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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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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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日子里蜚语漫天,穆宗祖捧着“论玉骥沂轲掌门与邶可汗岱尉之未来可行性报告”和“直击朱雀阁主情感羁旅:梨卧泊西关战役实录”,如获至宝,阅览得津津有味,可好景不长,双方停战,传说中桀骜和南铎的私语没了,沂轲和岱尉的火拼消失了,他便又寂寞起来。询问当事人肯定不是解闷的好方法。桀骜那小子平日里挺豪爽,一谈到自己的私事就哼哼唧唧的,一点也不痛快,听他讲话倒不如把自己憋死;而穆宗师纵使好奇心再怎么强烈,基本的道德底限还是有的,所以断不会这时候没头没脑地和貌似处于休眠活火山状态的沂轲同志哪壶不开提哪壶。正值盛夏,天气那个闷热啊,搞得穆老心情也叫一个烦闷不堪。
  不过,某地某代某大诗人有句话说得好:天下不乏八卦,乏的是发现八卦的明目。想到此处,穆宗师又重新振作起来。要晓得,老头子的鹰眼可是一等一的锐利,玉骥不知有多少潜伏的桃色绯闻在其追踪之下终于曝光于白日,若非当时的阆而掌门在其与谷逖的情感历程被毫不留情地揭发之后,再也忍受不了,率部下联名上书,劝宗师收敛作风,玉骥峰如今大概就要改名为桃花山了。
  砻索一直老老实实,玄武阁也从未有过大的动静,看来发掘不出什么。朱雀阁撇开不谈,白虎阁至今主位空缺,副官以下也循规蹈矩,没什么乱子。青龙阁嘛……
  唔,这倒是得好好想想。
  江湖上都盛传客离思潇洒倜傥,四处拈花惹草,欠下不少风流债,因而穆宗祖估摸着来玉骥后,他少不了闹出几桩香艳韵事来,殊不料此人当了青龙阁主后性情大变,对于女门生的主动示好一概不予理睬,如今俨然是一副持身甚严的模样。光考虑这点就有些不对劲。
  原以为是玉骥帮规严苛,致使客离思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他这次去巴塞岭也未见如何放纵,便更是奇怪了。穆老爷子遗憾地想,要是他能拐回来个国色天香的女人倒挺好,必定是条爆炸性新闻,吸引众人眼球,还可趁机大赚一笔。
  不错,离思是带回来一个人,客观来说,“倾国倾城”这个条件也能符合,只不过在性别上有些出入罢了。
  米兰和玉骥向来不甚和睦,而此人却在净剑一事上不惜性命挺身相助,若说是不计前嫌,也着实太宽容高尚了些。另一边,青龙阁主在巴塞岭时竟动员全部人马搜寻救援他,对其如此看重,这说明二人的关系必不是建立在公家利益的基础上的。
  既然关系不是公家的,那么就说明只可能是私人的了。素来目下无尘的客离思居然会让出自己的居所“栖碧之涧”供其休养,说明他们不仅相识,而且还相熟。
  穆宗师兴奋起来:两个独身男子,年轻英俊更兼身手不凡,无缘无故地凑在一起,这其中可大有文章啊。前些日子塞桀骜不还在青龙阁底下吼么,例如“金屋藏娇”云云,看来是值得一考其中真伪依据的。于是穆老当真仔细琢磨起来:离思那家伙鬼机灵,不如趁今日其与砻索探讨峰内关卡布置改革事宜时,先去套套另一位的话,看他如何。
  玄武阁内,正在地图上标标点点的青龙阁主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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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开铎近些日子虽然气血尚且不足,应酬来往的礼节还是一应俱全的。当接到玉骥宗师将要前来探访的通报时,他以最快速度整理好衣冠,将褶皱一团的被褥软枕统统丢到了纱幔背后,因而穆宗师走进“栖碧之涧”,见到的仍是温润如玉的米兰公子。
  年轻的右统领对于这位宗师和米兰间的嫌隙自然十分了解,他忖量着自己在玉骥白吃白喝这么多天,基本上是像个佛一样被人供着,就差没摆神龛念诵了,宗祖大概颇为不满,想借此探望机会存心倒打一耙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因而也愈发小心谨慎。
  “开铎公子身上可大好了?”
  第一句没啥,一般都是客套寒暄,于是开铎也就顺着话头答言:“承蒙宗师相问,开铎已无大恙。”
  “呵呵,那就好,汝当下住在青龙阁,离思那孩子毛手毛脚,吾还担心他有怠慢之处,公子莫为他讳言,若有不周到的地方,尽向吾提出好了。”
  如果说到怨念的地方那真是讲也讲不完啊……但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何况开铎也懒得多费唇舌,便简单应道:“宗师过虑了,青龙阁主大人已想得十分周全,晚辈吾要是再挑三拣四,就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开铎公子有所不知,吾家离思向来轻佻乖张,故少有结交,吾观他现今有意为公子出力,必是敬公子为人,甚是欣慰,惟恐公子不喜其孤僻心性,一来辜负其好意,二来折损一盟友,老夫才出此言。”
  这话题的走向似乎越来越奇怪了。开铎纳闷,意下不如装聋作哑,便斟酌着言辞对答:“吾浅陋粗鄙,对青龙阁主不甚洞察了解,然近日观其行事,极有大将之风,无愧世人之溢美,况素闻大名,神交已久,如今受其鼎力相助,自当是感激不尽,宗师不必挂虑。”
  这装傻装得漂亮,穆老在心中赞叹。不过,装傻本身就意味着两人间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大脑呼呼转得飞快:沂轲和邶可汗是不可能了,塞桀骜与南铎两地相望,一时半会儿捞不到什么消息,当下峰内的新闻亮点全都指着青龙阁发扬光大了。青龙阁要想担负起此项重任,就必须有猛料可爆,要想有猛料可爆,就要有各种八卦明线暗线的延续,要想有各种明暗线的延续,李开铎就要留在“栖碧之涧”,要想李开铎不走,倒不如──
  “汝来玉骥吧。”
  噗、噗、噗。
  旁边几个侍奉宗师的门人猝不及防,不约而同地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宗师您老,胡言乱语也得先有个铺垫吧,不带这样吓唬人的,这挖墙脚挖得也太明显了,白痴都不会上当,更不用说眼前这位冰雪聪明的李开铎了。而且,您老是不怕和米兰杠,出去实打实杠的都是俺们这群小卒子啊!俺的亲娘啊,这玩笑开得也忒大了。
  开铎本人也被这奇袭一瞬间搞懵了,但迅速反应过来后,不禁暗暗佩服:果然犀利啊,难怪安乾宗师常称他为“那只狡猾的老狐狸”。开铎此番助玉骥净剑,势必引起元老院的不满,造成米兰内部分裂,帮中此时又正值财务紧缺,正是挖人的最好时机。而此举若成功,不仅削弱米兰之力量,还可震慑巴塞岭──而后者因目睹客、李二人在武林大会上的“联手”,已经有些人心惶惶了。
  短短一句话,在三种不同的人心里却代表了三种不同的意思。要是穆宗师会读心术,知道开铎竟将其简单的意图分析得如此深奥透彻,不清楚会吐血到什么地步。语言哪,果真是一件奇妙的东西。
  李开铎微微向前倾身,半低头,恭敬地说道:“谨谢宗师一片美意,然吾之去留,非吾一人所能决。况晚辈无能,赖米兰诸师长眷顾,一手提携,方有今日,岂敢相背?此乃开铎肺腑之言,宗师盛情,虽不能领,而晚辈铭记心头,以后必当相报。”
  不愧为米兰第一男公关,这样一来,把自己的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穆宗师本欲继续相劝,随后转念一想:罢了,既然确定米兰右统领与青龙阁主有关系,就不着急。于是他喝了口茶,笑道:“既然如此就不勉强开铎公子了,反正,来日方长嘛!”
  “是啊。”开铎也端起了茶水,心里却直犯嘀咕:那啥,“来日方长”的后一句不是“去日苦多”么?苦多、苦多……靠之,以后还让不让人活了。
  瞧这茶喝的,也真够和谐的。
  


☆、第 16 章

  倘若谈到病中待遇问题,李开铎还的确挑不出客离思的刺来,后者之殷勤周到可以让任何一位卧床休养之人泪流满面。然而李开铎还是能找到足够的理由怨念:他哪里在乎什么吃穿住行,眼下他最希望获得的是外界的消息,可每当他问及,青龙阁主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令其十分不爽。
  而青龙阁主考虑的则是另一件事。他从抚琴信中得出的结论是:眼下不是开铎回米兰的时候。可如果开铎真的听闻了玉骥之外的局势,以其个性,必定是说什么也得回去的。所以首要的任务就是封锁一切风吹草动,以便米兰右统领安心静养。
  纸究竟保不住火。
  那天他回到“栖碧之涧”,榻上空无一人,纱幔被敞开窗户外的风吹得飘起。他脸色铁青地叫来侍从,可怜的小伙子期期艾艾,说米兰那边来信,几个门生去取时,恰好被开铎公子碰见了,便要索信,几人不敢不给。当下,公子正在书房里写回复呢。
  离思步入书房时,只见李开铎披一件单衣,正坐在案前奋笔疾书,旁边隔间里战战兢兢地站着几个僮仆,离思手一挥,那些个仆从便如释重负,作鸟兽散。
  乖乖,眼看着大战在即,谁还会傻得去充当垫背,有机会当然走为上策。
  李开铎好像一点都未被影响的样子,笔尖依旧动个不停。离思走到他跟前,他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离思按住他的手。
  开铎终于抬起眼。
  “不要写了,赶紧回去。”他低声命令道。开铎黑眸中闪过一道锋芒。
  “吾虽身在玉骥,毕竟还是米兰的人,吾与米兰帮内的通信,犯不上阁主大人越俎代庖,前来干涉。”
  离思抓住开铎的手腕:“米兰内部怎样,吾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吾只晓得汝既然被托付给吾照料,吾就要负责到底。”
  “那就对不起客大人了,”开铎推开椅子站起来,声音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开铎不济,但大小还挂个统领的名号,无论米兰待见与否,吾也一样是要对其负责到底的,他人无资格对此颐指气使。”
  “汝!”离思握紧双拳,他来回踱步,然后猛地停住了,“吾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汝这种人!汝还顾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汝还有多少事瞒着吾?”
  “将汝这深明大义、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架子放一放吧!这世上责任一大把一大把的,用不着全部由汝来担!”
  “好一个深明大义!”开铎冷笑,“怎比得上阁主心怀天下,六年前为救广大江湖而不惜放任卫军血洗小小湄城,好一个深明大义!”
  这下轮到客离思的脸变得煞白了,书房里霎那一片寂静,阁外的风扫过,文案上的纸被呼啦啦地掀起,一张张散落在地上。
  开铎话刚出口便晓得自己说重了,便很快闭嘴,其实他很想加上几句,说其实他懂得他的苦衷。但自己真的不恨他吗?事隔多年自己真原谅了他吗?对于这些,他也说不清楚。
  最终离思颓然开口:“汝想让吾怎样?”
  “汝又想让吾怎样?”
  客离思走向他,他们贴得很近很近,开铎甚至能看到他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他伸手环住他的肩膀。
  “吾与汝就一直这样……可好?”
  这话像是一声叹息,又像是一句恳求,开铎恍惚间又想起那个离思给他喂药的夜晚,昏黄摇曳的烛影下,他问了他相同的问题。他看着他眼中不常有的凝重和惆怅,感到喉咙一阵发紧,他甚至感到自己马上就要答应了,那个“好”字似乎就要从嘴里蹦出来。
  他听到自己说“不行”。
  离思没有答话,也没有露出失望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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