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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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凰断歌-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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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么——织蓉,你莫要欺我。”绾绡不信她的话,话语间都透着犹疑。
  纺杏垂首,咬着唇不肯开口,一双眼中蓄满了氤氲水汽。织蓉暗暗搡了她一把,她于是抽抽搭搭道:“是奴婢去打水时滑倒了……不干其他人的事。”
  绾绡不与她多话,直接执起她的手将袖子拉上去,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好几处尚在渗血的伤痕。她倒吸了口凉气,眉心拧起,看了眼织蓉手边放着的药瓶,二话不说拿来替纺杏止血。
  “啊——”又是一声痛呼,却在一半时生生戛然而止,遏在了喉咙里。纺杏额上汗珠密密匝匝,再看她血肉绽开的右臂,绾绡不由愠怒。
  “是谁——”绾绡抬头直视织蓉。
  “是、是沈修容!”纺杏终究还是因委屈,嚎啕大哭着说出了这三字。
  “沈、修、容。”绾绡缓缓重复,眉头蹙的更紧。
  织蓉直只是叹息,纺杏泪都顾不上抹,哭诉道:“今儿这已不是头一遭了。奴婢先前伺候过沈修容,如今又侍奉主子身侧。孤儿沈修容觉着奴婢是‘叛徒’,看见奴婢便让内监动手殴打奴婢……”说道最后,泣不成声。
  绾绡将她扶起,请拍砖她的手背,“你受苦了,这沈氏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光天化日之下敢对她祈韶居的宫女动手,不啻于是在践她的颜面。
  纺杏愈说愈恨,“奴婢先前在沈修容身边伺候时,她便对奴婢百般刁难,后来更是因区区小事将奴婢发配到了浣衣局,好容易跟着主子过了几天安宁日子她又对奴婢动辄打骂,奴婢虽是卑贱之躯,可她也太过了些!”
  织蓉无奈道:“够了,沈修容好歹也是后妃,这话若叫人听了去……”
  纺杏觑了眼绾绡喜怒不辨的神色,不平嗫嚅:“沈修容又不如主子得宠,不过是凭着林贵妃才在宫中横行罢了。可长姊不知,她姐妹二人早生了嫌隙,只怕林贵妃连杀了沈修容的心思都存下了……”
  绾绡眉心微动,打断她的话,“慢着,好端端的表姊妹怎就到了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了?”林贵妃与沈修容看似亲密实则不然,往往总是沈修容一厢情愿的示好而林贵妃不以为意——却不曾想她们的关系竟已恶化到了这般田地。
  纺杏迟疑片刻,四下张望后低声道:“这还是半年前的事了,那时奴婢尚随侍于沈修容身侧。一日沈修容忽的心血来潮挑了几盘新鲜瓜果说是要去拜访贵妃娘娘……”纺杏略顿,声音带上了几分颤抖,“熟料、熟料阑夜宫的宫人俱被支开,连个通传之人都没有。奴婢与沈修容却在厢房漏窗下……听到了些……不该听的话。”
  “是什么?”
  纺杏怯怯道:“奴婢……奴婢当时也没听清。似乎……似乎是什么‘银子’、‘账目’之类的。然后沈修容好像很是惊诧似得想走,可偏偏这时贵妃娘娘听到了声响推开了窗,见着沈修容后虽并未立时发作,可事后偏又找修容私下里暗谈过好几次,修容每每归来时总是一脸惧色,想来是贵妃娘娘对她说了些什么重话——所以,奴婢暗地里揣测,那日沈修容听见的,应是什么要紧大事。”
  银子?账目?绾绡长睫蓦然一颤,旋即轻垂,掩好眼底的惊涛骇浪,只平静吩咐道:“罢了,日后见着沈修容就用我与皇上的名头来压她。织蓉,带纺杏去太医院瞧瞧吧,伤的这样重。”
  “是。”织蓉应道,领着幼妹退下。
  绾绡默然步入内殿,坐到了角落里的红木云纹太师椅上,合眼沉思。
  宫外的日晷不知移了几分,待到绾绡被软帘掀起的细微声响惊动时,已是午时将近。
  “云嫣,回来了。”绾绡看着擅自闯入的宫女,没有丝毫的诧异。
  “是。”素来做事干练的女子一如既往的不曾令她失望,意料之中的颔首,“相信今夜子时,蓉贵人会按奴婢所通报的口信来钟怜宫见主子。”
  “真是难为她了。”绾绡抱着银丝白梅绫缎引枕懒洋洋眯起眼,“体内余毒未清身子尚虚,便要大半夜的受我胁迫来祈韶居。”
  “那也是她自找的。”云嫣冷着一张脸,话语毫不留情。
  “呵呵,她若不给自己下毒,如何能不惹人生疑。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阿姊比她更为得宠。”
  “此计可谓是一石二鸟,既除了芙贵人又伤了柒昭仪。只可惜证据不足,只令柒氏禁足而已。”
  绾绡望着窗外枯颓的桂木,淡哂,“我要充足的证据做什么?纵使有,皇上会舍得杀了柒昭仪么?”他只是对柒氏之言行骄横早有不满而已,此番正好发作,却不至于因区区一朵芙蓉而毁了羊脂美玉。
  “况且,那样翩若惊鸿的舞姿,只怕宫中再无第二人了吧……”绾绡幽幽道。双壁,既是双壁,那缺一不可,起码眼下她与柒染是互映相衬。 
  “主子您说芙贵人之死将怎样了解?”云嫣问道:“柒昭仪既顶不了罪,皇上会不会疑心到祈韶居?”
  绾绡冷笑,“半夏是映柳宫支的,药是蓉贵人下的,干我何事?蓉贵人就算想拉我下水,也是无凭无据呐。再者说了,淑妃办事该是足够仔细的,若非如此她早便死在林贵妃手中了。她短短几天以敏元公主染病为由向太医院索了十几份含有半夏的药剂,试想敏元公主一个不满周岁婴孩如何能服这种药?叫人知道了定要生疑。我看,淑妃应当已将太医院的档录抹得干干净净了。咱们做不到的事,她淑妃却能做到。你也无需杞人忧天了。”
  “是。”云嫣欣慰一笑。
  绾绡却笑不出来,眼前不知怎的便浮现出了一双灵巧如燕的影,欢快的舞着胡璇,步子轻盈——她见过尚是水采女的芙蓉贵人,不得宠,在孤寂小院中舞的自在从容,那时形影相伴,何似而今两相残杀并蒂只影。
  胸中百转情绪,终化作了一声惋叹。
作者有话要说:  十多天没更的某洇眼泪汪汪出来冒泡了,55偶真不是故意的
  因为感冒和考试耽误了十多天,偶错了,偶以后一定会按时更的。

  ☆、第三十三章 梦回魂悸

  午夜,万籁俱静。
  阑夜宫笼于夜幕,静的有如死地。
  蓦然,凄恻惨叫划破长夜,接着是什么被摔碎的清脆声响。
  “娘娘、娘娘!”寝殿外守夜的霞绫被惊醒后顾不得穿鞋,掀开了真珠帘跌跌撞撞闯了进去。
  点燃蜜蜡烛,明晃晃的火光照见了床头妇人狰狞的面容。平日里仪表端正的贵妃娘娘此时披头散发,乌黑的青丝垂落颊边,将她的脸色衬得愈发苍白,修长的手指勾成利爪的形状仍维持着方才掷出什么物件的动作。偌大的寝殿,只有她一声比一声粗重的喘气声,像是疾奔过后的疲惫。
  烛光略移,但见床底有一物光芒幽冷,赫然是只四分五裂的铜镜。
  “娘娘这事梦魇了么?”霞绫赶忙上前扶贵妃坐好,掏出绢帕替她拭汗。
  贵妃额上尽是细密的汗珠,将覆在上面的发都湿成了一缕一缕。霞绫暗自心惊,却又不敢问林贵妃究竟是梦到了什么。
  阑夜宫其余宫人在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后也纷纷赶来查看,林贵妃却厉声冲他们喝道:“滚——”
  这一声沙哑的吼叫将才探出头的宫人们吓得皆退了回去。霞绫亦是手一颤,行了个礼便尴尬的要走。
  林贵妃却猛地扑过来抱住她的手臂,浑身都在发抖。
  “娘娘、娘娘?”霞绫不明所以,只觉现在的贵妃娘娘脆弱无助似孩童一般。
  林贵妃死死咬着淡色的唇,睁着眼茫然四望。
  “怎么了娘娘?娘娘你别吓奴婢”霞绫不安蹙眉。
  “哭声……哭声……”林贵妃如同喉咙哑掉了一般声线飘忽,“霞绫,你有没有、有没有听到哭声?”
  霞绫侧耳细听,似乎真有女子的哀鸣自东边传来。她顿时了然,安慰道:“娘娘莫怕,那是蓉贵人。”
  林贵妃一怔,缓缓抬头,“是蓉贵人么?她也在哭她的姐姐么?”
  “是啊,娘娘别理会她。”
  几日前芙贵人暴毙后,蓉贵人便痛不欲生夜夜悲号。偏生阑夜宫与佑景宫相距甚近,殷谨繁又念及她丧姊之痛,也不多做约束,于是每夜总有人被扰了安眠。
  “奴婢去把窗子关了。”
  “不用了。”林贵妃否决,推开霞绫,如着了魔一般行至窗前,凭轩远眺,目光空洞,“阻了窗外的哭声,断的了心底的么?霞绫,我梦到我阿姊了。”
  霞绫神情僵住,手中端着的烛台险些掉落。大小姐,大小姐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提起了。身为木府来的陪嫁,她清楚的记得木府曾经存在过这样一个与贵妃娘娘一样倨傲而明丽的女子,又早逝在盛夏的静静夜里。似是花朵,开过便很快凋谢,再难寻觅。
  昔年木丞相年逾四十而无女,直到四十五岁那年继室夫人诞下一双千金。木丞相欣喜异常,分别以“桑”、“梓”二字为这两女命名,并将其视为掌上明珠百般宠爱,养成了她们骄纵好胜的性子。在霞绫印象中,两位小姐自幼便关系不睦,即便修得闺帷礼仪举止谦和,也难改私下里互为仇视拌嘴时的泼辣刁钻。十四年形影相伴的岁月里,大小争端从未断过。
  然而大小姐死的时候,她却亲眼看到了二小姐的泪。大小姐皆是出外游玩不慎堕水而亡的,尸首被捞回来时,二小姐哭的撕心裂肺,搂着亡姊的遗体不食不语一整天,任谁也劝不开,拉不开。
  那般的悲戚,令人目不忍视,耳不忍闻,
  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姊妹,即便有再多的吵闹,也还是心脉相连。三年前她看到了大小姐与二小姐的手足分离,不想三年后她又看到了另一对。就连她都被勾起了回忆有所感触,何况是贵妃娘娘木梓儿。
  窗外的哭声忽近忽远,时而似在近在耳畔,时而又似远在天边,声声揪心。林贵妃就那么失魂一般站在窗前,额发笼盖下的双眸里,是浓郁的悲凉。
  霞绫不免不忍,走近轻推了林贵妃一下,“娘娘,夜凉,先回去睡吧。”
  熟料林贵妃的身子竟如暮秋枯叶一般脆弱,一碰即瘫倒,霞绫慌忙接住她,却见她眸中有两行清泪沉重滑落。
  “娘娘、娘娘?”霞绫低唤。
  林贵妃将脸埋在掌心,呜咽出生。
  “改明儿奴婢便去请皇上将蓉贵人挪宫,神的这样日苦夜哭,扰了心神。”霞绫愤愤道。
  贵妃却咬牙切齿的冷笑,“这是我造的孽呀,是我错了!挪什么宫,不挪宫我每晚照样能听见阿姊的声音!霞绫,碧珠江的水好冷啊!阿姊她怕不怕。我看着她,就像看见了我自己……”
  霞绫一时语塞,讷讷垂下头。
  烛台被她随手置于一旁,破碎的铜镜在烛火下折射耀眼的光芒,刺痛了林贵妃的眼。她稍稍偏头,便从裂片中瞥见了木桑儿的容颜。
  “啊——”她再度尖叫,指着碎镜,呼吸短促,“把这镜子拿走,拿走!从今往后不要再让本宫在寝殿里看到任何镜子,丢出去!”
  “是、是。”明白贵妃为何会对区区一面铜镜如此恐惧,霞绫忙不迭应道。
  “是谁,是谁将这镜子放在本宫床头的!”她颤声吼道,语调一转又带上了哭腔:“本宫一醒来,就看到了阿姊与本宫并排睡在一起……好可怕,好可怕……”
  霞绫别过头去,将林贵妃扶起,“娘娘且先睡吧,莫要成夜胡思乱想的了。大小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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