 枯菏轩

 21 枯 菏 轩 

22 天伦乐

22  天 伦 乐 

23 火钩剑

 23  火 钩 剑    

24  梅雨情香

 24 梅雨情香

25 疑问

25 疑 问

26 千里奔行

26 千里奔行

27 白头落寞无人归

27 白头落寞无人归  

到得周家庄时,正是掌灯时候.门房的周拐子听说是大姑爷跟小公子回来了,慌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上"迎风楼"去报喜.周太公听了,精神顿时一爽,神气立时提了起来.他让周拐子扶着,跌跌爬爬地下了竹榻,问道:"我莘儿回来了没有?快快叫他们上楼来!"

叶思任见到太公,纳头便拜.太公颤危危地扶起他来,问道:"莘儿可好?"叶思任道:"娘子跟断桥儿都好,就是想念你老人家."太公高兴地连声道:"好,好."

太公见了周原则,看到他胸口的蓝玉,愣怔一下,道:"你便是原则?"周原则跪了下来,泪如雨下,太公忙扶着他道:"孩子,快快请起."太公仔细打量了他一会,禁不住老泪纵横了.他低吟道:

"孤坟萧疏有鬼唱,白头落寞无人归."

这时方氏和周菊也上得楼来.那方氏比叶思任还小上几岁,叶思任向她请了个安,方氏还了礼.叶思任又跟周菊见过了,看着她眉心的红痣,笑道:"小姨子都这么大了,还记得当初你吵着要把红痣点掉的事吗?".周菊一下子羞红了脸.

叶思任不见修流,便问太公道:"岳父,修流呢?周莘时常都在念叨着他."众人都不说话.周菊奇道:"姐夫,他不是到你那里帮你贩茶去了吗?"叶思任明白修流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于是便不再问.

太公道:"这些日子修流到外面求学去了.我怕你们操心他一个人在外,就让赵管家蒙你们说他去了嘉定.闲婿,则儿,你们先去用膳,饭后我们再好好聊聊."

晚上,太公把叶思任叫上楼来.楼上窗页紧闭,烛光昏黄.太公问道:"贤婿,你是在何处碰上原则的?"

叶思任简单说了一下经过.太公道:"老夫当年卸任离开京城时,原则已经有十三岁多,依稀记得他的相貌.如今他的长相,似乎浑不象当初模样.他额下的那颗小黑痣也没有了.莫非老夫真的是老眼昏花了?"

叶思任纳闷道:"小婿心下也是蹊跷,但我在路上问过他家中的一些事,他都能答得上来,他甚至还记得修落鼻尖上的那个大黑痣,因此小婿便不再有疑心.对了,小婿今天来周家庄时,路上受到陈家几个人的狙击,其中有两人是前七品宫中侍卫.他们似乎是冲着原则来的."

太公哦了一声,道:"此事恐怕非同小可.贤婿,咱们周家目下跟陈家有些过节,但愿再不要再节外生枝才好."叶思任道:"却是为何?"太公道:"说起来还是我们理屈,都是修流不懂事给惹的祸."接着说了一下委曲,说到修流被逐出家门一事,他眼中噙泪,长吁短叹.

叶思任听了,登时拍案道:"岂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明日我便上山去找修流回来,看谁敢把他怎样."太公道:"贤婿,此事且慢议,如今最重要的是先弄清楚原则的真伪身份.你去把他找来,老夫有话问他."

叶思任带了周原则上楼来.太公问周原则道:"则儿,你爹的生辰你还记得吗?"周原则道:"是七月十五,因此爹的小名就叫望儿."太公看了眼叶思任,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爹生前还喝酒吗?"周原则讶然道:"爷爷忘了,爹爹生前从不饮酒的."

太公跟叶思任都呆住了,两人又互望了一眼.太公道:"则儿,你临摹过你爹的米颠体了吗."周原则笑道:"爹爹一生为人谨慎,张旭,怀素,米芾的草书,始终不在眼里,说是飘洒有余,深切不足.他早年先摹过李斯小篆,后来又学字卫夫人,王右军,一手行书,凝重浑然.却从不曾用心临摹过草书."

太公更加吃惊了.因为周原则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忽然,太公想起了一事,便问周原则道:"则儿,你爹去世前作为文章起来,右手中指还颤抖吗?"周原则道:"爷爷,爹爹作文章从来只用左手."

太公听了,颤声道:"则儿,爷爷老了,糊涂了."说着泣不成声.

叶思任忙示意周原则下楼去.太公跟叶思任道:"修涵其实双手俱可写字,但右手只用于治印与题写篆碑,左手则用于写作文牍与诗文,这事原只有老夫一人知道内情,则儿他既然知晓,那定然是修涵血脉无疑.贤婿,看来真是老夫多疑了.老夫真是无地自容,愧为人父呀!"

叶思任道:"既然如此,总算周家有幸.岳父大人上次托刘不取带来的家书,小婿和娘子都看了.那刘不取人品文章武功相貌,都不同凡俗,我本想将断桥许配与他,后来阅信之后,才知道岳父已经将周菊许配给她了?"

太公笑道:"闲婿,你若将断桥许配给刘不取,那他的辈分不是低了一代了."叶思任听了,抚掌大笑.

太公又问了些南京方面的情况,叶思任直摇头,道:"如今留都只有兵部尚书史可法一人担承着.我爹老昏愦了,办不成大事,只会在两头里做和事佬.听说凤阳总督马士英就要护送福王进京了."太公道:"那福王既没有玉玺,如何定大统?"叶思任冷笑道:"人是实的,玉玺不过是虚的."

这时,周菊端了两碗银杏羹上来.叶思任笑道:"小姨子,刘不取目下在南京正在为朝廷忙些俗务,他人物风流倜傥,人材出色,正好般配于你.你稍安勿躁,他得闲时便来接你,车马花轿,笙箫鼓吹,热热闹闹地娶你上南京去完婚,做他的新娘."周菊红了脸道:"大姑爷戏弄奴家.谁理他了,奴家早把他给忘了.他如今正在温柔乡中,哪还记得奴家这等粗陋村姑."

叶思任与太公都笑.

夜深人静,太公独自躺在竹榻上,望着烛火,难以入眠.

他这辈子的心思,本来只在修涵身上,他对他寄予了极大的希望,倒不是为了光宗耀祖,而是指望他有朝一日在国势颓丧时,能成为国之栋梁.上次自从听说他自缢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心理状态,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二儿子修洛远在川中,至今杳无音讯,他们一家上下,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然而修洛既没有他兄长的资质,更没有修涵的魄力,太公只指望他能在地方上做好父母官.那修流又不争气,因为一只老虎,使得周家跟陈家闹翻了.他跟陈知耕好歹也有过数十年的交情了,没想到了晚年两家却反目成仇.

好在修涵留下了原则这道血脉,让他稍为宽心.但是凭他在仕途中几十年的直觉,他老是觉得原则身上有点不对劲的地方,不过就是说不上来.也许自己真的老了,太公想.

这时有人轻声上楼来了,太公撑起身子一看,却是周原则.太公道:"则儿,你还没睡?"

周原则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小布囊,递给太公.那布曩是用细麻线紧紧地绑扎在身上的.周原则道:"这是爹爹的遗书."太公迟疑一下,将布曩把展开来看了,顿时大惊失色,手足无措.

周原则一下子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太公,周原则已替我而死,此后你老人家便是我的祖父!我还是你的孙儿周原则."太公仰天悲笑道:"死得好,死得好!我大明复国有望矣!"

太公下得榻来,扶起周原则,两人忍不住抱头痛哭失声.随后周原则又从怀中拿出一方黄绸,一颗玉玺给了太公.太公展开来,抖抖索索地在烛火下看了,慌忙便跪在地上,面向北方,叩头出血.

这时赵管家匆匆忙忙地上楼来道:"太公,不好了,庄外一片火把,大约有数十来人,叫嚷着要拿大姑爷."太公匆促地将黄绸收起,道:"谁人如此大胆?"赵管家道:"象是知县陆大人跟县衙里的捕快,还有西村陈家的人."

太公怒冲冲地用竹杖敲着地板道:"赵管家,你给老夫多安排些火把,大开院门,老夫今日倒要看看,谁敢进入我周家一步!"他对周原则道:"则儿,不管外面出了什么事,你只管呆在这楼上,切不可移身一步."

28 地术犬法

                  

28 地术犬法

赵管家搀着周太公来到院门口,一干鼓噪的人众,先自呆住了.叶思任走了出来,贴近太公身边.众人见叶思任器宇轩昂,面带冷薄的微笑,便先有几分气短了.

太公推开赵管家扶着竹杖,喘着气道:"周献在此,陆大人,夤夜到此骚扰本庄,不知有何公干?"

陆知县上前陪笑道:"太公府上少爷豢养的那只老虎,上个月前伤了陈知耕陈老爷家的大公子,本县只想拿公子他去讯问一下."

太公冷笑道:"就凭你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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