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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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胎-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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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辉站在我旁边关切地注视着我,看来他已经清楚发生什么事。

    “需要我帮助吗?”

    我摇摇头,突然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

    “嘿!嘿!嘿!坚强些,你父亲是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正好我和晓勇呆在这里也没什么可做了,不如一起去,让我们看看你父亲。”林辉说着递过来一张餐巾纸。

    我用餐巾纸拭去眼角流出的泪,稍稍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不会耽误我们的计划。”我说。

    林辉默默地点点头,“那也行!我和晓勇准备一下,暑假一到,我们立刻出发,去镜花村。”

    “别忘了叫上李正同。”我提醒一句。

    “真打算让他一块去?”林辉问。

    “不让他去,我还怎么回到这所学校,还好意思见他吗?何况他对我们有帮助,关于镜花村的资料你们可以问他拿。”

    在我准备去探望父亲前,我们三人把前往镜花村寻找神秘之地一事商定下来。我忽然意识到,也许是天意,让我在临行前必须和父亲见上一面。

    当天下午,我坐火车回到我离开多年的老家。在火车上,我给李正同打电话,请他将镜花村的有关资料交给林辉。他关切地问我去哪里,多久回来,我告诉他回一趟老家,一周后回来,放下电话,我开始计算时间,马上要放假,我能不能在一周后赶回学校还是个未知数。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身体没有问题,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呢?如果父亲昏迷不醒,我就不得不面对他的一大摊子生意,对做生意,我根本一窍不通,连他企业里那帮管理人员我也从不接触,对他的生意来说,我纯粹是个外人,一个可笑的不相干的人。我不由感到紧张,心里后悔没叫林辉陪我一起去,也许他能帮我出主意。可我为什么不让他一起去呢?是不想让他见到我父亲,不想让他知道我父亲,也许就这么简单。

    我心怀自私的愿望,试图揣摩人的心思又不可避免地坚信人心难测,渴望获得真诚又难辩真伪,心里揣着无法消除的提防、怀疑和谨慎,脸上却平淡似水,越来越像当年的王笑牙,仿佛是她的影子蛰伏在我的血脉中。我意识到我无法面对现实的人生,现实的人生就是让我去面对父亲和他的生意,面对围绕着他的一串错纵复杂的关系,当我离他越来越近时,我突然感到束手无策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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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 父亲出事了

    父亲躺在雪白的床单上,身体被一条雪白的被子覆盖,脸上棕色的皮肤微微泛紫,他双目紧闭,两片厚实的嘴唇孩子似地撅着,好像在和谁生气。父亲以这样的姿态,平静地迎接他两年未见的女儿,她的女儿心怀愧疚地立他床边,他却一无所知。

    我从来没有想过父亲会这样脆弱地倒下,一直以来他都像一个巨人般挺立着,即使在母亲刚去世的那段时间,每天早晨,他给我的笑容还是和平常一般温暖。正是那种从容不迫的笑脸让我内心宁静,不感到孤独,也没有体会到害怕。现在他倒下了,我才发现原来我是那么单薄无力,虽然我逃避他,但不可否认他是我内心唯一坚强的支撑,我茫然四顾,已泪眼模糊。

    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的到来暂时还没有惊扰其他人。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对咖啡色沙发,一只茶几,上面放着一套茶具。床对面的矮柜上有一只21吋的电视机,电视机上覆盖一只粉色绣花电视罩。这些东西都收拾得干净整洁,显然还没有人动用过,它们静静地摆放在那里,和父亲一样安静。时间已是下午接近傍晚时分,一抹夕阳在墙角留下一道细细斜斜的影子,父亲一动不动地在这张床上已经躺了许多时间,病房里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

    我的内心隐隐作痛,病床上的父亲让我一下子意识到他是多么孤独,他需要照顾。我伸手轻轻抚着父亲两鬓间露出的一簇白发,他比两年前我见到的那个形象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也比以前深。我的手伸进棉被,抓住他的手,他的手还和从前一样厚实。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温热,手心处却有些潮湿,他呼吸平静匀称,不像是一个昏迷的病人。我有些恍惚,父亲是在睡觉吗?

    有人走进病房,是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医生,后面跟着一个男人,一看见我立刻迎上前,神态恭敬地告诉我他就是打电话的那位保卫科长,他看上去身材威武,腰板笔挺,让人一眼就联想到他曾经是一个尽责的军人,只是那张圆脸上的表情倒像一个刚进城的农民。

    他自我介绍姓李,让我叫他小李,说董事长都是这样称呼他。但我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叫他小李,他的年龄就写在脸上,我不必问就一清二楚地看到他比我大许多,我客气地叫他李科长。他慌忙摇头摆手,我只好改称老李,他点头露出朴实的笑,说这样行。当然这笑容很快收回去,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医生,

    “这位是王医生,刚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博士生。”又转头看我,“我们董事长的女儿,林老师。”

    我向眼前这位戴着无框眼镜的年轻医生点点头,心里奇怪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样雪白干净的脸,这张脸也许会有男人喜欢。他投向我的目光里含着几份林妹妹的忧怨,真叫我头痛,省去的毫无意义的寒暄,我直截了当地问:

    “我爸得的是什么病?”

    他愣了一会,像是对我的问题还没有心理准备,开始当着我的面眨眼睛思索起来,大概他要使用的措词需要和他的脸蛋一样细腻,我忍受着不去看他,十几秒钟后,这停顿感觉很长,他终于开口,以百思不解的表情向我讲述父亲的病症:

    “我不知如何表达我的惊讶,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病人。他送进我们医院时,我们检查了他的瞳孔,没有异常,血压心率都没有异常,排除了中风脑梗阻的可能性。抱着对病人认真负责的态度,我们对他全身作了检查,奇怪的是在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病症。”

    他的双肩向上一耸,又放下,继续说:“我的意思是你父亲很健康,他连他这个年纪老人常得的毛病都没有,比如高血压、高血脂、冠心病等一概没有。于是,我想到脑外伤,虽然他的脑部没有遭受外伤的痕迹,但头发和水流的冲洗会隐去痕迹,我们自然不能只相信肉眼,还要相信仪器,经过对他的大脑作CT检查,补充一句,我们医院拥有全国最先进的检查仪器,结果也同样没有发现异常现象,也就是说,仪器上显示他的大脑和我的、你的还有他的一样健康。”

    演说完毕(我想他更像一位令我生气的法医),他愁容满面地朝我和老李望望,那张清秀的脸实在不适合扮苦相,不用多言,他用这些表情向我们示意他已经尽力了,我爸能否醒来只有听天由命。

    这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他没有病。而你醒着,他却醒不过来,是吗?”

    我没好气地冲他嚷了一句,他竟脸红起来。

    一直恭敬地垂手立在旁边的老李,慌忙堆起笑容,讨好地向王医生解释:“我们董事长就这一个女儿,她刚从外地赶来,一夜没合眼了。她现在很……焦虑。”

    他好不容易想出“焦虑”两字,旁边那张清秀的脸孔立刻现出理解,“是呀!我能体会到。”

    看来只有正视现实,我轻轻叹口气说:“其实我自己也是医生,心理医生,只不过到目前为止我只有理论没有实践。但我能理解,面对疑难杂症,再好的医生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王医生又感激地点点头,“我们……我们会想办法,也许会有奇迹。上帝……不好意思……我是基督徒,上帝会保佑他。”

    他支支吾吾地说,脸上又泛出一团红晕,同时双手不住地揉搓,是局促不安还是生性腼腆。

    等王医生一步三回头地走出病房,老李开始向我讲述发现我父亲的经过,他一开口就让我大吃一惊,他说:

    “董事长去了一个叫……镜花村的地方……”

    “什么?”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的确信那地方叫镜花村?”

    老李困惑地朝我看看,没有想到自己的话会一下子吓着我。

    “是叫镜花村,我记得非常清楚,我刚从那边回来。镜花村是那座县城最偏远的小镇,地名都叫了几百年,听说文革时还发生过一件古怪的事情呢?”

    老李显然是个喜欢讲话的人,他话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朝我看看。

    “什么事情?”我问。

    于是他又说下去:“文革时,他们那座县城很多地名都被改掉,原来有个红绣村被改成红卫村,永福镇被改成永胜镇,原因就是地名不适应时代。镜花村当时是被列在第一批,听说新地名都已经报上去通过了,可就是没改成,你知道为什么吗?说出来还挺吓人的。

    村里为地名更改举行过一个仪式,场面搞得特别隆重,请来不少人,还叫县里领导来讲话。那天本来天气晴朗,听说还出太阳了,谁也没有想到突然狂风大作、天昏地暗,看热闹的人顿时抱头鼠窜。半小时后风才平息下来,却发现那块写着新地名的牌子不翼而飞,最不可思议的是还失踪了两个人,你猜这两个人是谁?就是给这个村重新起名的两位倒霉鬼。从那以后,没有人再提改村名的事,谁还敢提呀!拿性命开玩笑,‘镜花村’这个名称算是躲过了文革一劫。

    说实在那地方诡异得很,交通也不便,很少有人去,也很少有人出来,有不少人一辈子,从出生到死亡都没离开过那地方,出来一趟实在太不容易,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高山,那山和迷魂阵一样,走进去就很难再走出来。董事长事先没告诉我,否则我一定不会让他去那里。”老李瞥我一眼,低下头。

    “我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他苦恼地摇摇头。

    “我见到他时,他已经躺在县城的医院里,电话是医院打来,他们从董事长的衣袋里找到手机,上面有电话,他们就按这个电话打过来,正巧是我的号码。我接到电话,马上向公司办公室汇报情况,然后带着几个人赶去。到医院后,我们打听送董事长来的人,医院说是镜花村的一群山民送过来,他们在溪流旁发现昏迷不醒的董事长,就用拖拉机把他拉来,拖拉机跑了一天一夜才赶到医院。送到后,他们就走了,名字也没留。

    医生说镜花村里的山民都很憨厚,天生就把帮助别人当作自己的事情,从来没想过要报酬,没这种思想。也因为这个原因,我向那个县城里的人打听镜花村的事,但发现许多人对那个地方的情况一无所知,那地方太偏僻,虽说是个村,但居住人口很少,早年实行计划生育时,计生局的工作人员好不容易跋山涉水赶到那里,本原是打算做少生优生的思想工作,却没想到那里的年轻人结婚后,凡是打算住在那里的人都不生孩子,生下的也是没办法。问原因,那里人说有生即有死,无生即无死。讲起话来多数都疯疯癫癫,根本不可理喻。这以后,也很少有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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