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逐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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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逐笑来-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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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清楚了这点,心底淤积的一口气终得以长长吁出,理好了衣服,提起草芥剑百里逐笑便要往外去,然靠近门边时,一股墨色气劲竟将她生生震退好几步,半跪在地上这才稳住了身子……

是结界。

眼角微微一缩,她不由郁结:不想叫她见也就罢了,又何苦这般?

“用这等结界想困住我,也真是太小看我了。”冷冷低笑一声,墨色的瞳子中透出与往昔不同的光泽,她双唇轻启,指尖凝出一个法诀,道一句,“逆走天穹……破!”

耳边是如同琉璃被杂碎的声音,那股墨色气劲很快被随着她指尖幻化而出的白色光泽生生破开,百里逐笑不发一言拉开紧阖的大门,心中的不安更盛:若以楚四歌的行事作风来看,若当真想困住她,又岂会手下留情?眼下看来,他只不过是想叫自己迟些觉察他的离开罢了。

她探了探隔壁江笙的房间,果不其然,也被施加了结界。

疾奔至屋外再看,百里藏刀正和衣睡在马车上,四下却不见幽冥王荣轩,她心下了然,顾不得南疆街市上来往的人流,祭出草芥剑翻身而上,当下便催动口诀,朝碧水河的方向,御剑而去。

隔开楚荒大陆与流川大陆的碧水河距离几人所在的客栈并未有多远,她御剑临空,远远便望得一弯碧色河流,宛若绿宝石一般深陷在萧瑟的风景中。

虽得水源滋养,南疆此处也并非沃土——碧水河彼岸是妖物横行的楚荒,河底暗流又连通魔域,千百年来瘴气弥漫,许多生灵难以存活,原先兴盛的鲛人一族与横公鱼妖一族都渐渐失去了踪迹。

那个人宛若遗漏的一点浓墨,本是一笔突兀,无心间却将整个画面变得瑰丽无比。

她看见楚四歌立身在碧水河岸边,凝神注视着河水的起伏。

百里逐笑收剑落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正想开口去唤,又一个身影跃入她的眼眸之中——花哨无比的暗蓝色拖尾锦袍,招摇的淡金色长发,微微眯起红眸和手中转不停的玉质福绿球。

她停下脚步,故意不去接近。

☆、归途漫漫【上】

百里逐笑并不知他二人是否知晓自己的存在,她只是小心听着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就像‘黑煞獒王人在流川’永远是个叫人记挂的事情一般,带着流川侯的女儿回魔域,也是一件叫众魔无法安心的事情罢?”荣轩幽幽开口,嫣红色的眸子一眨不眨望着负手而立的楚四歌,“而且……如果你当真娶了小笑笑,这根本与你最初接受的任务完全相背离了啊,你怎么和魔尊解释?”

“我心中有数。”

楚四歌双手插在兜中,垂着眼冷冷打断他的话,抬脚将身旁的东西踹入碧水河中。百里逐笑微微侧了身子,才看清那是一只木筏。

相传魔域有一入口在碧水河底,是急流漩涡中的一条路径。楚四歌担心百鬼魅王暗中使诈,这才放弃借助“黄泉之眼”甬道的力量归去,选择走南疆这里的水路。

“你若心中当真有安排,今日为何不带小笑笑一起走?说什么要彩礼,提了亲之后再迎她过去,是所谓的缓兵之计罢?且不说小笑笑怎么样想你,流川侯云欺风真的会信任你么?”

他终于舍得抬起眼,口气很淡,“荣轩,你不觉自己话很多么?”

有着淡金色发色的男子依旧不依不饶,“可是……”

木筏浮在粼粼水面之上,并未因为风的拂动而随流水漂走。

在荣轩看来,那个总是臭着张脸的男人就像是深潭里一块石头,即便终日润泽在水中,滑溜得叫人皱眉,可这么多年来却一点也没有将棱角磨去。

想将黑煞獒王掌控在手心中,是一定会硌出伤口来的——不管是魔尊,还是流川侯。

“人家在替你想事情,你却报以这样子的态度,真是叫人生气……哼……总之,我是不管你了,以后再也不管你了!”

不去理睬幽冥王的自说自话,楚四歌目光随了木筏动,转身的一瞬终于捕捉到一抹月白,他双眉一皱,很快明白过来。

她本想躲,却无法控制住身体里叫嚣的念想,迎着他的眸子快步走了过去。

荣轩见此情景,只扫了百里逐笑一眼,朝着楚四歌干干咳了几声后便识相遁去了身形。

“你还是来了。”他苦笑,“那结界根本拦不住你,我明白的。”

百里逐笑点点头,确认周围再无旁人的气息之后,伸出手缓缓将眼前的男子抱住,仰起脸在他耳边低语道,“你若真放心不下柔卿,急着去向百鬼魅王讨个说法,我定不会拦你……可你这混帐,竟让我一番美梦睁开眼却来寻不到你的人……这滋味,多叫人难受,你可知道?”

“啊啊,都是我的错……我本是想等你醒来,可……还是不见的好,毕竟,分别不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楚四歌的声音宛若从墓坑里挖掘出来的冰冷铁器,生硬而透着寒气,双眸氤氲而出的温柔却欲盖弥彰,“可你到底是……”

“楚四歌。”百里逐笑打断他,顿了顿这才缓缓道来,“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带我回魔域罢?那些答应我爹的话不过是个幌子,因为你从那晚与我爹交手后就已经很清楚……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若不应了流川侯的提议,黑煞獒王连活着走出沉渊山的可能都没有。

“我本当是爹借着他的身份在演一场独角戏,想借着那局输赢随他的棋将我安插入魔域。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想明白,那个时候,原来你也是在逢场作戏……只不过,是想全身而退而已……说什么彩礼,说什么提亲……你,你真的会来么?反正我们的事,爹也没有昭告天下……你就是反悔,我们云家又能怎样呢?”

眼下他体内的蛊毒“相思疏”再也不能羁绊他的脚步,那么堂堂黑煞獒王,还有什么理由要与云家纠缠不休呢?

楚四歌微微眯起眸子,蛮横扯过她的手臂,一掌托住少女尖细的下巴,“……你怀疑我此番会一去不返?”

未等她回答,他周身戾气一腾,左耳的血红色獠牙坠子格外刺目,声音略带怒气,“你说过你相信我的,凭我楚四歌喜欢你,喜欢你百里逐笑,你会接纳我的,是不是?!你明明说过的自己相信我的……那为什么还要怀疑我的目的?”

“可是……”

辩解的话还没有说完,双唇便被熟悉的柔软所覆盖,她努力想睁大眼睛看清楚楚四歌的表情,无奈下颚被他的手指牵制得那般牢,连稍微动一动的余地都没有。

到底是很轻易就被那个混账攻陷,她开始有点恨自己的不争气——可若是在这样的气氛中动用武力,只怕自己会被扣上“不解风情”的牌匾永不超生。

中了一种毒,仍天下在高明的医者都解不了,唯有他的温柔,才是解药。

只迟疑了那一瞬,她将所有的质疑都丢在了脑后,双手圈上他的脖子。

他很高。她扬起脸来还要稍稍踮起脚,才能好好地去亲吻他。

难得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心爱女子的黑煞獒王,许久才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他指尖一个轻拧便迫使她对上自己冷峻的眸子,近乎一字一顿说出压抑了许久的郁结,“百里逐笑,你给我记住:我楚四歌喜欢你,想娶你,不带任何目的。”

不带任何目的。

无关彼此的身份和立场。无关仙魔之间宛若光与影般无法调和。

她垂下眼,淡淡地问,“那,你今日为何不肯带我一起走?若真是为了柔卿你才愿意回去的话,带着我去岂不是多一份力量?好歹我也是沉渊派的白襟弟子……”

“只是流川侯还未有对外宣告你我的婚事,我怕你若以流川侯之女的身份冒然出现在魔域,会引起众魔的慌乱。答应我,在此之前,不能再对魔域任何人提起你的身份。百鬼魅王也不可以。”楚四歌勾了勾唇,抚着她的长发,“对不起,眼下我终归是不能带你去‘那边’的,此刻的魔域,有太多我不想你看见的东西……”

“比如?”

楚四歌深深吸了口气,“我的过去……和将来。”

“过去……和将来?”她轻轻叹,“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可是即便知道如此,我还是会喜欢你。”

“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

本能地想去辩解些什么,当她扬起脸来的一刻却无法多说一个字:与自己不明白他一样,那个并未与她相处太久却能轻而易举掠走她心的男人,又能多明白自己呢?不若如先前所说的那般罢,彼此不再多问。

莫名而来的哽咽。

但百里逐笑明白,那不是所谓的离别前夕的苦涩,而是一种她所不明白的情愫在心底蔓延,他们拥有几乎是无尽的时间,相对的,对未来变数的不确定与恐惧,也远远超过了阳寿不过百年的凡人。

两人的目光随着碧水河上的木筏起伏。

最终还是楚四歌先开了口。没有过多抑扬的声音,仿佛只是淡淡陈述一个事实:我走了。

她点点头,御剑而来时所设想的话语,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暗暗笑话自己的多疑,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可是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有些时候,正因为不是生离死别,才叫人记挂在心,念念不忘——因为,那个人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在你眼前消失,并且在你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堂而皇之地存在。

楚四歌掀了衣摆,跃上木筏,又抬眼望她,“我会回来的,你等我。”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三日便好。”

“那若是魔尊不允许你再回流川呢?即便没有蛊毒‘相思疏’的约束,说到底,你黑煞獒王是魔尊的部下……”

楚四歌微微一笑,“杀也要杀回来。”

百里逐笑无奈垂了眼,只好也随了他笑。

四下并无风,木筏便荡在碧色河面之上。举目望去,却是能见天水相接处雾气茫茫,宛若暗流翻涌激溅河面而成,一抹修长黑影孑然立于简陋木筏之上,无帆,亦无竹篙,距离岸边不近不远之处,男子一双眸子默默然,不离岸上白衣女子。

百里逐笑欲言又止,只跟紧了木筏往前几步,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连咬紧唇的力气也没有,连挥手的力气也没有。宛若是一尊石像,只有黑曜石般的眸子还能随那个男人渐远的身影稍稍动上一动。

碧水,长天,离歌。

白黑,光影,仙魔。

楚四歌也不说话,只看着她——这般的距离,只怕是全数释放胸腔里积郁许久的话语,也不敌拥抱时才有的温度。曾几何时,吵闹的时候太多,甚至一刻不停地相互用语言进行攻击,可真正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两人间却唯有沉默才能冷静。

那是百里逐笑和楚四歌才有的相处方式。

待木筏又离了远些,远到彼此的目光无法再交汇诉说什么,他终于低头摸索出她先前赠的那枚勾玉,缓缓举过身前,小小的晶莹玉佩在碧色河水的映照下,流转出奇异的色泽来。

这是一块上古的宝玉,逐云,碎裂后才请了琢玉师打磨成如今的模样。

流川之上有传言,这块被流川侯所有的通透玉石本有着净魂渡灵,起死回生的神力。饱受蛊毒折磨的黑煞獒王,甚至有过铤而走险去夺玉的念头,然而终究是放弃了。

如今这玉便安安静静在他的手中。残玉,与他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他也不在需要那样的神力。

楚四歌缓缓将勾玉贴在唇边,被戾气沾染的冷眸中,化出一缕温柔。

岸边,百里逐笑远远望着他的动作,心没有来由的疼了一下。

那块勾玉是她亲手为他系上的,有一个并不动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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