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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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狱-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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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县上前陪笑道:"太公府上少爷豢养的那只老虎,上个月前伤了陈知耕陈老爷家的大公子,本县只想拿公子他去讯问一下."

太公冷笑道:"就凭你也来我家拿人?给我退下,让陈家的人过来说话."

火光中走出陈二年跟陈绶年,后面跟着傅会等几个人,大家手里都执拿着兵器.太公正眼不瞧他们,问道:"陈老爷子呢?"陈二年道:"老爷子近来身子不太舒服,不便出门."太公冷笑一声,道:"老虎本不是我周家所养,你凭何屡次三番到此纠缠?况且,修流早已被老夫逐出家门,有事你们自己找他讨公道去.周府岂是尔等想来就来的地方?!"

陈绶年冷笑道:"太公说修流不在府上,口说无凭,说不定他现在就躲在府里呢.除非让我们进去搜查."太公用竹杖击打着地面,道:"大胆,你们知道这是谁家的府第吗?你们抬头看看大门上的御赐匾额."

众人将火把举高看了,只见匾额上题着"高风亮节"四个鎏金大字,落款为:"崇祯十二年十月御笔".

众人都呆住了.陆有方跟一干捕快慌忙后退几步,躲到一边去了.陈绶年冷笑道:"什么御赐匾额,皇帝都死了,这匾还有何用处?大家跟我进去搜人."傅会忙拦着他道:"师弟,此事不可造次."

太公听了陈绶年的话,叹道:"愚昧子民,一至于斯,悲我皇天,纲颓柱折!"他转头跟叶思任道:"思任,夜凉了,老夫有点头晕,该歇息去了.你就好好陪他们玩玩.看在陈老爷子的面子上,出手不可太重.不过,倘若有谁敢进入大门一步,便是逆贼,格杀无论!这里还是大明的土地,容不得别人撒野!"

赵管家扶着太公进去了.

叶思任来到一条汉子面前说道:"兄弟,借你的剑用一下."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剑便已到了叶思任手中.叶思任看了看剑,扣弹一下,叹口气道:"这等烂铁,也只好将就着用了."

他叫周拐子去拿了一壶酒来,站在阶前喝了,举壶说道:"你们中哪个先上?"

那傅会上前一步道:"叶先生,其实我们只是想请周原则公子到陈府去一叙而已,没想到事情闹大了."叶思任道:"你们不是要来拿修流吗?怎么又变成请周原则了?"陈二年道:"傅师兄,闲话少说,快动手吧."

傅会日间跟叶思任交过手,自知不敌,但当着这么多师兄弟的面,又怕丢了面子,只好硬着头皮,一剑向叶思任刺了过来.叶思任用酒壶轻轻挡了一下,随即用剑在他身上错划了几下,傅会的衣裳便成了碎片,全脱落在地了.

叶思任冷笑道:"这叫天女散花."众人忍不住都笑了.

陈绶年把剑前来,使了一着"风满楼",挺剑快旋转了十来圈,叶思任的衣裳被鼓吹振荡起来.叶思任按剑不动,只见眼前有十几道剑影破袭而来.他凝劲于剑端,看清了对方剑尖,一剑刺出,只听铿地一声,陈绶年的剑一下子拦腰截断.

陈家三兄弟中,陈绶年的悟性最好,剑法原也是最高的.叶思任一着之内便破了他的看家招数,将他的剑击折,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了.

陆有关在远处笑道:"大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叶思任笑对陈二年道:"陈家兄弟,多多得罪了.今日叶某鞍马劳顿,没空敬陪诸位玩个痛快,来日再会.陈二少爷,下次再来,请多带几位高手,免得闪了叶某面子,在江湖上须吃人笑话,说胜之不武."

陈二年听了这话,气得鼻子差点陷入了脸面.

火光中有一人突然大声说道:"说高手什么的,实在是不敢当.叶兄的'清明剑'冠绝江南,武功也是江南第一.何某愿就便讨教一下."

叶思任看了,只见那人形象枯槁,脚步沉稳,于是笑道:"原来是闽中'笑面犬'何必定何先生.何先生若非高手,闽中谁人还敢称高手?只是这'笑面'两字,对于何兄,有些牵强附会.不如该做'恶面'更为通神."

何必定咧着嘴巴大笑道:"叶兄试看,现在如何?"叶思任笑道:"何先生还是不笑为好.你一笑起来,在下有点毛骨悚然,尊容并不太适合笑."说着,弃剑于地,道:"俗云,南拳北腿.闽中'地术犬法',却以腿法精巧结实取胜.叶某今日便以腿对腿,向何先生请教."

何必定笑道:"'地术犬法'讲究的就是君子动脚不动手.叶兄请了."

于是何必定以左脚为轴心,右脚伸出,在石板上划了个径宽近丈的大圆圈,那圆圈入石深约半寸.何必定笑道:"叶兄如能进入圈子盈尺,便是何某输了."

叶思任看了一下,踏上两步,绕着圆圈走了一趟,那圈子便被抹掉了.叶思任道:"技击之道,当恣意纵荡,何先生何必划地为牢?"

何必定见了,心下一惊,他暗中揣摩了一下,若有所思,于是右腿猛然如闪电般踢出,众人都听到了他的腿骨节脆响之声,牙床便都发硬了.叶思任提起腿来,一下拌住何必定的小腿,用劲绞住.两人都在使力,比拼内劲.众人只听得腿骨嘎嘎嘎的直响,都紧张地屏住呼吸.

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何必定满头是汗,左脚开始微微颤抖,而叶思任的左脚却纹丝不动.何必定心里急了,想抽回腿来,却哪里抽得动?叶思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想,自己跟他初次见面,无冤无仇,没必要给人家难堪.于是便将腿劲略为松了松,冀图何必定讨了个明白,收回腿去.这样既不伤他,也在众人面前保住了他的面子.

没想到何必定察觉到叶思任松了劲,便猛地一下扣紧他的腿,使尽全身气力,快速往回一拽,想将他的腿拉断成两截.叶思任在他的腿一动之时,便知道了他的用意,心想,这人果然可恶,于是一念之间,便将腿骤然收紧.这便等于何必定象是从夹住腿骨的硬石中用劲往回抽腿.只听喀嚓一声响,何必定的右腿折断了,他跌倒在地,气喘吁吁,满脸是汗.

叶思任踏上前一步,笑道:"何先生现下必然想以左腿攻击我的右肋.江湖上传言,对付'地术犬法',只要一把沙子即可,拿沙子往对方眼睛上一撒,高手也成了瞎犬.但君子不为.'地术犬'腿法阴毒,也是君子所不为.何先生适才若起左腿,叶某脚下无情,必将你踢成两爿.我承让与你,你却想加害于我,这是你自做自受,怪不得叶某腿下无情."

何必定疲软地仰起身子笑道:"多谢叶兄手下留情."

话声未落,他突然双手各攥住叶思任的两个脚腕,用劲朝外一掰.叶思任却纹丝不动,笑道:"君子动脚不动手!看来何先生已经不顾什么君子的面子了.足下果然是条恶犬!"

说着旋身而起,双脚踏落在何必定双肩上.众人只听得一阵骨骼断裂的响声,那何必定便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

陆有方指着叶思任叫道:"出人命了,快给我拿下这凶手."却没有一人敢出手.叶思任道:"在下快意江湖,已经二十来年.陈家欺人太甚,今日已两次骚扰于我,这周家庄岂是尔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去处?!陈家兄弟,如下次再上门喧嚣,别怪叶某剑下无情!"陈家兄弟脸色悻然.

叶思任又对陆有方道:"你在江苏乡试时,挂名榜末,侥幸拣了个举人,后来补缺到了这盘云县.那年乡试,我忝列榜上第二名.你还有何面目在叶某面前说三道四?"陆有方环顾左右,说不上话来.

陈二年跟陆有方嘀咕两句,悻悻然招呼众人退去.周拐子忙掩了院门.

29 七皇子

29 七 皇 子

叶思任进了厢房,周菊端了两盘小菜,一壶酒进来,道:"大姑爷,你先用点宵夜,我给你安排汤水去."

叶思任舒心地笑了.他觉得,周菊虽然只比断桥只大三岁,但在人情世故上,却比断桥成熟懂事的多了.她性格内向,却通情达理,这点倒是很象她的姐姐周莘.

叶思任喝了几杯酒,周菊已提了一大桶热水进来.周菊笑道:"姐夫,修流他想死你了."叶思任笑道:"我看是你想死修流了吧?别着急,我明日便上山去找修流回来,看谁能奈何了他!陈家霸道乡里,也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

这时赵管家进来道:"大姑爷,老爷要你上楼去一下."

叶思任上得楼来,周太公掩上门,点起油灯,吹灭烛火.太公道:"思任,原则果然已经去世了."叶思任呆住了,道:"那么,小婿带来的那年轻人却又是谁?"

太公道:"我们本该猜得出来的."他抖抖缩缩地把出玉玺与黄绸来,叶思任仔细看了玉玺,道:"这玉玺右角有道断纹,是汉时王莽篡位,太后抱着玉玺跳井时给撞裂的.我从前曾颇费功夫钻研过李斯小篆,这的确是他的字迹."

太公道:"贤婿,你再看看先皇的这道遗诏."

叶思任看过了那黄帛,道:"原来这假的周原则便是七皇子朱一心.难怪有这么多宫中侍卫暗中护佑着他.岳父,这事恐怕麻烦大了.这七皇子是个是非人物,外界如果知道他暗藏在咱们周家庄,只怕我们家要惹火烧身了.岳父,这便如何是好?"

太公叹口气道:"我们周家,世受皇恩.城破之前一个月,先皇便已将七王子送到修涵府上了.难怪他知道这么多周家之事.先皇颇有托孤之意,老朽已难当重任.贤婿看觑如何摆布这事?"

叶思任想了想道:"目下只有两条路可行,一是倾尽全力保护七皇子,但这样做我们家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二是让他自己离开这里,再去寻找其他的旧朝臣僚."

太公道:"贤婿,这可是关乎天下兴亡的大事.七皇子若落入奸逆之手,加以要挟,这大明天下可就毁了."

叶思任道:"福王朱由崧就要入留都监国,天下之事,不过名份而已.多一个皇子,便多一分麻烦,倘若他日举事,又是场内斗.况且,这朱一心人物敦厚,无回天之能力.我们何必出头担此重任?若皇子他从我们之手而落入贼手,岳父一生清名,岂不是要付之流水?!不然干脆找个有德有才的人取而代之,鼎定天下,造福万民,也是好的."

太公沉吟道:"咱们周家世代深受国朝恩泽,切切不可存非常之念.只是从今往后,麻烦只怕真是大了.老夫这把老骨头倒没什么,只怕连累了家人."

叶思任道:"既如此,那么还是依小婿之见.乱世之中,便如火中取栗.先朝不也是起于草莽之中吗?女真人入关,略定河北,国朝气数已尽,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能者得之,只要造福于民,便毋庸顾虑到什么朝制皇统.不如趁此机会,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太公沉思良久,道:"贤婿,这事休复提起.先皇既委与老夫以重任,老夫岂能趁火打劫?!思任,明日你去后山,把修流给我找回来.老夫近来自觉体力不支,有些后事,该打点一下了."

30 茶癫

 30 茶 癫 

叶思任上了山,走了一段路,看到路边有座大坟墓,掩映在竹林中,他走近一看,心道:原来却是周莘娘亲的冥府.周莘两岁多时,她的母亲便已去世,年方三十六岁,因此她对她的母亲没什么印象,只听她父亲说过,她长得跟她母亲一模一样,只是脾气相差太远.太公说起她母亲的脾性时,语气中似乎颇不以为然.

"说不定太公跟这个叫王绘筠的女人,年轻时有些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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